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迟续淅沥至晚上十点半。我含着泪收拾行囊。我准备了几件便旧衣裳,准备了几件发钗,还把自己往日积攒的私房钱悄悄装进提箱包里。左等右等,不见上官黎回来,将要上床歇寝,发现他回来了。
第一一零章 互拆台韫欢发飚
窗外,泛出微许清白之光,透过窗棂,一缕幽馨花香穿堂入室,雾气退了。昨夜我反复做工作,铁面冷心霸王居然良心发现,破天荒地答应与我回承德探望母亲。上官黎□□地躺在床上,微微传来一阵鼾声。我穿戴整齐,推了推他。“黎哥,早点起床,我给爸妈说一声,再看看葆君准备得怎样了。”上官黎随意哼了声,继续呼噜大睡。我走出房门,一个人来到毓秀楼。
刚走近楼门口,玉凤挽着菜篮望向我。旦见:上身穿蝙蝠袖条纹休闲圆领T恤,下着喇叭斗形长腿裤,脑后以猴皮筋束起头发,干净利索。玉凤望见我微微一惊,遂即问道:“淑茵小姐早安!天才亮嘛,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温静地道:“我妈病了。我心中急切,明个儿要回承德呢。起早来见公婆。凤姐,一会儿我把钥匙给你,你勤记住,隔三差五进房给花浇点水。”玉凤一听,赶忙答应,道:“会的,会的。这些事我记住了。我听说上官嫦要回来,特意来得早些,准备好食材,给她烧一桌好菜肴。”一面说话,我们步入毓秀楼。她进了后厨,我站在楼梯口,侧耳聆听二楼公婆房间的动静。只是辨听半天,未见有响声,我估摸他们正在熟睡之中。借此时机,我走出毓秀楼,步入梦蕉园。还未走进房里,传来妹妹葆君嘤嘤哭泣声。我愈加慌乱,推门而入。一看我进来,葆君和王瑞贺双双站起身。葆君问道:“你公公婆婆想必已知晓?”我走到铺凉蕈的床榻边,将床上两件衣裳拿在手上,回道:“他们还没起床,我正要去告诉他们呢。”我凝目望着,又嗔怨地问:“娘的病说来就来,你也不争气,已经哭的像个泪人了。”葆君正欲开口,王瑞贺道:“甭提了,她哭的含意‘深刻’,你瞧,”伸手朝地上指,一个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我惊怪地问:“怎么把它打碎了?”葆君气忿地说:“早上起得早,慌忙间不甚给打碎了。”我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叹了声,正要弯腰收拾,王瑞贺已拿着笤帚扫成了堆。“姐,你就别忙活了,我给收拾。”他说。
一语未了,门外传来一串稀落的脚步声。一眨眼,姒丹翚一个人跑了进来。“王,王副厂长,你快去瞧一瞧,韫欢和尕娃子打起来了,那架势可吓人了!”王瑞贺拿着笤帚扫净磁砚水壶碎渣,凛然一震,不敢疏忽,丢下笤帚,随她往外跑。
待跑近纺织厂,韫欢攥紧拳头,气势汹汹,一脸横肉,正怒视尕娃子。两人咕咕唧唧的角起口,互不相让,摇头咂嘴,嘴里羼杂糟话。韫欢怒喝道:“臭□□仨,敢情没事找茬,给小爷泼酸倒醋。你老实交待,究竟给史钗说了些什么?”尕娃子穿着花薄衫,头戴鸭舌帽,俨然像个菲律宾人,颤声回道:“俺的这张嘴,长在俺身上,天管的着吗?哼,别一天到晚四处撒尿。”韫欢气得浑身哆嗦,被众工友强行拉拽,使他眼冒火光,暴跳如雷。韫欢一次一次往上扑,直想好好掴尕娃子一顿。尕娃子虽说年轻小,但虎虎生威,得势不饶人,嘴里骂彀不停。韫欢见尕娃子不肯势弱,还想撺身上前,不料发现王瑞贺一脸阴沉地盯着。韫欢着实一惊,目光随即温柔。“韫欢,尕娃子。”王瑞贺大吼一声,震得众人耳膜发聩,“你们两个怎么又打架?还有没有规矩了。”韫欢和尕娃子相视一望,双双低下头。“究竟怎么回事?大清早,你俩儿站在门口打架,不怕被上官先生知道吗?”王瑞贺大声说。韫欢攥住的拳头,渐渐松驰,抬手扣紧衣扣,不想一排扣子只剩了一个。“王副厂长,你不知道啊,”韫欢话语和顺,道:“我和史钗的事,大家全都知晓,但这厮偏横□□们中间,你想听他说的闲言碎语吗?”王瑞贺尚未答话,尕娃子气哼哼道:“俺说的是实话。韫欢,你作恶多端,干得寐良心的坏事还少吗?”韫欢一望,尕娃子话锋尖锐,夹带芒刺,毫不讲理,于是还想冲上前,一拳或一巴掌,掴他那么一下,但被众人牢牢压制住。韫欢道:“你个龟孙子,说话可要留点神,不怕小爷状告你诽谤?”姒丹翚伫立尕娃子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角,问:“你咋和他打架呢?上回淑茵小姐不是安顿了嘛,咋又忘了?”尕娃子揉了揉胸膛,先前乱战中,不慎被韫欢一拳打中,现在还隐隐作痛哩。“我……”他有些哑然,耸肩缄默。韫欢发现众人围观,本想将尕娃子诋毁的恶言恶语和盘托出,转而又收回了想法。此时,天已大亮。工友从大门口进进出出,除了指指点点,全都熟视无睹,一笑而过。王瑞贺驱散了其他工友,将二人唤至黄桷树下,厉声问:“你,和你,是谁先挑起的事端,不怕被上官先生知道?”韫欢背靠树干,露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尕娃子背负双手,伫立一旁。韫欢开口道:“王哥,你可要为我说个公道话。”移了两步,从衣兜掏出一包香烟,拿着打火机给王瑞贺点烟,不想王瑞贺摆手拒绝:“行了,我不想吸烟。”微带一丝斥责。韫欢见王瑞贺不答理,将烟装回衣兜。“韫欢,”王瑞贺不好气地注视,语众心肠地说:“你比尕娃子大三岁不止,论年纪、论经验,你都比他优越,可你为啥这么糊涂,偏要在工厂门口动手脚,事情不是靠拳头解决的,占不占理,靠得是良心和众人的目光。现在,一定有人告诉了上官先生,你自己考虑到时候怎么解释。”韫欢一听,嬉皮笑脸,尴尬不已。尕娃子反而来了气头,道:“王哥,平日里他就仗势欺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常常欺负我。”王瑞贺坐在石礅上跷腿,惊问:“尕娃子,论年纪你在工厂是小一辈的,可论火气你比谁也大。你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尕娃子眼里含着泪珠,面庞微微泛青,哽咽半天,却没开口。韫欢觉得他在装腔作势,气得牙齿乱磕。韫欢道:“王哥,你别听他瞎稗,挑茬找事,都是他在先。不信,你问问史钗,她是当事人。”王瑞贺如此听来,双眉一凝,喝问尕娃子:“你听见了吗,他说是你先挑茬找事,你作何解释?”尕娃子揉着鼻尖,心里恨透了韫欢。事实上,他并不完全否认说了韫欢的坏话,但,压根没想到事情会搞僵。也没想到史钗会与韫欢反目成仇。既然事情到此地步,再难挽回,就只等坐以待毙了。见尕娃子不吱声,王瑞贺当即心知肚明。但是,因尕娃子年岁尚小的原故,不愿过份处理,于是,稍有偏袒,说道:“韫欢,不论他如何揭短,议论你事事非非,人站直了影子就不歪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个道理不懂吗?你与史钗之事,根本不应这么处理,怎么能将私人感情混杂进工作中。”他舒缓气息,静静注视韫欢。韫欢噘着嘴巴,心里满含冤屈。
这时,一群女工穿着艳美走出竹茅楼。沙棘花走在前,秦嗣嗣随在后,同众姐妹经过黄桷树。待走近过来,王瑞贺一望,旦见个个披垂长发,个个白皙绽色。沙棘花一身紫罗兰色束腰飘带长裙,裙裾中一排缣丝线绣出繁杂花团,飘带是白绉纱带。脖颈上戴着玛瑙项链,手腕上戴着绿玉镯,食指上是一枚银辉夺目的戒指。而秦嗣嗣上身着纯白针织衫,下穿茜纹理牛仔裤,脚穿黑白休闲鞋,脖项里戴着一串镶珠錾字金项链,衬着肌肤白嫩,熠熠曼妙。
沙棘花望望尕娃子,见他眼含泪珠,唯唯诺诺立在一旁,有心替他转圜,说道:“王哥,你好歹是咱们的头儿,我们知道,凭白无故,你不会发火。尕娃子人小,难免疏漏,你别吼吓了他。至于韫欢,是英雄气短了吧?”说完,众姐妹欢闹地笑开了。秦嗣嗣说:“工人们忙碌一天,身心疲累,心里憋屈是常事,王哥你可别太当真呢。”韫欢见众女工连讥带讽,大吼一声:“笑啥,无关你们的事。”话音一落,惊呆了众位女工。沙棘花睨了一眼,走近尕娃子拍拍他的肩,温存道:“哼!别怕。王哥不会为难人,有些人只会把别人当根葱。”尕娃子点点头,揩了揩眼泪。王瑞贺回脸问女工:“你们这么早要出山庄吗?”女工们叽叽喳喳道:“逛庙会,今天观音娘娘开光面世。”王瑞贺听了,惊异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哪个观音娘娘?”沙棘花笑道:“观世音嘛,普天之下,唯有她救苦救难。”众女工回完话,低声窃议,朝山庄外走。王瑞贺教训了两人,好劝歹劝,使两人情绪平抚后,急忙进工厂间巡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