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这药确实很有用。只是死别终究太伤人心了,我对萧二的感情,没有那么深,而且我万花从中过,都被他的样子弄得心情低落。大姐夫那么单纯,从未经历风雨,而且还是少年,最是重情重义,要是受了这样的打击,我真担心他寻死,就算不寻死,也肯定元气大伤。
你真的忍心,让大姐夫也经历这样的事情吗?”
曲无筝一时无言,许久才回答,“我也想过告诉他真相,但是我担心,他知道了真相后不愿意走。难道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要不?说一半,瞒一半。作为一个女人,我不能忍受别人把我当作生孩子的工具,那是在羞辱我,他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和我一样不能受此侮辱吧。”
“说起来,当初把他掳上山,确实只是为了孩子,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以他的骄傲,不可能还留在这里。他又出生世家嫡系,从小接受君子教育,肯定也做不出报复的行为。我只要瞒过我的病情,光这个理由就足够让他离开吧?”
曲无筝有些怅然,她心里是很喜欢姜临的,并不想和他闹翻,让彼此的关系变得那么难堪。她知道,一旦把这“利用他生孩子,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只是为了生孩子”的情况坐实,于他而言是多么屈辱的事情,尤其他真是用一颗赤诚之心爱慕她。她,实在不忍心啊。
“让我想想吧。”曲无筝抬头,看向二师妹。
二师妹第一次见她这么难过的样子,点了点头,不再劝她,“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去喝点酒缓一缓,如果有事,你到我院子找我就好。”
“嗯。”
目送二师妹离开,曲无筝也没了心情。她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去拜祭一下乔臻,和药房的弟子说了去向,就带着一坛酒去了山门外。
乔臻的墓地在掩息深林里,很多从乐的人家,都把离世的人埋在这里,所以这里有些阴森森,更加人迹罕见。
镜湖月在掩息深林的深处,走了很久才走到他的墓碑前。只是一段时间不来,他的坟头已经长了草。
曲无筝打开红封,在他坟前倒了一些酒水,剩下的就自己饮下。
“乔臻,你有没有后悔过欺骗小梅呢?如今,我遇到了和你相同的境况,我是不是也要和一样,做出相同的选择?人生在世,遇上一个钟情之人,也是不易,小梅遇上你真是幸运,你这钟情之人却如此短命,小梅遇上你真是不幸。唉,也不知道姜临遇上我,是幸还是不幸……”
曲无筝在他坟前站了很久,想着当初姜临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想着接下来的选择,一时心绪万千。
天色渐暗,曲无筝飞回了镜湖月,才踏入山门台阶,就遇到了之前的药房弟子。
“大师姐,你回来得真巧,大姐夫刚刚在找你。”
“是有什么事吗?”
药房弟子摇摇头,“他没说,只说找到你之后,让你去观瀑亭找他。”
曲无筝也没追问,快步朝观瀑台走去,只是在经过药房的时候,脚步一顿,进去拿了改良后的忘情。
走在小路上,曲无筝一抬头就看到了亭上的人,他手里拿着一支笛子,抬首不知在看什么。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连我的脸都不知道呢……”曲无筝低语,呼出一口气,提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姜临听到了曲无筝的脚步声,有些紧张地转过身来,“筝筝,你来啦。”
“嗯。”曲无筝应了一声,低头看到石桌上放在一把古筝,亭子的木制坐凳上还放着一张琴,他要做什么?
“筝筝,你快坐下。”
“你最近神神秘秘的,要做什么呀?而且,你今天带这么多乐器来,事做什么?”
“筝筝,我之前一直为你吹的那首曲子,你说是你们门派的镇派曲,虽然好听,但是那是属于你们门派所有人的。我就一直想,你那么喜欢听曲子,我为什么不送你一首专属于你的曲子。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的这个愿望更加迫切,就在前几天,我突然兴会神到,就把这曲子记了下来,多番修改,才终于定下。我为它取名《筝筝》,希望你会喜欢。”
说着这些话,姜临脸上红晕渐起,他明明看不见,但是曲无筝感觉,他那暗淡的眼睛里都是说不完的爱意,和缱绻。
“这三样乐器,你似乎都挺喜欢的,我就每一个都给你弹奏一次,你更喜欢哪个,之后就听哪个。”说完,他将笛子横在唇边,因为紧张,前面的几个音吹得有些难听。
“哎呀,刚刚不算,我重新吹。”这一次,笛音流畅。
曲无筝从里面,听到他说不尽的爱意,诉不完的衷情,明明是一首舒缓甜蜜的曲调,可是她听着听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一滴又一滴,从脸上滑落,最终落入尘埃,终是不见。
第17章
曲无筝看着面前这个翩翩少年郎,真的是不忍心说出那些欺骗的话。她坐石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拉住姜临的衣摆,“不用那么辛苦,笛子就很好听。”
姜临腼腆一笑,“不辛苦的,只要筝筝开心,我就开心。”他顺着被拉的力道,准确地摸到了她的手,亲昵地捏了捏,然后有些害羞地收回了手。
曲无筝快速抓住他的手,探身越过石桌在他唇上一吻,“长鹿,谢谢你。”吻完,她就重新坐回了石椅,手却没有放开。
姜临被她突然的袭击弄得有些无措,但是心中是欢喜的,他喜欢曲无筝这样对他,喜欢这样亲密的动作和状态。
两人就这样亲昵地拉着小手,拉了许久。
直到夜风渐起,姜临感觉温度下降,才松开她的手,脱下自己的外衣,摸索着找到她的位置,心里其实有点恼恨这不争气的眼睛,但是他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地把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筝筝,天冷了,你别着凉。”
“我们走吧。”曲无筝拉住他的手,就想走。
却被姜临按住,“等一下,曲子还没有弹完,不能走。”
“回屋子里也可以的。”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姜临握紧她的手,似乎在斟酌语言,片刻后才开口:“筝筝,我第一次来观瀑亭的时候,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光明正大地叫你筝筝,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我特别开心。你知道吗?那一天,二师妹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意,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姜临并不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人,但是他赤诚,从来都不隐藏自己对曲无筝的喜欢,不过他每次说喜欢的时候,脸都是红的,脱不去少年人的羞涩。
曲无筝站起身,来到他旁边,弯下腰轻轻地抱住他,拉起他的手落下轻轻一吻,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重复,“我也喜欢你,好喜欢你。”
姜临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也顺势抱住她,在她额头落下怜惜的一吻,然后轻轻推开她,“你先坐下,等我把这首弹完,我们就走,好不好?”
“嗯。”曲无筝乖巧地坐回原来的座位,听着他,用古筝和古琴各弹了一曲《筝筝》。
曲尽,曲无筝看着那琴筝,“要把它们带回去吗?还是留在这里,明天再来收拾。”
“要带回去的,更深露重,如果在这里放上一夜,木头里落了太多水,音质会不好。”
姜临一手抱起古筝,一手抱起古琴,腰间还别着一只笛子,形象有些滑稽,曲无筝伸手想帮他拿一些,被姜临拒绝,“不用的,我有力气,一点也不累。你走在我旁边就好。”
不过走了几步,姜临发现抱着这俩乐器,和曲无筝并肩走在一起很别扭,但是他不愿意累着她,只能无奈又遗憾地表示让她先走,他随后再来。
曲无筝看着他遗憾却又坚决的神情,心里又软又暖,她是门中大弟子,因为武功好,体力好,有时候和师妹们在一起,她才是那个承担体力活的人,是照顾大家的人。她摸摸肩上披着的外衣,她其实一点也不冷的,但是姜临的心意,她不会拒绝,看着他双手抱着琴筝的滑稽模样,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被人照顾,心里是暖暖的,软软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受累,可是我也舍不得你受累。我们一起承担不是更好吗?”曲无筝说完,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古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