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像注定了,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个被抛弃的人,这个人就是高越。
白手起家的故事看起来励志又燃,但是,从中付出的代价却是难以想象的。除了精力与时间,他们的家庭还付出了高越的童年。
在高越的记忆里,他很少见到爸爸还有妈妈,父母这个词汇大多时候只出现在他幼稚不堪的作文里,和难以启齿的家庭介绍里。爸爸妈妈留给高越的永远只有匆忙的背影和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他那么小要怎么照顾自己?为什么身为父母却不愿意来照顾自己?
他对父母并不亲昵,甚至于充满了愤懑与怒火,而照顾高越的保姆并没有为这个孤独的孩子倾注多少爱与耐心,她只是敷衍着自己的工作,为高越准备了三餐就睡在他们家的沙发上打游戏,反正自己的雇主足够忙碌,忙碌到甚至没有机会听一听孩子的怨言。
矛盾一直都存在着,累积着,终于有一天,高越再也忍受不了冰冷与孤独。
他选择了离家出走。
一开始高越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逛了一整个白天。那时候高越还有点小期待自己的父母会不会过来找自己,自己能不能见到传说中的父母。
可惜,没有。
他逛了一整个白天,实在是饿的不行,高越印象中的饭店大多挂着明亮的灯管,他找寻着这个城市最明亮的,最灯火喧嚣的地方,却没想到闯进了一个酒吧。
高越如同误入狼群的绵羊,他慌乱的看着周围的场景,那些热舞的男男女女,那些碰撞的玻璃杯和闪烁的灯光。
所有人都看着高越,高越也看着所有人。
突然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越野背心胳膊上的男人走了过来,男人蹲**子询问高越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家里的亲人呢?需不需要打电话报警?
对了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来着......高越忘了,只记得那个人的手掌很大很温暖。
高越根本不想回家,他欺骗了男人,告诉男人自己是个从孤儿院逃出来的孤儿,因为孤儿院的阿姨经常打骂自己。
他或许是个天生的演员吧,台词,眼泪,情感一气呵成,连他自己佩服自己,撒谎的时候连手都不会抖一下。
男人还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心疼地抱住了这个与常人不同的小男孩。
男人真的很讨厌,身上有股汗臭味,脸上的胡子扎的高越脸疼。
但是还好,他的怀抱很温暖,高越原谅他了。
后来高越才知道,男人之前因为大家身体受过伤,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儿子,他打算把高越当作自己的小孩抚养。
高越跟着男人住进了阴暗的地下室,住进了这个远不如自己家整洁漂亮的地方。但是他没想到从此之后,他就喜欢上了这种阴暗潮湿的感觉。然后这一生再也没能忘掉。
“他对我很好很好,”高越靠在沙发上,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真的很好......”
菜里专门挑出来的肉,街角杂货店的塑料玩具,床边的睡前故事,家里最后的被子......男人认真地扮演着父亲的角色,高越从他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
他愿意让高越坐在他的肩膀上戴着他去看烟火,他愿意坐在酒吧的吧台上替他数钱,向所有人炫耀,这是他的儿子。
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儿子。
高越恶毒地向恶魔祈祷,永远不要被父母找到。
但是恶魔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分别的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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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男人斗殴的时候,捅死了一个人。
然后警察就来了。
高越还以为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的时候会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或者是不同寻常的预兆。
但是什么都没有。
一切结束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让高越措手不及。
警察迅速抓捕了男人,并在搜查男人的家的时候,发现了高越。他们很快查明了高越的身份,将他带回父母的身边。
可笑的是那个时候,高越的父母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失踪了。
一位女警走上前抱住了高越,把他送到高越父母的面前,高越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男人的家已经破碎了。
那是高越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泣,他哭得很伤心,哭到最后连嗓子都沙哑,哭到干呕,但他还是在哭。
“你已经安全了,坏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你看你的爸爸妈妈都来接你了啊。”
“别哭了开心一点。”
高越想把他们都推开,告诉他们他不要自己的父母,他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要回那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他不要回家......那里不是他的家......
可是他的男人的家已经没了啊......
他挣扎的跑出去想去找男人,但是他的喉咙已经哭哑了,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也没人能理解他要做什么,所有人都在对他说“你脱离了那个男人,你可以回家了。”
这句话快把高越给逼疯了。
他就好像突然变成了透明人,整个世界都看不到他的存在,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人理解。
他还记得当时的新闻是怎么形容自己的来着?终于回到父母的身边,被拐儿童喜极而泣。
不是的,高越想告诉他们不是的,自己的泪水是代表着痛苦与哀悼,为那个男人,为男人和自己构建的幸福的家。
他的父母配合着电影的镜头拥抱了他,高越挣扎着想离开,他如此讨厌着他们身体的温度。
他想念那个身上带着一点儿汗味,脸上有着不少胡渣的男人的怀抱。
但是男人因为故意杀人,被判处了死刑。
在父亲兴高采烈的向高越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高越再次哭了。高越的父母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为那个杀人犯哭泣,听到了儿子为那个杀人犯辩解的声音,他们通过电视媒体夸张的形容,推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在被那个男人绑架的时候,高越已经被那个杀人犯洗脑了!高越从小就孤僻,性子古怪,那是不是有一天高越也会变成杀人犯,或者更可怕?
真是可笑,高越的父母到最后也不愿意把责任怪到自己的身上。
他们开始疏远高越,将高越送回国内,给高越留了一栋别墅加上每个月高昂的生活费,然后撒手不理。高越觉得可笑,就算父母不主动疏远自己,所谓的家庭在自己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个披上了华丽衣裳的笑话。
高越并不喜欢那栋别墅,空荡荡的,让他觉得不舒服。他搬进了地下室,企图模拟他与男人小小的家。
后来男人被处刑了,高越坐在地下室里,只觉得悲伤刺骨。
走到大街上,听到的都是对男人的唾骂与羞辱,回到学校里,得到的都是同学的赞扬与鼓励。
深深怀念着男人的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高中的时候,高越有次偶尔听到了老师念到了一句诗: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从未见过太阳。
老师说很多人都只知道前两句,却不知道后面的两句: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了新的荒凉。
正在埋头写字的高越,突然放下了笔。
他看着玻璃窗外,层层树叶过滤着阳光,闪烁了璀璨的光芒,偶尔能看见麻雀停留在树枝上,微风拂过时,万物欢笑。
他感受不到快乐与愉悦,只有内心之中万古不变的荒凉,以及日渐消亡的欲望与爱。
在高越逐渐与世界脱轨的时候,在他已经将死亡提上日程的时候,偶然间他听到了M的歌曲。
还不错,很有意思——这是高越给那首歌最初的评价。
高越提起了兴致在网上百度了M的信息,看到那首《白陶皇后》的歌曲介绍:少年心甘情愿走进了皇后为自己布下的圈套与囚笼,没人能够理解少年的做法,但他将以爱的名义在囚笼里与脆弱的皇后长厢厮守。
那一刻,高越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知音。
他开始不顾一切的去搜寻关于M的线索,他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经历了什么,才会写出这样一首歌。
M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是心甘情愿地走进了牢笼,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因为M,高越开始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音乐,他从那疯狂与孤独的旋律中,找寻共鸣与安慰。他坚信着,M与他一样,被这个世界所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