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来人却说苏世黎带钱去铺子里了。
她哪里有那么多精神,想着自己本来是与苏世黎说好今天的,但是金山银山都不及儿子重要的。跟大爷说“就叫她入吧。”原是想着,在家里跟她说好了,把钱拿了就行了。她要什么文书,只说亲戚不用这些就行。没想走铺子里头那一道。
现在么,她去了铺子,大奶奶也不怕。就让她走个明面又怎么样呢?到时候是赚是亏她能看得懂帐还是怎么的?铺子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人。问跑腿的“她带了多少钱?”
跑腿的说“不少。银票都有一叠。”
大奶奶想着既然跟她约好了是五万,她也不会少拿吧?还是嘱咐“多少钱便按多少股算。少于四成是不行的。”生怕她心思又动了,不肯给太多。
不一会儿跑腿的便回铺子,对大掌柜说“大爷说确实许了入股的事,说多少钱便算多少股。”
大掌柜一听,便点头,转来算帐给苏世黎听,现在一股是多少钱,她多少钱能入几成股。苏世黎叫四乐把钱拿出来,又添了二万进去,大掌柜愕然“这可就六成股了。”
却不敢写。四成股与六成股说着只差二成,可意义却不同了。
叫跑腿的来再去医院。
苏世黎给四乐使眼色,四乐会意,起身说刚好自己也得代主家去看看圃齐少爷的,与跑腿的一道去了。
两个人到了医院,圃齐已经进去看诊,医生带着圃齐去拍骨头照片,大奶奶和大爷在走道等,四乐问了圃齐的伤,又说入股的事“主家昨日辗转反侧,睡不着。早上醒来便说多入些股,赚得也多,以后才更有保障。便把能当的全当了。身家可全压在了大奶奶这儿。多带了两万两来。只是生意什么的,主家全然不懂的,以后都要倚仗大爷大奶奶。”
大爷一听便要摇头。多带两万,那便是六成了。
大奶奶却暗暗拉他,只说“这有什么不好呢。”苏世黎这个人,她算是看得真。明明好好地做着少奶奶,却脑子不好,跟张浊其跑,张浊其固然是家境不错,可杜家那是什么人家?能让她进门?如今弄成了这样,人家也不要她了,没有着落。可不就一股脑全压在亲戚身上吗。二房到是欢了她,可她半点也不听,能有什么脑子。
这种人的钱,再多都不嫌烫手。还怕她能怎么的?
跑腿的把话回到大掌柜那里,大掌柜十分意外,他可没听说大爷要把铺子顶出去呀?
苏世黎还问“大爷顶出来的股是大房股吗?”
大掌柜说“米家是不分大房股二房股三房股的。因不分家,每年分红是三家平分。不过主事的是大爷。”
大掌柜哪怕得了大爷那边的信,还是犹豫再三,才把文书写了。铺子里的章子与他的私章以及大爷留在铺子里使的私章都盖了。
苏世黎却还请了三个中人来做见证。
这种人,在省城多得很,以前杂乱,什么样的人都做得中人。后来官府定了制度,现在的中人都是上了籍在官府报备过的。
大掌柜并不知道大房子打算,见请了中人也并不十分抗拒,只是意外,说“苏小姐瞧着文弱却是个仔细人。”
苏世黎笑笑“越是亲戚朋友,在钱上越是得清清楚楚,不然恐怕要伤感情。”
大掌柜赞许点头。
三个中人也按了手印盖了章,这文书便算是成了。
苏世黎拿起那文书看着,慢慢吹干上头的墨迹,扭头对大掌柜笑一笑“我什么也不懂,以后便要请您多关照。”
等大爷回到铺子,迎门便看到个眼生的青衣小子在大堂跑来跑去。看着又瘦,又小,步子扭扭捏捏,有点奇怪,还当是哪里来的新学徒,走近了一瞧,一下便愣在那里。
苏世黎扭头对他笑得灿烂“大伯。”
第37章 教训
苏世黎对他笑得灿烂“大伯,我想左右闲着,在铺子里做个学徒也是好的。”
米家大爷脸上到还不显什么,只做长辈状关切:“做学徒可是个吃苦的事,怎么能叫你做这个呢!”
苏世黎笑着说:“总得要做点事情才安心。不然在家里闲着,总是乱想。总归我以后也不想有别的出路了。”正在客人进来,她立刻便跑去招呼。
米家大爷在前面不好说什么,到后头便把程掌柜叫来“你怎么能叫她在这里?”
程掌柜因为有本事,要请他的人多得很,所以自恃并不是下人,在米家大爷面前也并不十分卑躬屈膝,不卑不亢道:“她手拿着六成股,便是店里说得起话的人,她说要在店里做个学徒,我不好拦。”
米家大爷好不耐烦,叫他把文书拿来。
等拿起文书一看,恼得翻手就把桌上的茶盏子砸了“谁叫你请中人了?”私下结契约写文书,若真打起官司,还有个打头。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的事,拖个几年都不是问题,可文书叫上了官册的中人来做过证的,官司都没法打。
气呼呼地便回家。对着大奶奶摆了好一通脸色,骂“你做得好事!”
大奶奶正因为儿子手折了,赶不到今年的考试而恼火,见他没来由对自己发这脾气,顿时火冒三丈,一问清楚,却原来是因为苏世黎。却不耐烦“你怕她什么呢?她便是在那里,能懂什么?不叫她看帐便是。”只恨大爷不沉着,遇一点事便咋咋呼呼。
大爷说“人家一直呆在店里,会不知道生意好不好吗?”
大奶奶冷笑:“生意好,来买的人多便是赚吗?多少时候是东西不好卖,只好甩货,价钱便宜了才会人多的?进货高,却低价,人越多,亏得越多。说出去有甚么奇怪?她难道还懂看个帐吗?”
大爷这时候表情才好些。
大奶奶又说了:“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心思浅到脸上去,你还怕她怎么的?写了文书请中人来证了有甚奇怪?谁知道她听谁提了一句,才想起这个。”
对着大爷恨铁不成钢:“我原就跟你说了,文书上的事都不妨,要不然我怎么也不叫你回去,就让大掌柜跟她签呢。我们把帐做得好便是了。再说了,她也不过是一起兴起,她那种出生,还是为攀龙附凤找了野男人的人,能吃得了做学徒的苦吗?过几天自然消停。”
大爷缓了过来,连喝了二碗茶――他一路从铺子赶回来的。又惊又怒,口干舌燥。
大奶奶等他喝完了茶,立刻敦促他回铺子去“你慌慌张张,她要起疑怎么办。”
等大爷再到铺子,对苏世黎便更和蔼可亲。不过调头就去大掌柜那里,把帐本拿了,说有些帐自己要对。大掌柜并不多想,把当年的帐本都装起来给他。
苏世黎看着他抱了一大包东西出去,收好目光只做无事。她在铺子里头忙活了一整日,夜里回去,胳膊都抬不起来。
四乐与麻姑看了心痛极了。麻姑卷起她的裤腿看,脚肿了一圈,指头后腿都麻破了皮,全是血。苏世黎自来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累。可硬生生一句苦也不叫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又往铺子里头去了。
四乐想陪着去,苏世黎却说“我一个学徒还带个丫头,像什么样子?”
出门明天才麻麻亮,空气即冷,却新鲜,与白日人多时的味道不多。她大步走着,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有力量的。到了那边程大掌柜一开门便见她已经在外头等,吓了一跳连忙请她进去“您怎么不叫门呢?现在天气多凉,冻着可怎么办?”
苏世黎不以为意“是我没搞清楚时辰来得早了,又不是你们开得晚了。”
连着一个月,天天都是如此。程大掌柜再开门看着她在等,都给她备着热茶。
至于店里的伙计一开始还是敬着她的,后来算是看得明白,她不是来做样子,真个是来做事的。
那小小的身板,你便是叫人去抬东西,若她刚好闲着,听到人喊立时小跑着就过去了,还真抬。若她做错了什么,立刻就赔不是,老老实实地重做,一点也不马虎,也从不说因为自己是主家,就得要别人怎么待她。但凡有不懂的,都笑容满面追着人问,不论你在店里多不足轻重。
渐渐伙计们也敢跟她说话,不过称呼上不敢大意,可也不好叫小姐,听着有一次程大掌柜叫她苏娘子,大家便也跟着叫。她从不说自己占大股,程掌柜也不许他们在外面说她什么。不过一条街还是很快都知道米家的铺子里头有个做事老做错但也学得快的漂亮女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