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开始思考退路了,只是她跟谈氏所想的退路不同,谈氏只能依靠白鹤染,而她想的却是她的丈夫、征北将军白兴仓的功绩够不够让全家活命。
谈氏晃了她几下,见关氏只顾沉思,没有别的反应,心下更急了,干脆起了身坐到红氏身边,半哭着一张脸跟红氏说:“小嫂子,怎么办呀,你给想想办法吧!”
红氏冷哼一声,又撇了一眼老夫人,“办法阿染早就给我们想好了,只要我们按着她的法子去做,我们就可以摆脱白兴言,从此跟他不再是一家人。可惜,咱们敬爱的老夫人不同意,她一定要跟她的儿子同生共死,甚至还要拉上咱们一起死。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边上的林氏也急得不行,一来她急这个诛九族的事,二来她主要是急白燕语。
她都进宫这么半天了,白家所有人全都瞧见了,怎么就没白燕语呢?这是跑哪去了?
谈氏还在跟红氏说着话,林氏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白鹤染跟前,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问:“阿染,你看到燕语了吗?她到哪儿去了?”
白鹤染摇摇头,“打从进宫就没瞧见她,听说是被嫡公主叫去了,林姨放心,不会有事。”
林氏心里突突着,又问道:“真的不会有事吗?阿染,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但我也知道你护不下几个人。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千万不要管我,只求你管管燕语,让她活着。”
她说完,直起了腰,又看向老夫人。此时的老夫人已经能睁开眼睛,可是人却一直愣在那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氏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道:“我是白家的妾,所以我没有资格叫您一声母亲,这些年一直都是尊称老夫人的。但是我如今已经被您的儿子休掉了,所以今日我只称您为白老夫人。白老夫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如果不是阿染从青州回来之后即刻就回府为您治病,您现在早就成了白家祖坟里的一个馒头包,咱们再想跟您说说话可就得靠烧纸了。你的命都是阿染给抢回来的,你是哪来的底气去指责她?白老夫人,做人得讲良心,您自己那儿子是个什么样您自己心里清楚,他真的值得所有人给他陪葬吗?”
“你给我住口!”老夫人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么个声音来,又压抑,又撕心裂肺。“贱人,不过一个妾,你哪来的资格同老身这样说话?妾是这世上顶顶不要脸面的存在,你不配站在老身面前,滚到一边儿去!”这话说完,竟还狠狠地剜了关氏一眼,想来可能是想到了关氏的男人就是妾生的,而且还是老太爷的妾,一时心里有气吧!
林氏没再说什么,回去坐着了,到是白鹤染偏着头看向老夫人,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就是何以老夫人您这样慈祥善良又明事理的人,竟会生养出白兴言这样的儿子来?还有二叔,也是不思进取只管伸手要钱吃饱喝足。反观三叔,虽然是妾生的庶子,但是为国杀敌建功立业,是顶顶英雄的存在。为何妾生的如此好,你生的却都往歪了长?今日算是明白,原来所谓的三观不正,还真是遗传。”
第971章 用你的命,保我白家血脉
老夫人听懂了前面,却没听懂后面。她不懂什么叫三观,但遗传是懂得的,综合来理解,便也不难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想辩驳,却发现自己的话语是那么的无力,也想起这样的问题她自己也曾探究过。
为何妾生的孩子就能成为将军,而她生的这两个却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可她还是觉得白兴言是不完全随她的,就比如现在,白兴言犯了滔天大罪,可她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死。但是许多年前,白兴言就已经下手杀害过他的一个亲生的孩子了。
面对白鹤染的话,老夫人没有言语,她只是环视了一圈在坐众人,半晌,目光先是落在红氏那儿,开口道:“天下士农工商,商户是最低下的,最不值钱的。即便你们红家是东秦第一大商户,但依然改变不了你们的地位。何况,红家之所以经商经到如日中天的地步,你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有很大的功劳都是你的男人给的。”
红氏点点头,“我承认,国公爷当初确实帮了我们红家不少,但他对于红家的帮助是有偿的。他每一次出力,每一次帮红家打通关系,事后都会从红家索取相应的报酬,且这份报酬红家给得只多不少。老夫人若是觉得我是在信口开河,可以现在就安排人去红家查帐,文国公从红家索取的每一笔报酬在帐面儿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的,红家绝不占他一丁点便宜。”
“谁知道你们红家的帐面是真是假。”老夫人违心地说了这么一句,但是她心里是一清二楚,红家的帐不可能有假,而且当初白兴言从红家拿报酬她也是知道的。否则文国公府又没有什么赚钱的经营,只靠几家铺子几个庄子,过去那十年怎么可能过得那般辉煌。
但是这话她不能认,她咬着牙也不能认,否则就输了气势,输了白家的尊严。
“白老夫人若执意如此认为,那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就算不提过去文国公是不是从红家有报酬拿,咱们只算这半年多红家对白家的付出,也足够抵了当初文国公提携之恩了。白老夫人别忘了,天底下靠着妾室姨娘的娘家来养活着的,除了文国公府,怕也再没有别处了。不如您算算这半年多文国公府花费了红家多少银子,就连您的吃穿用度,也是伸手跟红家拿的钱。供着你们吃喝还不算,还得供你儿子纳新的小妾,白家还真是要脸。”
红氏这话说得很重了,说得老夫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几次想要出言喝斥,但都被红氏的语气给怼了回去。红氏不像林氏,柔弱没底气,红氏的底气可足了,一个惹她不痛快她的语调立马就往上提,吓得老夫人不敢吱声。
最后是老夫人的沉默代表了投降,不再跟红氏掰扯。
但她不跟红氏掰扯了,却并不代表她不跟别人掰扯。红氏不再理会她之后,她开始向林氏发难,她问林氏:“那你呢?现在不愿意跟着你的男人同甘同苦,当初你一个戏子进了我们文国公府大门的时候,你又是怎么想的?戏子翻身,成了一代侯爵的妾室,既抬了你的身价,也抬了你那个爹的身价。你们林家可没为国公府做半点贡献,如今你又有何脸面临阵退缩?有何脸面说不跟着你的男人一起送死?”
林氏无奈,她确实没理由退缩,她们林家确实是占了文国公府的便宜。
于是她点点头,开口道:“我不退缩,我愿意陪他去送死。但是我恳请白老夫人您多疼疼自己的孙子孙女们,他们还是小孩子,他们凭什么要去死呢?儿子是你生的,孙子孙女是你儿子生的,您积点德,别一时糊涂,把全家人的命都给搭上。”
老夫人被林氏的话气得不行,可是她心里也在合计,是啊,还有孙子呢,孙子是白家的根啊!兴言睡了皇妃,这肯定是死路一条了,她保不住儿子的命,可孙子必须得保。
“阿染。”她要去拉白鹤染的手,可惜刚搭上去就被甩了开。白鹤染冷冰冰的样子,让她只看一眼就觉得遍体生寒,就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一样,距离那么远。
“阿染。”老夫人缩回手,语带哀求地说,“我不求你保你的父亲,我只求你把轩儿保住。你不是也很喜欢他吗?那你就保住他,那是我们白家的根,白家不能断了根。”
白鹤染转头看她,平静地问:“那蓁蓁和燕语呢?她们也是白家的后辈,保不保?”
“你哪有那么大的能力保那么多人啊?”老夫人这回算是有自知之明了,于是她告诉白鹤染,“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轩儿身上,即便你能救好几个人,那也是有风险的。不如把目标集中起来,只救一个,这样风险就能降低了。你把所有人的希望都给轩儿一个,轩儿肯定能保得住。阿染,你听明白祖母说的话了吗?”
白鹤染觉得恶心,这真是不发生点什么事是看不清楚一个人的。从前只觉得这位祖母慈眉善目,明事理,拎得清,对原主也好,对她也好。她便想着一心孝敬这位长辈,一来算是替原主偿了这份祖孙情谊,二来也算是她自己得一祖母,感受一下两世没有感受过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