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书说完,卿家人脸都白了,是气白的。
卿玉玲扯了扯嘴角,愣是忍着了笑意,贺白书整起人来,丝毫不比她差。
贺白书的话倒是很恭敬,特别是那声“晚辈”让张氏听着舒服极了,但是贺白书怎么是恭祝她七十大寿?请柬上明明写的是六十。
卿明智见宾客们似有疑问,便道:“国公爷,你记差了,是六十大寿。”
贺白书左眉高仰,“哦?是六十啊,我看看。”
贺白书掏出了那张请柬,请柬正面的金粉寿桃,都没影了,请柬质量太差,金粉都被蹭掉了。
贺白书装模作样的打开请柬看了看,道:“卿给事,你这请柬质量太差,字都蹭掉了,怨不得我,我以为卿老夫人都活到七十了,想不到才六十,眼下看来还早着呢。”
贺白书话音刚落,屋里就有人笑了起来,接着大部分人都哄笑起来,请柬质量确实差,只不过过来贺寿的,卿家什么情况他们心里都清楚,如今被贺白书这样子说出来了,还真是好笑,而且贺白书仿佛对张氏很是看不起,甚至都觉得她活长了。
张氏觉得贺白书和卿玉玲来意不善,她可比卿家人都要自视甚高,才不会像卿明智那样想着法儿讨好贺白书,当即拉下了脸道:“贺国公,老身到底是长辈,你这后生说话,是不是太无礼了些?”
来者都竖起了耳朵,这张氏可不是好惹的,看来今天除了贺寿,还有别的看头啊。
贺白书硬气道:“我乃一等国公,尔等见了我不行礼,这我就不怪罪了,怎的还说我无礼?卿老夫人是不是说反了?”
“你!”张氏身子腾起了一下,她听贺白书的意思,难道是要她给他下跪不成?她可是卿玉玲的奶奶!也就是贺白书的奶奶,就算贺白书是一等国公,怎么能这样和他的长辈说话?
卿明智见事态不佳,再不出言阻止可就不好收场了,于是上前道:“国公爷,下官母亲是当您自己人,您别见怪。”转而又对张氏道:“母亲,您稍安勿躁,国公爷年轻气盛说话直,您今日大寿,别往心里去。”
张氏冷哼了一声,在卿家,谁不把她捧着?就是出嫁了的孙女,对她也是毕恭毕敬的,还经常带东西回来孝敬她,哪像这个小孙女,一出去享福了十多年,都没说回来看看她,更不谈孝敬了,张氏可是有很多怨气的。
第5章 惊蛰(五)
贺白书也不咄咄逼人了,虽然来的都是些小门小户的人,但是都是碎嘴的人,点到即止,做过份了,指不定外头怎么编排他呢。
显然卿玉玲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若是贺白书还要步步紧逼,她就准备阻止他的。贺白书正在准备入仕的阶段,所以声誉是很重要的,卿玉玲觉得,还犯不着为这些人损害自己的名声。
卿明智见贺白书被安抚下来了,但张氏好像还不满意,于是递上了锦盒道:“母亲您看,这是国公爷送来的贺礼,到底还是记挂着您的。”
张氏这才和颜悦色道:“国公爷还是费心了,快请坐吧。”
张氏把锦盒拿到了自己手里,一旁的赵氏,也就是卿玉玲的母亲,留了椅子给贺白书和卿玉玲坐,她殷切地看着卿玉玲,仿佛有话对她说,卿玉玲只注视着张氏的脸色,并未注意到赵氏的表情。
旁边的人都起哄道:“国公爷送的礼岂会是凡物,卿老夫人打开让大家伙见识见识吧。”
外头的宾客也都围了进来,跟着道:“就是就是。”
卿家是从农村爬起来的,所以很多亲戚都只是乡下人,和卿明智交好的人,也都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因此说话没那么多顾忌,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只因为好奇,想什么就直说了。
张氏笑着打开了锦盒,“国公爷,那老身就打开了。”
贺白书点了点头。
张氏打开了锦盒,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她没明白那张纸是什么玩意。
张氏纳闷的拿出那张纸,并且打开了,她不识字,于是将纸递给了卿明智。
众人猜想着,会不会是地契或者房契什么的,国公府的人就是大方,一出手哪儿能没有几百两银子的?
于是许多人都探着头看,卿明智见了那赊账的纸,面色涨成了猪肝色,张氏便问了:“是什么?地契?”
卿明智心道,说出来就丢人了。
偏偏张氏不停地逼问,贺白书道:“卿给事还算满意吧?这份礼也值二百两,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张氏一听值二百两,心里就乐了,她们全家一年都花不了二百两呢!
张氏催道:“快说呀,到底是什么?”
卿明智强忍着怒意道:“国公爷还真是大方……”
众人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值二百两银子,还能让卿明智露出那样的神色,要是换了他们,收了价值二百两的礼物,那还不乐翻了天。
周围人都催着卿明智快说,张氏也好奇的不得了,卿明智被逼的没办法,只得切齿道:“是玉芳在贺记绸缎庄里赊的账单。”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接着厅堂里就有一片抑制不住的嘲笑声了,这国公爷真是送的一份好礼物。
张氏觉得十分没脸,掼了茶杯道:“送客!”
到底是贺国公,要是卿玉玲一个人来,她早就骂了起来。
两人比肩离开后,张氏开始抹眼泪哭诉:“真是个狠心的,我都六十岁的人了,竟然这样对我,真是白养她五年了,丧良心、黑心肝的啊。”
众人纷纷劝着,心里却乐着,明日这件事恐怕就街知巷闻了吧。
一旁的卿玉芬一直看着贺白书颀长的身躯,还有那俊朗的容颜,心里好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似的,当年要是她也是五岁,进国公府的人会不会是她?陪在贺白书身边的,会不会是她?能享尽荣华富贵的,会不会也是她?
到了繁华的闹市,卿玉玲才摆脱了那些破落户。
卿玉玲深吸一口气,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卿家人活该!
贺白书见她高兴的样子,笑问道:“舒畅了吧?”
卿玉玲忍不住笑意,“亏你想的出来,七十大寿。”
贺白书伸出手心,指腹上全是金粉,“你看,能怪我么。”
卿玉玲掏出帕子,套在食指上,小心地替贺白书擦着手上的金粉,“怕是擦不干净的,回府了好好洗洗。”
贺白书伸手在卿玉玲脸上抹了把,一条浅浅的金印子落在卿玉玲的脸上,“这样才好看。”
卿玉玲失笑,还是这样爱玩闹,都十八岁的人了,都要能成亲的人了。
想到贺白书成亲的事,卿玉玲有一瞬的失神,她是童养媳,虽然卖给国公府了,到底身份不高,贺白书他……
卿玉玲不敢笃定,但她想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使他将来有了正妻,那她做个女管家也是行的,就是不知道新夫人容不容得下她。
接下来的几日还算太平,卿家人虽然没少编排他们国公府,但是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最可喜的是,卿家人没来纠缠,估计也没脸纠缠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卿玉玲早就是国公府的人不说,卿玉芳还是出嫁的闺女,无端白拿人家东西,她也好意思,说到底还是卿家没教养好。
卿玉玲清完了账就闲下来了,于是和玉秀两人一起买了好些线,准备给贺白书缝制几件衣裳,虽然贺白书的衣裳大多是成衣铺做的,但是卿玉玲还是坚持每年亲手给他做几件,只有这样,她才能清楚的感受到贺白书的变化。
国公夫人将贺白书托付给她,并且给了她这么好的生活,她自然要负责,私心里,卿玉玲也想有更多的机会和贺白书相处。
玉音是个不安分的,所以这种心细的活计,卿玉玲很少叫她一起做,玉音最多就是在一旁帮忙剪剪线头什么的。
玉音见两人专心缝制贺白书的袖子,一言不发的,怪无趣,便起了话头道:“小夫人,咱爷赏梅宴的衣裳你准备了?”
“去年穿的那件还新着呢,今年不慌换。”
玉音撑着脸道:“小夫人,你真不去?”
“恩,爷不让我去。”
“为什么?爷每次出去游玩都是带你的。”
在玉音眼里,他们两人就是天生的一对,她觉得贺白书说不让卿玉玲去都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