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夜里凉,所以睡的浅,早晨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好几遭,游姝月被惊醒了。
美景还在睡着,德妃怕别的宫女照顾的不周到,便差玉春前去替游姝月更衣梳洗。
玉春替游姝月梳了迎春髻,游姝月笑问道:“这寒冬未央,怎的梳了迎春髻?”
玉春甜美笑道:“郡主来了迎晖殿,迎晖殿便有了春息。”
游姝月望着黄铜镜里的自己,云丝乌碧亮泽,靡颜腻理,皓齿星眸,她真的给她们带来了好运么。
“走吧,娘娘肯定已经久等了,今日怕是多事之日。”
玉春随着游姝月出了院子。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手里都抱着东西,都是些香炉桌椅等平常物,游姝月去正殿给德妃请了安,德妃正正接过内务府总管手里的折子浏览着,看完便道:“好了,我这里也不缺些什么了,下去吧。”
“喳。”
内务府总管刚走,美景后脚就进来了。
德妃喊游姝月坐下,浅笑道:“今日年初一,这些都是皇上命人送来的。皇上已经正式下旨命我协理六宫了,今个儿早上太后得了消息,便发怒下了懿旨让皇后在椒房殿好好待着。”
“恭喜娘娘,这是个好机会。”
德妃会意一笑,想不到她也会走到今天,她一直以为她的一辈子就是靠着太后度过了,太后去了她的福气也到了尽头了,想不到时至今日,站在高处的不是卢德妃,不是身份显赫的刘贤妃,也不是比她富有的柳妃,是她。她不爱争,可是机会来了,她不得不争。
游姝月也十分满意,皇后不在,德妃独揽大权,可以趁机笼络好些人,拔一些皇后的毒牙,安插一些自己的人。不知道皇后还能支撑多久呢。
“皇上可下了什么旨意?”
“宫里下了道旨,晋李嫔为贵嫔,皇上赐了个姁字,意为温和。至于外头的就不知道了,本宫不敢妄议朝政。”
外头的事有外头的人操心。游姝月只嘲讽道:“温和二字她也担得,在皇上面前她不就是那副模样么。”
“哪个在皇上面前不是乖巧的,嚣张跋扈自然是要吃亏的。这宫里头,比的就是谁的耐性好。”
游姝月点头表示赞同。
德妃偏着身子瞧天已经亮透了,便对游姝月道:“昨日大皇子身子乌涂的很,夜里怕是睡的不沉,这个时辰他也该醒了,走吧,看看去。”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道:“看完了大皇子再去看看姁贵嫔,省的别人说本宫的闲话,指责本宫管理无方。”
“娘娘只做好本分就是,他人也抓不到把柄。”
休息了一夜,东龙孟德看起来精神了些,只不过脸上的病态还是十分明显。游姝月她们才出来包兴便带着旨意来了,老皇帝特地吩咐东龙孟德今早不必去向太后和他贺岁。包兴还领来了两位御医,留在迎晖殿专门给东龙孟德调养身子。
德妃封了个大红包给包兴,包兴推脱着,德妃道:“宫里多亏了包公公照应,一点心思还请公公收下。”
包兴笑着接过后游姝月也用红纸包了些银票给他,包兴一愣,也笑着接过。游姝月还对他小声道:“公公在外头的家室我已经差人去过了,她们说只等着公公回去过年呢,今夜德妃伺候皇上,公公得了空赶紧回去一趟吧。”
包兴心里感激,怕在众人面前露出情绪,什么也没说,临走的时候朝游姝月行了个礼。
宫里有身份的太监都会认个儿子,或者找宫里的宫女对食,又或者在外头买几个丫头做家室,包兴在宫外也有一处宅子,里面住的是他娶回来的小寡妇,小寡妇还带着一双儿女,包兴十分疼爱他们。从二十六日起,包兴就一直没出宫了,游姝月猜到他的家人会着急,便差人去打了招呼,还送了些薄礼。
收买人心光靠利益是不够的。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游姝月随着德妃去看望姁贵嫔,入了殿中,底下的人都不是很喜庆,虽然穿的艳丽,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德妃训斥了管事的宫女几句便由玉梅带着入了卧室看望姁贵嫔。
姁贵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德妃见了忍不住皱眉,轻声问:“姁贵嫔可还有大碍?”
玉梅道:“回德妃娘娘,贵嫔好多了,王御医说调养几个月就能痊愈了。”
德妃似放心道:“那便好了,仔细当差,以后姁贵嫔好了少不了你的好。”
“谢德妃娘娘。”
“你出去吧,本宫有几句体己话要同姁贵嫔说。”
玉梅为难地跱在原地不动,姁贵嫔有气无力道:“出去吧。”玉梅这才出去。
游姝月听她声音飘渺的很,走近床榻看着她,姁贵嫔费劲地眨了眨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不会睁开了似的。
德妃只叹息似的沉吟一番,似是在嘲笑姁贵嫔。游姝月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漫不经心道:“孩子没了,真可惜。”
姁贵嫔却得意道:“本宫又晋了一位,四妃之位指日可待。”
此人无可救药。
游姝月一针见血道:“哦?是吗?可娘娘还能怀几次孩子?还能经得住几次折腾?”
姁贵嫔不置可否。
先前皇后答应姁贵嫔,只要她帮忙陷害游姝月就晋她位,后来皇后以事未成为由拒绝给她晋位。今日老皇帝因为怜惜她昨日丧子才晋她位以表慰藉。
姁贵嫔身份不多尊贵,位极贵嫔已然是尽头,德妃虽然是小官家的女儿,却也是嫡女,况且还有过一个女儿,以姁贵嫔庶女的身份想与德妃比肩,简直是异想天开。而她这次小产身子大损,若想再有孩子也不见得能生下来,所以她不可能每次都靠流掉孩子来晋位。
“郡主走吧,免得扰了姁贵嫔清修。”
“是。”
两人又去养心殿同老皇帝一起去给太后拜年贺岁,从安福殿出来后包兴前来禀报,前朝里大臣们都来给老皇帝贺岁了,让老皇帝赶紧移驾。
游姝月去东侧门等着夏黄公贺岁完一同回府。
今日开玺,东龙国又进入了新的一年,也许这是东龙苍的最后一年。
游姝月兄妹与夏黄公同乘游府的马车,宽敞些,夏黄公带来的小厮则驾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车里,游姝月脱了羽缎,游奉关心道:“莫贪凉,反误了身子。”说罢又与游姝月换了位置,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小窗外吹进来的寒风。
游姝月心下一暖,问道:“哥哥何时就任?”
“就这两日了。”
“两日后还请哥哥帮个忙,多绕些路,替我送两个人到上溪,届时我会让美景与你同行。”
游奉猜到是站出来替东龙孟德洗刷罪名的两个官员,又想起老皇帝在养心殿同他说的话,便允了。
当年谋朝篡位之事,物证已毁,人证也消失大半,如今剩下的两个人肯替东龙孟德翻供,再加上东龙孟德的苦肉计,废太子,自由了。
开玺之后百官各就各位,夏黄公位居礼部尚书,废太子洗白一事他理应上书天子,遵从祖制,重立太子。只是朝中肯定有人反对,认为新太子乃天意授之,新太子继位已久,并无大过错,不宜再立太子。
游姝月以为,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如何还是要看当权者的意思。至于老皇帝的意思嘛……除了她和知情者还没有人猜对。
“义父,昨日之事关系微妙,皇上的心思难以揣测,以姝月之见,义父还是冷眼旁观为妙。”
游奉抄着手道:“姝月说的是对的,夏叔千万不要参与其中,不论哪一方都不要站。”
夏黄公见他们兄妹两个如此默契,又说的如此隐晦,思忖了会儿便点头答应了。只是朝中人不会放过他,他为礼部尚书,此事他若不表明态度,那些言官除了会逼迫老皇帝,肯定还会给他添上一笔,至于谁继位他不知道,总之将来肯定有麻烦的。
马车四平八稳地行驶着,突然急促停下,游姝月身子前倾,与游奉头碰头,游姝月轻哼了声,游奉掀帘问道:“何事?”
美景道:“公子,无碍,只是与另一辆马车撞了。”
美景策马准备调转下方向与那辆马车错开,结果那辆马车的马车夫也调转了马车,两车又撞上了。
那辆车里传来清透的女声:“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