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
柳婶如何方冬弦是不关心的,她唯一关心的是自家的赔偿什么时候落实,谁知道第二天警察就来核对了账单送来了赔偿的钱。
她这才知道,因为李善跟唐县长关系好,他打过招呼的关系,警察用公款先将赔偿给了她,事后柳家赔偿的钱就直接充公。
方冬弦自然是乐意至极,同时心里对李善满怀感激。
若不是他,她家真的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天柳婶把她家的米面粮油都抢走了,虽说事后因为警察来了,当天晚上柳婶家里人因为害怕,又把东西都还了回来,但除了米少了近半,其他东西也都缩水不少。
经历这场事故,方冬弦真是不得不感慨,原来这世上并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有些人野蛮起来,真是彻底刷新了她的认知!
真是跟强盗无异了。
拿到赔偿的钱,方冬弦把家里被损坏的东西都补上。
一转眼到了第二天傍晚,顾信礼又来到方家,照例还是从后门进来。
但他这张脸已经有不少人认出,在东街这些人看来,能跟县长并排而立的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亲眼见着他进了方家的后门,虽然心中有所猜疑,却并不敢明目张胆的闲言碎语。
毕竟昨天警察刚抓走了两个人呢!
这次的闹剧虽然解决了,但方冬弦的心情却没有好起来。
哪个女孩儿能在刚被退亲,并且遭受邻居闲言碎语的时候还能有好心情呢?
但虽然心烦,每日私塾还是得去,这是她和弟弟唯一的收入来源。
私塾里也有人问过她关于亲事这件事,但见她每每强颜欢笑也就禁了声。
又过了一天,这次李善又来跟她告别。
上次他告了别却没走成,这次他却是真的要走了,当天跟方冬弦告别之后马上就会上路,坐车去北平。
“随我去山上散散步吧。”李善说。
方冬弦看看天色,觉得还早,同意了。
她心想可能连李善这个似乎对别人心情完全漠不关心的人,都看出她状态很糟糕了吧。
她其实并不想动,更不想上山……其实可以说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别人最好都不要来打扰她。
但她也不愿拒绝李善的一番好意。
这个总是在关键时候拉她一把的男人。
方冬弦跟在李善身后,两人沉默的走着,一直来到两人第一次遇见的山脚下。
他们都没有说话。
李善身形高大,方冬弦身形较小。
她很乖,就这么安静的跟着他,也不怕他是坏人。
临近傍晚,山上早已没人,方冬弦不说话,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懒得开口。
她一直低着头,知道看到一座熟悉的墓碑。
方冬弦赫然抬头,有些讶异,没想到两人走着走着,竟走到了父亲的坟前。
不过她只当是李善瞎猫碰到死耗子,在山上胡乱走,才无意间撞上的。
“这是伯父的坟?”李善问。
她点了点头。
目光落在墓碑上。
父亲去世好几个月了,她真的有些想他,如果父亲还在,柳婶肯定不敢那么嚣张的欺上门来。她和弟弟也肯定不会被欺负了,却孤立无援,只能去找警察。
如果不是……
方冬弦看向李善,如果不是他,警察也不会管,那些委屈她可能就得咽下去了。
李善是个好人。
她有一次坚定的在心里肯定。
李善沉默的看着她,他的姑娘。
只见她眼中含泪,含着千万委屈,一双白嫩的手搭在冰冷粗糙的墓碑上,明明是抱怨,语气却娇嗔:“爹爹,女儿现在好难受啊,你都不在了,我得养家,我和锦辰还被人欺负……”
这是一个小女孩再跟自己的父亲撒娇,可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她现在,只有他。
她会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己怀中,做个乖巧的、听话的,把他视作全世界的金丝雀。
李善垂眸,浓厚的睫毛遮住他眼中那一丝满足的神色。
第22章 前世
方冬弦是越想越委屈,恨不得就此嚎啕大哭一场,但到底还是顾忌到这里有别人,忍着没好意思哭出来。
一只手落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带着安抚的意味。
方冬弦瞬间泪崩,宛若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她本来就是个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的小女孩,这段时间,除了父亲去世让她体会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外,这些天被万家退亲,被往常看着和气的邻里背后说道,还被柳婶打上门欺负。
一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如何能承担的了这些。
特别是当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变得无依无靠,甚至到了只能依靠李善这个好心人的地步。
她还得让自己变成弟弟的支撑,保护比自己更弱小的幼弟。
直到黄昏,她才发泄完,擦了擦糊了一脸的泪水,尴尬到了极点。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成这样。
她余光偷偷打量李善,生怕他露出不耐烦,或是看笑话的神色。
谁知却看到他满眼的宠溺与……深情吗?
方冬弦:“……”
她呆了一瞬,随后脸瞬间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的红,那绯红很快蔓延到耳根与颈部。
她其实对男女主情本不算很了解,只不过看过两本谈情说爱的小说。
虽然已经到了十六岁,但她似乎天生比别的姑娘开窍晚,连看小说时,看到其中黏黏腻腻、非你不可的情话,她也只觉得幼稚可笑而已。
可此刻,李善那样灼灼又……专注的目光,却是让她忽然懂了。
那些小说中缠绵的情节,此时都像是变成了实质。
她心中升起慌乱和不安。
李善大概察觉到她的窘迫,语气带着一丝温柔的对她说:“回去吧,天色有些晚了。”
她点点头,回去的路上始终努力低着头,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从此再也不出来见人了才好。
特、特别是……李善!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无暇顾及李善刚才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只觉得自己很丢脸,同时,心脏像是有只小兔子在‘砰砰’乱跳似的。
从山上回去的路其实是有点远的,方冬弦一路下了山,整个人才总算冷静下来。
下了山,远远看到自家院门,方冬弦松了口气。
“那个……你、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吧。”
李善却没动,她纠结片刻,正要告别自己先离开,这时他却开了口,“听说万家退了亲。”
她咬唇,点头:“嗯。”
寂静一瞬,他的唇微动,“我还尚未娶妻,且我对你颇有好感,你……”
方冬弦惊了一下,抬眸连忙打断他的话:“你、你等等!别说、别说了,那种话……”
她真是受了不少惊吓,按照她的思维,就算一个男孩子心仪一个女孩子,怎么也该由家人出面,再找媒人来提亲。
哪有……这样自己亲口浑说的?
她想了想,觉得他应当不是要轻薄她。
她就当、他不懂这些繁杂的规矩好了。
“那个、要不你先走吧,快、快些走!”方冬弦慌张的说道,同时目光私下乱转,生怕被人看见。
李善见到她这番模样,一向冷峻阴沉的眉眼,难得多了几分笑意。
下一刻他面色忽然一凛,大掌握住她的肩膀,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乖乖的等我来提亲,不许再有不安分的举动!”
方冬弦怔了怔。
他再次问道:“听到没?答应我。”
他看着女孩儿白皙的脸蛋,直到她呆愣愣的点了头,他才放开她。
他的大掌温柔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乖女孩儿。
随后,李善转身。
那一刻,方冬弦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夕阳。
她忽然急切的喊道:“等等!”
李善转身,她却又摇头,“没事,我只是、只是……我只是想祝你一路平安。”
李善道:“谢谢。”
方冬弦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李善双手放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
真的好熟悉,一种好像刻在她记忆深处的熟悉感。
伴随着这种熟悉感的,还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恐惧!
可她却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情景,所以她急切的叫住李善,想要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