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是个忽悠精+番外(117)

作者:九月西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们问天楼中人皆知秦珅与仙姑不觉晓有过血誓,这番血誓连结之时,已抵上他全部修为。

如果秦珅敢违反楼规或不觉晓之令,全身修为便将化为乌有,千年来所承受的所有苦楚也……

一阵沉默过后,秦珅点了点头。

一千年,两千年……这些字眼有多沉重,他比谁都清楚。

有些修士天资平凡,一生无为,即使虚度千年也并不懊恼。

可是秦珅不一样。

他手握千年——不,万年难遇的天赋,却在最得意骄傲的年华坠入谷底,从此渡上了一条一去不复返的孤舟。

但也许,孤舟便是孤舟,只够载他一人。

多一人,少一人,都会害得他舟翻人扬,无处可躲。

既然他选择了修为,选择了仙途,选择了得道升仙之路,便不能再对这些私情有非分之想。

不觉晓之所以下那道命令的原因,他明白了。

寒光宝剑,冷霜扬起,切金断玉。

楚九渊双眸微睁,一直压在手腕上的重量顷刻消失,被阻断的灵脉与血脉缓慢复苏,被八条锁链压制已久的灵力也重新在奇经八脉中流淌起来。

秦珅放下剑,顿了顿,随手一甩,像丢垃圾般,将这柄稀世宝剑丢在了冰冷的泥土上。

金属刀刃摔落的脆响回荡,一句轻而快的‘谢谢’从秦珅背后隐约响起,又消失在了急呼的山风之中。

紫云天愣在中间,回过神来后,立刻感到一阵不舒服:“这小子怎么搞得?!你帮他救人,居然连句谢谢都不好好说!”

秦珅并不回答,凌冽的眼角重归平静,心如止水。

紫云天瞥了眼秦珅的背影,又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万物重归宁静,秦珅压下斗笠,迅速瞥了眼他背后——山崖这头,被白长卿强行制服的始作俑者斜靠在一边,口中的笑音一声比一声来的狼狈,疲惫,失魂落魄。

如今的这一切,对一直渴求和平无争的白长卿来说,显得有些过分凄惨无力。

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说话时,白长卿看上去颇为轻松,却又像是输光了一切的赌徒。

是心脏被尽数挖出一个血窟窿,才足够体会这一切的心情。

秦珅转过身,不再理睬。

他闭上眼,似乎能想象到山崖那头的情形。

山风席卷,衣袂狂舞。

冰锥般无情的冷风,从那个人飘乱的袖管中吹袭而出。

但是,一定会有一双手,紧紧将那人抱起,救下,再温柔地抚去他额前的沙尘,眼中的不安……

那双手,不会是他的。

那个人,也永远不会是他的。

他似乎做了一个路人,旁观一场永远轮不到自己的爱情。

秦珅为自己可笑的想法笑了笑:“走吧,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紫云天回头看向还未传来动静的悬崖那头:“不说声再见?”

“没有把握再见,何必信口开河。”

漆黑的人影戴一顶斗笠,长着一双世上最绝妙的凶眼。

人影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最终在漆黑的重重叶影下,完全消失不见。

后来,再没有人下一个人,见过那双眼。

第一百二十二章

——

————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总是分外的凉。

平京城的小巷中,急于归家的孩子两手撑着头上的斗笠,匆匆奔跑在泥泞的石阶上。西风吹雨,带的黄绿色的柳叶吹拂舞动,落在一户人家窗边晒的花生米上,将这幅雨景衬得分外祥和,安宁。

毕竟这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可是人间独享的特权。

小桥流水人家旁,一柄油纸伞慢悠悠,慢悠悠地晃着。

河边,一艘乌蓬小船短暂停泊。

船夫站在船头,一伸懒腰,左右张望着,立刻就与油纸伞下的寄无忧对上了眼。

船夫呵呵一笑,献媚招呼道:“公子,您不是本地人吧?一两银子,带您游遍整座平京城,饱览江南美景风光,怎么样?来来来,上船吧!”

寄无忧扫了眼他身后的乌篷船。

“你这船,卖吗?”

船夫愣了愣,挠着头尴尬回答:“公子,这是俺营生养家的宝贝,当然不卖了。”

寄无忧努起嘴,从袖中掏了半天,总算摸出一个小布袋子。

那布袋子里不知装了多少银子,沉甸甸的,拎起来时里面清脆作响,被丢到船夫手上时,更是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把船夫砸的心花怒放,两眼发直。

“卖吗?”

“好说!好说!”船夫看了眼布袋子里的东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招呼寄无忧道:“公子,来来来,俺给您好好划船,带您先玩一圈去……”

寄无忧阖眼轻笑:“不必,这船自己会动,让他载我去就好。”

船夫挠头不解:“公子说笑了,划船得靠桨,哪会自己动……”

谁料这船夫大汉睁眼闭眼的一瞬间,竟就场景骤变,他茫然看着手里的油纸伞,盯着眼前的白墙黑瓦,再回头一看——船上坐着的,竟是刚刚还在岸上撑伞的那位公子!

一张灵符于空中飞起,自焚为灰。而后,乌篷船上的两只船桨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自顾自地摇摆起来。

寄无忧朝目瞪口呆的船夫一笑:“看,这不就动了吗?”

“你,你难道是……”

寄无忧轻轻扬起手,船桨便调换了方向摇摆,一上一下,渐渐游离了岸边,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

他从乌篷船中翻弄两下,拎出一坛未开封船夫间流行的烈酒,也不管喉咙会不会被辣疼,当即便仰起脖子灌下半坛酒水,鼓起一张醉的微红的脸。

他扔开酒坛,却并没有实现借酒消愁的愿望,反倒是喉间腥辣,愈发清醒地想起了那些苦闷之事。

……以往,年年的中秋,他都是与阿月一同度过的,可是这个早已成为习惯的约定,唯独在今年出了差池。

前些日子,阿月好几次刻意回避关于中秋的话题,又不愿意吐露原因,要不是寄无忧恰好路过仙鸣山派一趟,又恰好听到几个嘴碎的小弟子大声谈论此事,他恐怕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了。

事实上,经他一番了解后,原来不止仙鸣山派——仙界上下人人在传,说当今有名的散修剑者楚九渊终于迷途知返,要回到仙鸣山派做峰主了!

寄无忧倒也不是反对这件事。

毕竟自他辞去上青峰峰主一职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那以后,于仙鸣山派的山脉各处,不时有小弟子的尸骨被发现,项逐天修魔所做的恶行也很快公之于众——犯下恶行的那一刻起,身败名裂的结局便早已注定。

据说在白长卿的帮助下,项逐天有幸免于死罪,却终是难逃活罪,更没有资格继续管理门派。

于是仙鸣山派一直由掌门白长卿一人所主持,三峰峰主皆由年长的弟子代为管理,难免在平时会遇到诸多不便。

这时邀请阿月这样一个与门派有过旧情,又实力不俗的正道散修来做峰主,并不奇怪。

据说峰主交接的大典,便设在今晚,这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

寄无忧之所以闷闷不乐,是因为阿月对他闭口不谈这件事。

如果没有那一次巧合,他要多久才能知道这件事?

三年来,阿月时刻如从前,如前世一样对他倾尽真心,更戳破了那层朦胧的薄纱,寄无忧才会以为他们早已是交心的关系。

也许……正是因为太过信任,太过依赖,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意料之外的摩擦而感到不安。

他叹过一声气,漫无目的地躺在船头,任时间流淌飞逝。

贯穿城镇的河道两岸,为中秋所准备的灯笼早已高高挂满,只待日落。

日落夜深,金光攀上城市的每一处角落,温柔而公平地照入每一户大小人家的窗沿。

天上的满月与星河镇守四方,又由月宫里的仙子在夜空泼下银色的琼浆,祝福着所有归家与未归家的人们。

一叶孤舟迎着光,荡呀荡,不知去向何方。

也许……这会是他第一个没有阿月的中秋。

要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可四年来他们相处一直都由阿月主导局面,压抑已久的逆反心理从心底冒上来——今天他偏偏也想任性一回,先一步抢下这次矛盾的话语权。

乌篷船一路游过,放满了速度所不曾停下过,似是毫无留恋地离开这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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