她坐到君慕凛身边,主动伸出手去与他相握,“隔壁出事了。”她将员外夫人的事情说与他听,然后问他,“张家镇那位柳员外很有钱吗?能至于被兰城府尹惦记成这样?还说在天赐镇后山有个宝库,如此大手笔,那柳员外干的是什么买卖?”
君慕凛轻轻哼了一声,“其实也没多大个买卖,比起红家,九牛一毛都不如。天赐镇后山那个所谓的宝库我们早就知道,但从来没看上眼过。再加上后来痨病村建成了天赐镇,柳家想取回去也难,这事儿就一直搁着。想来是他们家自己很在意那个宝库,一来二去的就被重视,也被夸大其词,如此就被兰城那头给惦记上了。那柳员外是个守财奴,有银子不舍得花,都存着,前些年有一百两银子都要往那宝库送,九哥盯了他一阵子,发现就是个小商户,便也不再盯了。没想到守了一辈子财,最后死在财手里。”
白鹤染愣了愣,“这样啊!还真是可惜了。”
“不过那死去的员外夫人的身份,咱们到是可以利用一下。”君慕凛拍拍她的手背,“有消息传上船了,数日前另一条船靠岸,有一伙人下船时带着个生了重病的人。我们的人看出那重病者身形很像九哥,就是样貌被易容过。这伙人下船之后直奔兰城,进了卫府。”
“进了卫府?”她听得皱眉,“会是九哥吗?”
君慕凛摇头,“不确定,但十有八九。所以我们最好也能进卫府去,还不能偷偷摸摸的进,最好是光明正大的,如此才能同那伙人有最直接的接触,摸清他们的底细。”他指了指隔壁方向,“那位员外夫人跟默语的身量差不多高,如果让默语易容成员外夫人的模样,你易容成小菊,有没有把握成功混进卫府?”
白鹤染不确定,“易容没有问题,但容貌可以改变,性情也可以装上一装,只是我们对柳家和卫家都不了解,甚至连那卫知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会不会露馅?听说卫府上还有位老夫人,那可是员外夫人的亲娘,能瞒得过去么?再者,如今只我和默语两名女子,员外夫人的丫鬟可是有好几个,除去那个逃走的阿兰之外,也缺一个叫珠云的丫鬟呢,谁来扮?”
“冬天雪先我们一步到了兰城了。”君慕凛告诉她,“可以派人通知她在靠岸之前上船,你们三人分别扮作员外夫人、小菊,还有珠云。至于那阿兰,实话实说即可,就说不知为何阿兰给你们下毒,之后就逃走了。记得给默语的手指包扎一下,装成被砍了手指的样子,也不要暗示卫知府你们已经知道员外是他派人杀掉的。总之一切如常,正常探亲,甚至诉丧夫之苦都行,管那卫知府摸不摸得着头脑,你们如此一搅合,他自己也懵。”
白鹤染叹了一声,“那就这么做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在卫府就能将九哥给找到,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只是四哥还在歌布境内,我很担心。”她跪到小床上,一下一下挪到窗边,顺着窗子往兰城的方向看去,面色焦虑。
肩头有一只大手环了过来,将她揽入怀中。她就这样靠在他的身上,目光还是向外望着,许许多多的事情在心里头纠葛着,但只要他在身后,她便心安。
“我不担心九哥生病,只要人还有一口气,我就能给他救回来。我只是想不明白对方掳劫了九哥究竟有何目的,就是为了引你我入歌布吗?可即便他们不掳劫九哥,歌布我该去还是要去,早晚而已,何必冒这个风险?凭九哥的身手,他们想要成功掳劫怕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究竟图什么?”
“估计就是图个人质吧!”君慕凛叹息,“毕竟只要有九哥在他们手里,我们不管做什么都要多一分考虑。就像那兰城知府的事,如若没有九哥,只要我们想管,大可光明正大冲进府衙去管。可现在就得藏头缩尾,甚至还要借他人身份方能成事。染染,……”他将人扳正过来,“卫府一趟凶险万分,你一定多加小心,我亦会在暗中保护你,无时无刻。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懂吗?”
她一愣,“用得着这样么?我总不至于深入个卫府就能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你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
君慕凛摇头,“没有小题大作,只是越是接近这里,越是听到更多有关兰城和宁州府的消息,就越觉得已经一只脚迈入了歌布境内,处处凶险。只怪老头子太执着,太过信任于那宁州府的知府,从不让我们插手这边的事情,这才导致我们对这一带的管制几乎就是完全缺失的。阎王殿虽有暗哨在这头,但活动范围极小,如今能为我们提供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些。所以我才担心,不知己知彼,这一战打得就总觉得被动。”
“没事。”她握了握他的手,“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都走到了这里,那么前方即使再凶险也依然是要走下去。之前不是还说要我去做歌布的女王么?君慕凛,你就这点胆子可不成,我可是上心了的,如果这个小国拿不下来,我心里头失落事小,这口气撒到你身上事可就大了。”
他听得发笑,“知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就惦记着,放心,我即说了,就一定会做到。”手臂一使力,将往窗外看着的人一把带回床榻上,“夜深了,娘子,歇吧!”
歇吧,歇了今晚再过一晚,兰城就要到了。
歌布鲜于城,有间花楼名为满园芳。这日,满园芳的老鸨谷妈妈摇着团扇一扭一扭到了二层楼最里头的一间屋子,站在门口整了整衣容,清了清嗓,冲着门里柔声媚气地道了句:“东家,是您叫千千过来的吗?”
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阵淡淡弥漫,只见里头竖着一面屏风,屏风后头坐着一位青衣公子,眉目如画,眼带愁云……
第1057章 公子西
千千款款而入,回手就将房门又给关了起来,然后行至屏风跟前,隔着屏风冲着里头施了个礼:“千千见过恩人。”
她叫屏风后头的人为恩人,是因为那确实是她的恩人。她谷千千今年三十五岁,虽还未到年老色衰的地步,但花楼里头干的都是催残人的活儿,姑娘一过了二十五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到了三十五岁根本就没人待见。这种时候就要开始为自己安排后路,要么攒够了银子为自己赎身,要么就是抓住了一位恩客让他给自己赎身,赎出去之后要么做外室,要么做妾,总之想要登堂入室成为正经的夫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谷千千虽然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不像是三十五岁那么老,但毕竟岁数还是在那里摆着,做这一行已经不吃香了。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赎身的银子,想给自己赎了身出去好好过日子。但没想到还未等实施呢,满园芳旧一任东家就遭了不测,她这个赎身的银子就没递出去。
旧主没了,来了新主,没想到这位新主竟是个不好相与的。每天宾客都没点姑娘呢他就先点,点就点吧,催残得比宾客还要狠辣,多少姑娘侍候过他之后都要养上三两天才能再开门做生意。一来二去的,人人避他跟避瘟疫一般。
谷千千本以为自己岁数大了,新东家再怎么重口也重不到自己头上,结果她还是想错了,新东家的手很快就伸到了她这里,而且一伸就是数日。
数日后,新东家又将她打发到满园芳外去侍候一位世子。她被那世子折磨得去了半条命,最后还欲丢到城外荒山,幸得眼前这位恩人搭救,不但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大笔钱财,让她将这满园芳给买了下来,成为管着所有姑娘的妈妈。
就在她买下满园芳的第二日,那位喜好折磨人的前任东家死于非命,任官府如何查,都查不出凶手是谁,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谷千千知道,那人就是死在她的恩人手里。
每次一想到这救命和再造之恩,谷千千都觉得哪怕是用自己的一生来回报恩人都不为过,可惜,恩人不要她的一生,只要她在明面上做这满园芳的主人,仅此而已。
“都说了,在外你才是东家,适才你在门外叫那一声,不知又要被多少人听去。”屏风后面的人说话了,声音淡淡的,听起来却让人如沐春风一般,身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