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摇摇头:“没有,那时候能天天看到你,你又坐在我后面,经常给我讲题,我很满足。”
她侧身拿起那本数学教材,抽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答卷翻开:“虽然我经常拿那片银杏叶提醒自己不要越界,跟你保持距离,但我心里并不总是光明磊落的。这张答卷,是我从你课桌里偷拿的,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
江铭愣了愣,松开她,接过答卷看了一眼,一下记起,这是高二下学期第一次月考用的数学答卷。当时他因为某种原因故意没做完最后两道大题,答卷发下来以后,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塞进课桌里,过了几天去找,没有找到,他只当自己随手拿来当了草稿,用完之后扔掉了,并没多想。
他看着眼前这张答卷,目光定在最后两道题上,只见原本空着的地方被人用红笔填满,写上了完整的答题步骤,不由诧异。
白晴抿了抿嘴,笑了:“答案是我后来写上去的。”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笑容不减:“我曾经嫉妒过思婷,猜到你是为了让她考第一才故意考砸,我很生气,既为你感到不值,又嫉妒她能得到你的爱。”
他默然片刻,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她考第一?”
“最开始只是一种直觉。后来我跟古老师无意间发现她被她爸爸家暴,她告诉我们,说她爸爸平时不怎么打她,只有当她没考上班级第一的时候,才会对她动手。然后我就确定了,你这么做,真地是为了她。”说到这里,她停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被那样我的我吓到了?老实说,每次想起偷你这张答卷的场景,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儿恶心。”
江铭沉吟,放下卷子,俯低头与她对视:“没关系,晴晴,你没做什么坏事。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别这么评判自己。”
她抱住他,瘦小的身体依偎着他,良久,才瓮声瓮气地说:“你以后肯定会发现我身上别的缺点,到时候对我失望了,怎么办?”
他动作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她:“每个人都有缺点,我也有。我爱你,所以我不会对你失望。”
她没再多说什么,安静伏在他怀中。他跟她保持同样的沉默,心里一片宁静,想,这样的坦白意味着她已经决定放下那个不算光彩的回忆,也意味着她对他的信任,其他的都不重要。
如同白晴父母十分中意江铭那样,江母也十分喜欢性格开朗的白晴。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白晴说了很多工作中遇到的趣事给江母听,惹得江母笑得合不拢嘴,在饭桌上向来不太爱说话的江铭也跟着开怀大笑,气氛一时热闹不已。
见家长这个环节很顺利地结束了,两个人都算松了一口气,回到瀚宁市以后,马上开始着手买房的事。
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和挑选,他们看中了市区某个闹中取静的地段上前几年才建的一个小区。江铭不顾白晴的反对,坚持要在房产证上写上她的名字,态度异常坚决,她无法推拒,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一切看上去都有了结果,似乎只差一个像样的求婚了。
可是......到底该怎么向白晴求婚呢?江铭再次陷入纠结。
第10章
10
八月,瀚宁市的天气持续炎热,午后的阳光十分凶猛,晒得大街小巷热气腾腾,走在上面,只觉得仿佛有一簇簇燃烧着的火焰沿着小腿蜿蜒向上爬升,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烤得火辣辣发痛。
在如此高温下顶着烈日出来做采访,绝对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
白晴刚刚结束一个有关学区房住户买下车库,私自改建成住宅租给陪读家庭的采访,从开发商那里出来,一到室外,热浪扑面而来,她禁不住一阵眩晕。
不知道是因为连日来的高温超过了身体的承受限度,还是因为前段时间为了房子的事过度操劳奔波,最近几天,她时常精神不济,动不动就头晕犯困,哪怕坐在冷气充足的办公室写稿,也提不起精神,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一篇稿子写写停停,要比正常情况下多花一倍时间才能完成。
她不想马上就回报社写稿,背着出来做采访时专门用的一个大大的帆布包,沿街走了几分钟,拐入一条环境相对僻静的巷子,一间店名叫“Red”、装修兼具小清新风格和小资情调的咖啡馆映入眼帘。
她推开玻璃门走进去,一串悦耳的风铃声随之响起,只见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是一个气质温和俊逸、五官端正俊朗的年轻男人。
白晴径直走过去,仰头看了一会儿贴在墙上的饮品单,隔着收银台对那个男人说:“你好,请给我做一杯鲜榨橙汁。”
他早在她进门的时候就站了起来,听了她的话,浅浅一笑:“您先找个地方坐,稍等一会儿,我们做完了给您送过去。”
白晴道了谢,依言走到一张远离窗户、靠近书架的卡座旁坐下,这才算缓过气来。
那个男人转身去了楼上,不一会儿,带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走了下来。那女孩子有一张清秀的面孔,脸上未施粉黛,但笑意盈盈,看着十分亲切,尤其看向那个男人的时候,眼睛里流溢着光彩,别样的生动。
女孩子看了一眼白晴,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走到柜台里面,动手开始榨橙汁。
她的动作十分麻利,几分钟以后,把榨好的橙汁放到手边的一张托盘上,那个男人马上端起托盘走到白晴面前,态度友善地说:“请慢用。”
白晴喝一口橙汁,舒服得吁了口气,然后姿势放松地靠到椅背上。咖啡馆此时只有她一个顾客,非常安静,空调的温度调得舒适宜人,轻柔的音乐若有似无地飘进耳朵,带着催眠的效果。她的眼皮不自觉地往下耷拉,越来越沉重,身体却变得轻飘飘的,犹如躺在柔软的床上一样放松。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惊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想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无知无觉地睡着了,不禁有点儿为自己的神经大条感到汗颜。
她坐直身体,正要去包里翻手机,一条薄薄的披肩从她身上落下,掉到地上。她一怔,捡起披肩,看了一眼柜台那边,接听电话。
江铭声音轻快地说:“晴晴,今天晚上不用加班吧”
白晴看一眼时间,还不到三点:“不用,我正准备回报社赶稿子,应该能准时下班。”
“你在外面做采访吗?天这么热,小心身体,别中暑了。”
她莞尔:“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娇气?以前夏天,我也经常出来做采访,能坚持住的,你放心。”
江铭也笑:“那好,你赶紧回报社。晚上我去接你下班,我们一起吃晚饭。”
她答应下来,收起手机,拿起那条披肩走向收银台,正要说谢谢,那个男人先开了口,声音压得极低:“十六块。”
她瞥了一眼趴在咖啡机后面睡觉的那个女孩子,递上钱,把披肩还给他,也放轻声音:“谢谢你们的披肩。”
“不客气。”
话音未落,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来,眼神迷蒙,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
白晴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只听身后那个女孩子懊恼地嘀咕:“易淮,我现在真活成了一头猪了,身体一天到晚软绵绵的,怎么睡都睡不够。”
男人笑了,笑声满含着宠溺:“我问过妈妈了,她说她当年怀我的时候,也跟你现在一样缺觉,过段时间会好一些的。”
白晴脚步一滞,某个模糊的念头冷不防地跳进她心里,让她差点儿惊呼出声。她捂住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她匆匆离开咖啡馆,打出租车回了报社,想跟往常一样投入写稿,然而身体比出去采访那会儿还要疲乏不说,那个猝不及防闯进她脑海的念头更是搅得她心神不宁,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写了个标题以后,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她一时无法,只得暂停写稿,起身去了卫生间。
掬水洗了脸以后,她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站在洗手台前,跟镜中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女人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面孔,脸颊虽略显消瘦,但面色红润,皮肤光滑白洁,并没多少惊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