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52)

正说话呢,门一推开,上官嫦独自走进。大家随之一望,旦见一袭胭脂红水滴领旗袍,裹在娇小瘦削的身子上。一头黑棱油亮的长发披垂背后,两鬓分叉出的一撮头发,以红绸丝带缠绕。上官嫦两颊微红,眼角蹙纹,微垂着头,迳直往楼上走。梁婉容“嗬”了一声嗓,才停下脚步。萧老太太望着,见孙女神色惶闪,一只手上攥着一把南红玛瑙碎珠子。上官嫦走近两步,随口说了两个字:“早安!”梁婉容板着脸心中犯疑,拿纸巾在唇上沾了沾,严肃地问:“怎么晚上没回来?”上官嫦撩撩胸前垂发,将碎珠搁在桌上,用一种极其懒惰的口吻笑道:“昨晚和同学庆生,玩的晚些,所以没能回来。”梁婉容眼睑一垂,目光扫一眼餐桌,示意说:“还没吃早餐吧?坐下和奶奶一起吃。”上官嫦抬起眸子看着奶奶,刚要推脱,玉凤已拿出一只碗,一只碟,一双筷子。“坐下!”梁婉容说。萧老太太慈爱地笑了笑,温婉地说:“你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嘛,她很牵挂你的。”梁婉容冷哼一声:“还说呢,昨晚你爸喝了酒,竟把你也忘了。”梁婉容说着站起身,在香炉中焚了一点沉香,道:“美娟,上回先生带来的龙涎和瑞脑用完了吗?”阙美娟走了来,笑道:“没有用完,我收拾进抽屉了。”上官嫦坐了下来,梁婉容又问:“你的珠链怎么碎了?”上官嫦回道:“还说呢,让同学给扯断的,撒了一地,只拾回了一些。”梁婉容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镜奁,用眉笔描眉梢。上官嫦问:“我哥呢?”梁婉容气定神闲,猛然反应过来。“怎么把他也忘了?玉凤,”唤了一声,玉凤从厨房走出来,“有没有给黎儿准备一份早餐,我估计一会儿他也要来吃。”玉凤道:“夫人,您别操心,我马上再去给他买。”话音落下,上官黎走了进来,紧随其后,姒丹翚和姜绮瑶都走了进来。众人回眸一望,旦见姜绮瑶身着一件粉袖衫,前胸印有芙蓉,后襟印有牡丹,粉白清透。一头秀发披脑后,头顶以绿勒子缠在发撮上。两条秀眉恰如柳叶,一双大眼脉脉流情。她情引眉梢,智藏深眸,一望之下,实是温娴淑女,闭月羞花。而姒丹翚一身粉红丝质衫裙,坠满金辉蝶钿璎珞。一双露指凉鞋,半截高跟,套着一双肤色丝袜。两只匀滑有质的臂膀,腕上戴着珠链,倒显出几份俏丽。梁婉容忙起身,招唤道:“这位就是昨天来山庄的客人吗?”姒丹翚笑道:“是的夫人,她就是姜绮瑶。”梁婉容唤了一声阙美娟,给两人端茶赐水,笑道:“先生恐怕还没起床,你们一定是找他的吧?”姒丹翚道:“夫人,昨天说好的,早上一起到镇上用早餐哩。”梁婉容往楼上瞧了一眼,听见传来橐橐的脚步声。“上官,你起来了吗?你的客人来了。”上官仁听见梁婉容喊话,回道:“我起来了,正在刷牙,马上下来。”上官黎呆了一会儿,望着姜绮瑶。而姜绮瑶同样回望,心里一惊,心想:上回见了他,也觉得道貌岸然、玉树临风,一眨眼已判若两人,真是奇怪。一眼望去,上官黎身穿一件蓝色鸳鸯格子衬衫,领口的蝴蝶结歪歪斜斜,似乎将从衫领上脱落。一头蓬发凌乱不堪,一脸憔悴,暗然无光。他一手揣进裤兜,一手抽一支烟,神情萎靡。梁婉容道:“黎儿,还愣着干什么?给客人让坐。”上官黎“嗯”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沙发。姒丹翚和姜绮瑶两人坐下,阙美娟给她们斟上茶。梁婉容笑道:“姜姑娘是省城人士?”姜绮瑶回道:“是的夫人,家住杭州,土生土长。”梁婉容点点头,望着年轻貌美、翩若惊鸿的姜绮瑶,心间又生出一丝波澜。姒丹翚催促:“姜小姐,喝茶呀。”姜绮瑶正要捧茶杯,上官仁橐橐地从楼上走下来。姒丹翚笑道:“先生,我怕您忘记吃早餐,所以早早来了。”上官仁望了二人一眼,只由衷自叹:春心只在眉间锁,春山翠拖,春烟淡和。好个绝色佳人。“我没有忘,一直记在心里哩。我不是起得很早了吗?”上官仁说着哈哈大笑。上官黎坐在餐桌旁,见杯空盏尽,碟碗空落。梁婉容问:“你要吃早餐吗?”上官黎悻悻怅然,一脸羞窘地回道:“没有心思吃,不吃了。”上官嫦望了望,笑道:“淑茵嫂嫂走了快一个月,他肯定急疯了。”萧老太太颤抖地给上官嫦的食碟里夹了一块蛋饼,笑道:“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来的早,就有饭吃,你来的晚,就没饭吃。”上官仁笑问姜绮瑶:“昨晚睡得可好吗?”姜绮瑶酽酽地喝一口茶,吐掉茶梗,甜声道:“好哩先生。一晚只睁了一回眼。我倒是听见有只鸟在窗外啼脆。”上官仁一听,仰声大笑,姒丹翚道:“还说呢,山庄总有一只夜莺儿,每晚在荷畔清啼,你的那间房又正好临近,故而恐怕听得更真切了。”上官仁环望众人,发现大家都在,笑道:“今个儿真是聚汇了,大家都起得早。”说完,从沙发上拿起鳄鱼皮包,准备带姒丹翚和姜绮瑶出门。梁婉容突然问:“上官,姜姑娘要在毓秀楼吃午饭吗?”上官仁回道:“嗯,你安排玉凤准备一下。”他们一走,梁婉容发起了牢骚:“一个晚上不回家,一个管不住老婆,哼,成何体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怏怏气愤。上官嫦将碟碗一推,站起身对萧老太太说:“奶奶,我吃完了,我要上楼。”萧老太太未置可否,走上阳台躺在山形紫檀木嵌云母石的罗汉榻上。

玉凤浅笑盈盈地走来,柔声细语问上官黎:“先生,您要吃早餐吗?”上官黎拨了拨头发,在茶盅倒了杯茶,道:“不吃了!凤姐,你忙吧。”萧老太太躺在软榻上,双眸望着阳台上的画眉,喃喃道:“这只鸟儿两天没见有人给添水喂食,恐怕也饿呆了。”阙美娟听着,忙走来,给画眉添水喂食。大约过了一时半刻,阙美娟透过纱窗,望见上官仁带着姜绮瑶和姒丹翚在赏园,正好玉凤让她去买龙须面,于是走出毓秀楼。

上官仁带着姜绮瑶和姒丹翚漫步山庄,穿过藕香榭走进兰蕙园,观望园中灿烂春光。姜绮瑶边走边看,真恨十双眼睛也不够用。只望见一棵古松高及数丈,枝深叶茂。古松四旁是大理石护栏和铁阑相拥,阑头镂嵌鸾凤图案和栩栩如生的麒麟。阑内又有牡丹丛,纷芳的艳蘂,花朵摇摇绽绽。放眼之余,亭台水榭,薜萝遮檐,荷池荡漾。黄鹂鸣翠柳,燕子引雏习。兰蕙满园香纷纷,茱萸抽枝绿葱葱。芍药畹,牡丹丛,荼蘼架。有千百杆篁竹点缀其间,有万余株秋菊衬映当中。姜绮瑶一面走,一面赏园,轻轻叹道:“果然乃皇家园林风范,这等气派恐怕整座杭州城也未必能及。”上官仁道:“建园之初,敝人本有三分顾虑。如今七八年有余,心头不畅总算稍有平抚。”姜绮瑶一听之下,微有诧异,紧忙问:“先生有何顾虑,能否道来?”上官仁笑道:“建园之初,有风水道士说园子不干净。那天夜里黑鸦绕树三匝,驱之不去。你可以好好瞧一下,我在园中植满茱萸,还有一些桃树,目的在于趋利辟邪。”姜绮瑶方才明白,原来香墅岭有此番故事,遂不敢轻觑。大家靠近一株桃树下,见果实累累,坠满枝头。姒丹翚摘下一枚鲜桃,递给姜绮瑶,道:“将要熟了,不一定好吃,尝尝鲜吧。”姜绮瑶拿着鲜桃,用纸巾揩了揩,轻咬一口,笑道:“嗯,真甜哩,好吃。”上官仁笑道:“园中有好几株桃树,姜小姐若不嫌弃,待深秋果子熟透之际,再来山庄,敝人会给你摘一些带回杭州。”大家闲云野鹤般走至后宛荷塘畔,见满塘荷花漫漫曳曳,暖阳惶映,蜻蜓伫枝,一时全惊得呆住了。姜绮瑶叹道:“好一池荷花,真美。”姒丹翚笑道:“池中之水采自莫愁湖,极易养荷。”姜绮瑶撇了一朵荷花,俯身深深嗅着。不料,一回身,踩在一堆毛茛上,腰肢一闪,崴了脚踝。只听“嗳哟”一声,妙目张望,伸手触摸。上官仁和姒丹翚问道:“姜小姐你怎么了?”说话间,阙美娟从柳荫里飐闪而出。“美娟快来。”姒丹翚喊了一声。阙美娟一看姜绮瑶扶靠荷阑边,忙跑过来,问:“她怎么了?”“她崴脚了。”姒丹翚一面说,搀住姜绮瑶的一只手膀:“快,扶稳她。”阙美娟附和姒丹翚,一左一右,两人搀扶起姜绮瑶。当把姜绮瑶送回毓秀楼后,两人已是汗水涔涔。“行了,我看老天要诚心留客呢,”上官仁柔声一笑,亲自斟了一杯茶:“喝口茶,歇一歇,要不要紧,去医院吗?”姜绮瑶扭动脚踝,试探两次,笑道:“可能只是一点痉挛,不要紧。”梁婉容随上官嫦走下楼,看见众人围聚在姜绮瑶身边,于是关切地询问。梁婉容问:“姜姑娘是累着了吧?看来你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上官嫦说:“我早说了后苑杂草丛生,那些毛茛结满蓇葖果。你们应该叮嘱冯花匠好好修刈修刈。”阙美娟脱下了姜绮瑶的鞋袜,观察良久,并未见红肿迹象。姜绮瑶安慰众人,笑道:“真的没关系,我只是崴了脚,休息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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