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尘愤愤不平:“之前送来,你说冷了,让我拿去热,现在你又嫌烫,可是在消遣我?”
夜帆漫不经心的说:“本君就是在消遣你,又如何?”
简尘冷笑道:“你莫不是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前呼后拥的帝君吧?一个阶下囚而已,耍什么威风!”
夜帆笑眯眯的说:“能够一朝富贵,也好过一辈子卑躬屈膝。不像有些人,到哪里都是做奴才的命。卖主求荣,还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可惜啊。”
简尘口舌之利远不如夜帆,气的浑身直发抖,一言不发奔出了屋子。
“本大爷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要来伺候你!”
夜帆望着他疾驰而出的背影,眼神逐渐黯淡。
简尘可能想不通为何他作为一个“有功之臣”,却被迫领了这样一个差事,他却知道润玉这么做的原因。
无他,只因简尘是一个叛臣。
当初他为了立威,杀了侍卫统领尹奇。简尘是尹奇的远亲,本来只是军中管理战马粮草的无名小卒,平素胆小怕事,战前因为粮草存放不周,引起少量发霉,幸好发现及时,没造成什么后果。大战之时,正是用人之际,夜帆未和他多计较,抽了他几鞭子就放过了他,不料他想起尹奇之死,心中惴惴不安,害怕夜帆秋后算账,索性为天界做了内应,双手献上了上清天的战略物资储备图,直接导致了上清天的战败。
虽说,就算没有他,夜帆也未必能赢,但是肯定不会输的这么快就是了。
夜帆在大战中被润玉打成重伤,久久不能痊愈。被囚禁后,润玉派了简尘来照顾他,封了他一个侍卫长的官位,名为照看,实乃监控。
夜帆素来擅长蛊惑人心,哪怕身在昊天福镜里,润玉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简尘是上清天的叛臣,深知夜帆的狡猾狠毒,又和夜帆仇深似海,夜帆一旦脱身,便是他的死期。为了自己的安全,一定会牢牢看住他。简尘无才无德,虽然有些功劳,但润玉也不愿重用他,让他做这个事情,也算人尽其才。
夜帆冷冷的想,简尘这个蠢货,一心自怨自艾,觉得天帝处事不公,过河拆桥,薄待了他,根本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将碗中的汤药顺手倒入了窗子边的花钵里。
这永无尽头的日子,实在有些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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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病情如何了?”
白胡子老头皱着眉头,连连摇头:“怪事,如果按照老夫的药方按时服药,绝不至于伤口到现在还未愈合。”
润玉看向简尘:“简尘,帝君可有按时吃药?”
简尘自然不敢承认,其实他平时根本没怎么管夜帆:“陛下,属下一直小心伺候帝君,岐黄仙官开的药,都是依剂量服用的。”
润玉说:“哦,只怕未必吧?”
简尘吓的跪倒在地:“属下不敢说谎!”
润玉语气寒若冰霜:“就算帝君如今落难,他也是本座的徒儿,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欺侮的。若让本座发现你有任何不利他的行为,休怪本座不留情面。”
简尘觉得委屈的不行,老天作证,他没有被夜帆那个刻薄鬼气死就算好的,哪里敢欺负他!
他虽然愚钝,也知道此时辩解殊不明智,只得应了退下。
待他离的远了,润玉沉吟片刻,问道:“医官,他的伤情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白胡子老头欲言又止,润玉说:“你但说无妨。”
他老实说道:“他乃是被陛下你的赤霄剑所伤,如果继续恶化下去,熬不过三个月。”
润玉微微一怔:“可有良方?”
他说:“有倒是有一个,蓬莱岛的温泉聚集天地灵气,可迅速修复各种创伤,远胜老夫开的汤药,如果能去那里疗养,必定事半功倍。”
润玉神色复杂,挥了挥手:“本座知道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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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苦。”
夜帆瘪着嘴,一口药半天不肯吞下去,润玉无奈,幻化出一个小盒子,从中拿出一颗蜜饯递给他。他这才笑逐颜开。
“谢谢师傅。”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药太难喝了,没有师傅的蜜饯,徒儿真喝不下去。”
他仰头一饮而尽。润玉看着他把一碗药全部喝光,意味深长的说:“我没有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喝药的吗?”
夜帆顿了下:“当然。”
润玉看着他的眼睛:“那为何你的伤口久治不愈?”
夜帆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撒谎:“可能药不对症吧。”
润玉语气平静和缓:“蓬莱岛的温泉对你的伤有奇效。你想去吗?”
夜帆低头吃蜜饯:“我随师傅安排。”
润玉说:“那里离天界甚远,却离上清天很近。”
夜帆抬眸:“哦?”
润玉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那些只听命于你一个人的暗卫,他们去哪里了?”
夜帆皱眉,看来之前有暗卫试图联络他的事情润玉已经有所察觉了。
“师傅你有话不妨直言。”
润玉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故意让自己的伤口恶化的?”
夜帆说:“师傅派了简尘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还不放心?”
润玉说:“简尘他不是你的对手。”
夜帆笑了:“你早有定论,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
润玉清亮的眼神渐渐凝结成灰,过了许久,才说:“小帆,到了如此境地,你依然不思悔改,真让我失望。”
夜帆没有吭声。
润玉起身:“我走了,岐黄仙官等会还会再过来。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简尘。”
他不会再来了。
他已经给过他太多次机会,是他不珍惜。
待他走到门口之时,夜帆忽然说:“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我吗?”
润玉停了一下脚步。
“当初,当我处于同样的境地之时,你给过我翻身的机会。”
夜帆问道:“所以?”
润玉没有回头:“所以,这次我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夜帆闭上眼睛,往松软的枕头上一靠:“你还不够狠。换了我是你,必定引蛇出洞,斩草除根。”
润玉挑眉:“六界虽大,皆为王土,不过几个宵小罢了,何足为惧。”
他加重了语气:“我劝你还是老实在这里呆着,别打什么歪主意。你的身体状况,若参战,惟有一死。”
夜帆淡淡道:“慈不掌兵,善不掌权。你太心软了,以后迟早要吃亏。”
润玉冷哼一声,怒其不争:“无药可救。”
夜帆将装着蜜饯的盒子翻了个个儿,摇了摇,有点遗憾:“空了。”
再怎么省着吃,也有吃完的那一日。
他温和的说:“师傅,你该走了。”
简尘看着润玉从房里出来,虽然面色不快,却没有迁怒于他的意思,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
就算同样是做奴才,伺候这位天帝,也比伺候那个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杀人的帝君强的多了。
他愤愤的从门缝里瞧了一眼躺在床上假寐的夜帆,这个杀千刀的总是吊着一口气,又不肯死,害他要陪他在这鬼地方一起坐牢,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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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陛下可是在为夜帆的事情烦恼?”
润玉起身,扶住了邝露,责怪道:“我这里不要你来伺候笔墨,你怎么还来。”
邝露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他桌上的砚台:“我闲不住,过来走走。”
润玉欲言又止:“小帆的事情,你知道了?”
邝露点头:“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润玉摇头:“我也不知道。”
邝露轻声说:“他现在伤势沉重,病入膏肓,就算去了蓬莱,只要多派些兵士看守,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润玉将她的手放入手心:“他以前那样对你,你如今还要帮他说话?”
邝露说:“我不想你后悔。”
润玉愣了一下,苦笑着说:“露儿,如果他想要脱身只是为了对付我,我都不会在乎。我怕的是......”
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邝露凸起的腹部上。
“我怕你出事。”
像是感受到了父帝的注视,腹中的孩儿忽然狠狠的踢了邝露一脚,邝露不禁哎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