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白鹤染只是冷冷扫拂,并没有多说什么,直到所有人上过香,行过礼,也接受了还礼,都走出凌王府了,白鹤染依然没有多说一句话。
灵堂再度安静下来,但这么一折腾,一整天眨眼就过,这会儿又快到傍晚了。
林氏早就去厨下安排做了晚膳,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夜里还得守灵呢!
七皇子一直没走,但其它的皇子除了君慕凛之外也没再有人来过。到是君灵犀宫里的人来了一趟,说君灵犀病了,有些发热,太医院说是这一宿折腾的,不但伤心过度,还有些吓着了。白鹤染给了那宫人一枚药丸让他给君灵犀带回去,如此才算放心。
白蓁蓁心神不宁,因为君慕凛回来了,但九皇子却一直都没有回来。派出去打听的人一拨又一拨,却都没有九皇子的消息。
白燕语一直跪在地上烧纸,但是她看不见,所以边上有丫鬟帮着递给她一张她就烧一张,有时候不小心手碰到火盆,烧出一个泡来,她也不在意。
红氏悄声问白鹤染:“燕语的眼睛能治吗?小小年纪,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看不见了。”
白鹤染点头,“红姨放心吧,能治的,但肯定不是现在治,她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让我上手。不如让她哭个痛快,待丧事办完我再与她好好说说。”
红氏点头,又抹起眼泪。她便对红氏说:“红姨去红府看看吧,我知道你心里头担心着,去看看,哪怕看一眼再回来呢,总也能心安。”
红氏却没答应,“不了,红家的几个孩子都能过来,说明府上是真的没事。这边这情况也走不开呀,许多事情都等着张罗呢!阿染……”她拉了白鹤染一把,两人走出灵堂说话,“还有个事你得拿主意,就是五殿下落葬的事情。当初李贤妃都葬在皇陵之外了,五殿下怎么办?葬入皇陵肯定是又要起纷争的吧?可如果不葬入皇陵还能葬在哪里呢?白家祖坟吗?我总觉着他不见得能愿意葬在白家,所以这件事情比较棘手。停灵要么三天要么五天,这件事情总要有个安排,不如你给拿个主意吧!”
白鹤染也犯了难,是啊,葬在哪呢?皇家不合适,白家也不合适,而且从凭心说,她也不愿意让君慕丰落葬白家,因为白家不配。
“葬到天赐镇后面的山上吧!”这声音是白燕语的,小丫鬟扶着她走了出来,站到白鹤染身前,“二姐姐,红姨,将他葬在天赐镇后面的山上吧,他一定乐意的。”
“燕语。”白鹤染知道她的意思,葬在天赐镇后面的山上,君慕丰就可以一直看着天赐镇,看着他心里真正想看见的那个人。
“二姐姐,咱们都明白,所以就依了我,让他葬在那儿吧!这座王府虽然给了我,但我依然会在天赐镇常来常往,你就当是我想要离他近一些,我想到了镇上之后,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在那里,那样我心安。姐,求你了。”
白鹤染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下来。但上山开陵也是急事,总得有人操持。
七皇子主动将这件事情揽了下来,立即就带着手下离开,准备往天赐镇去了。
白鹤染将自己的公主玉牌交给他,算是给天赐镇阎王殿的一个凭证。
林氏劝着孩子们换着班儿去吃东西,唯白燕语不吃,只说吃不下,又默默地跪回灵堂边上,默默地烧起纸钱。
冬天雪从外头进来,附在白鹤染耳边小声说:“主子,冷小姐从晌午起就一直站在府门外头,也不进来也不离开,就在那儿站着,嘴里头叨叨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主子要不要去看看?属下见她状态不是很好,可别出什么事。”
白鹤染听得眉心微皱,冷若南?
她带着冬天雪出了凌王府,可再找冷若南却又找不到。剑影说:“刚走了,被冷家的人劝上马车走的。临走之前在地上挖了个坑,把她随身的一个香包埋了进去,就在那棵大树底下。”剑影随手一指,正是凌王府门口那棵老树,得有个百多年了。
冬天雪问她:“要不要挖出来看看?那冷小姐也是奇怪,埋个香包干什么?”
说着话就要去挖,却被白鹤染给拦了,“别去,埋就埋了,又不碍事,不要挖出来。”
“可是这府以后是三小姐的,香包会不会不利?该不会是诅咒之类的吧?”
白鹤染摆摆手,“不会,那只是一个女孩子对思慕之人的怀念和不舍,她只是想留一样东西陪着这座王府,与诅咒无关。”她认真地告诉冬天雪,“我在东秦朋友不多,冷若南算是一个,且是最为我看重的一个。所以那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她不会害人。”
冬天雪低下头,知道自己想差了,赶紧认错。
凌王府里有人出来叫她们进去用晚膳,可是谁能吃得下呢?白鹤染便告诉那人:“去跟红夫人说一声,我得先回天赐镇一趟,一夜战乱,镇上还不知怎么样了呢,我回去看看,最晚明日就回来。”
凌王府的人赶紧应下,还主动去府里套了车,白鹤染认出,那车是君慕丰以前坐的……
第1023章 天赐镇完好无损,臣复命
上都城外,尸体还没有处理干净,因为实在是太多了,但还是有一条出入的路被清了出来。白鹤染的马车就从这条堪堪清理出来的小路上行了出去,马蹄踏过的,是染血的土地。
剑影跟着她回天赐镇,其它人都被留在了上都城里,或是忙在凌王府,或是忙在今生阁,就包括已经被烧毁的文国公府也需要人处理,再或是有紧急的事情也需要有人传递消息。
她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当然,她也没处换去,文国公府烧了,她在上都城没有其它的家,所有的备用衣物都在文国公府,但是从大火燃烧的那一刻起,后路就全都断了。
这辆宫车里还能闻到君慕丰的味道,她贪婪地做了几个深吸呼,入鼻的味道跟那个大冬天他背着她走回上都城时,她嗅到的一模一样。
思念在这一刻又开始疯涨,她在心里不停地回忆昨夜战乱,不停地做各种假设,不停地去设想一切可以阻止君慕丰独自出城的可能。她总是觉得如果自己坚持先去北城门,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就算君慕丰还是要冲下城去,至少她也可以跟随,只要有她在,二皇子绝对不会有杀人的机会,她会在二皇子有异动的那一刻,立即抬起手中的枪,暴了他的头。
又觉得如果当时再坚持一下,强行把自己的血灌入君慕丰的嘴里,强行拔了那把刀用自己的血液去修复他的伤口,也不是没有机会能把人给救回来的。
至于什么死局不死局,当时有阿珩在,大不了把人送入阿珩的空间,回头就告诉皇上人已经死了,大军混乱之下尸骨无存就行了呀!她怎么那么笨,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怀里,有那么多种能救活他的办法,为什么当时就没有想到呢?
越想越是懊恼,最后干脆抱住了头,缩在宫车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咒骂自己。
剑影看不下去了,强行将她的双手从头上掰了下来,“事已至此,再懊恼也回不到当初。一切都是注定的,天命就当如此,除非你真是神仙,否则就逆不了天,只能顺命。”
“可是我心里很难受。”她告诉剑影,“我只要一想到其实当时我有办法可以救活他,我也有机会可以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我的心就像正在被刀剜一样的疼。他是我的哥哥,他也救过我的命,我在这世上亲人本来就少,眼睁睁的又少了一个,你能体会我的痛苦吗?”
说完,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你能体会的,我忘了,说起亲人,你还不如我。至少我还有兄有妹有弟弟,至少我还见过我的父亲和母亲,但是你的记忆里却只有一位兄长。可是从来就没有,跟有过之后再失去,是不一样的。”她将手从剑影手里抽了出来,理了理头发,重新坐直身子,“放心吧,我只是坐在这辆宫车里,闻到了他身上味道,心里难受罢了。但我是个坚强的人,我不会因为身边人的离去而搭上我自己的人生,我只会把我的人生过得更加辉煌精彩,如此才对得起那些爱我的人为我付出过生命。”
沾满血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来,剑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跟了位明主,若这主子是三小姐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脾气,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