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玲听林掌柜这么说,便觉得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铺子没事便能继续经营,只需将差缺的料子补齐就是,今年亏的来年再赚。
卿玉玲想了个大概便道:“还不算糟糕,你且莫慌张,将院子后面清理好,照常经营就是。”
林掌柜支支吾吾的,卿玉玲带着疑虑看着他,林掌柜方吞吞吐吐道:“小夫人,小的还有一件事没跟您说……”
卿玉玲顿时觉得心中不妙,林掌柜还算是忠厚老实之人,眼下却这般犹豫,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卿玉玲已经接受铺子要亏损的事实了,所以硬着头皮道:“且放心说,我再做打算便是。”
林掌柜低着头道:“小的昨个接了个大买卖,人家定了五十匹湘绣的真丝水兰色绸缎,定金已经交了,契约也都签好了,小的昨儿个就想着今日来禀的,谁晓得出了这么个糟心事。”
卿玉玲差点两眼一抹黑一跟头栽倒了!
第23章 立夏(三)
这真丝水兰色绸缎是她们铺子里卖的最好的绸缎,且卖价不高,只二十两一匹,都是从苏州直接运过来的,独他们一家有,所以可以说是镇店招牌。
眼下好了,虽说这真丝水兰色绸缎不贵,但林掌柜签了五十匹的契约,总价就是一千两,若是她们不能按时交给人家,可是要赔一千两的啊!可是这真丝水兰色绸缎只一个月运送一次,京城别家的铺子又没有,下一批真丝水兰色绸缎最早也要半个月才能送来……
卿玉玲不是舍不得钱,她本不是看重钱的人,可是这国公府上下几十口人都指望着她,她能不操心吗?
卿玉玲心里风急浪高,只是面上还是沉着冷静的模样。
卿玉玲咬了咬牙,没说一句责怪的话,只道:“人家要什么时候交货?”
林掌柜越发面红耳赤了,“三日后……”
卿玉玲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三日后就要交货,看来这一千两是真的赔定了!
卿玉玲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林掌柜看着卿玉玲着急却又不说话的样子,心里也是火烧一样,“林掌柜,这契和谁签的?我看看能不能叫人家通融通融。”
林掌柜道:“说来也巧了,这人和小夫人您还有些亲戚关系。”
卿玉玲奇了,这事情一串连一串的,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只听林掌柜道:“正是那蒋家嫡三小姐。”
原来是她!蒋家嫡三小姐正是庶出的蒋春的妹妹蒋青,也是就是蒋媛企图说给自己二儿子做媳妇的那个亲侄女。
卿玉玲这会儿不知该喜该悲了,蒋家刚刚欠了国公府一个人情,她若是上门去求,想必蒋昌盛也能答应,可是卿玉玲觉得贺白书断断不肯去求蒋老儿的,卿玉玲也不愿欠别人的人情,她宁愿别人欠着她的。
再一个,卿玉玲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这一件接一件的,她不信就这么巧了!
卿玉玲当即决定道:“走,去铺子里看看。”
林掌柜和玉音立马跟了上去。
卿玉玲到了铺子里之后,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库房里烧毁的布料,可巧了,损失最严重的便是那真丝水兰色绸缎,有的烧毁了一半,有的尚好,只是烧了一些洞出来,其他的布料便好多了,除了烤糊了一些,倒没有烧毁多少,裁下几寸来,还是能卖的出去的。
卿玉玲往里走了走,林掌柜和玉音在后头喊:“小夫人,里头呛人,快别往里去了。”
卿玉玲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探着那些烧成灰烬的布料,往前走了步,又蹲下身捏起一些放在鼻间闻了闻,道:“林掌柜,你们烧烛台用的什么蜡?”
林掌柜道:“可不就是普通的油蜡么。”
卿玉玲心里有根线把最近的事都串了串,她仿佛抓到了什么,只是一时间难以想明白。
卿玉玲捏着灰烬的两只手指来回摩擦着,这灰烬里可是有一股子淡淡的硫磺味儿呢!
卿玉玲起身拍了拍手,道:“走吧,铺子照常营业,等到契主找来了你再找我。”
林掌柜“哎哎”地应了。
卿玉玲则带着玉音走了。
卿玉玲回到家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她气的是她竟然被蒋青给算计了!不不不,卿玉玲觉得蒋青尚年幼,这么阴狠的手段,她是想不出来的,她身后肯定还有别人,很明显那个人就是蒋媛了,那么蒋媛算计她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蒋媛不怕她发现蛛丝马迹并且找到证据?
要不是大火烧的够狠,库房里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而林掌柜又以为是自己打翻了烛台才引起火宅,卿玉玲真要不顾亲戚之间的脸面报官不可!
卿玉玲回到房中犹疑着,若是放在年前,一千两她还是能一下子拿出来的,可是放在现在,她手头吃紧,封顶也只能凑个几百两。
难道她不得不去求蒋昌盛了么?
可是卿玉玲真的不愿意和贺白书一起丢这个人!
卿玉玲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咬牙将银子凑够,可是剩余的几百两她上哪儿去凑呢?难不成把府里的东西卖了?可是国公府里有什么能卖的呢?那些个大摆件又不是稀罕玩意,买回来的时候是费了银钱,可是卖出去可就不值钱了,而且这交货的时间紧迫,只有几日了,短时间内她也出手不了这些大物件。
卿玉玲眼睛一亮,她想到了府中能快速出手又值钱的东西——千里良驹!
卿玉玲粉拳捏紧,狠狠地捶在了桌上。好你个蒋媛!竟然将她算计的这么彻底!
蒋媛知道卿玉玲会有今天这么个处境,所以提前叫不知情的蒋春来借了马,弄的她现在进退两难,想赔也没钱赔,不赔也不肯向蒋昌盛低头!
卿玉玲有些愤怒了,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怒火中烧,没想到二房的已经将主意打在国公府头上了!
卿玉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又将事情分析了一遍。
若是她肯低头去求蒋昌盛,那么蒋媛就帮了蒋昌盛一个忙,蒋媛在自己父亲面前得了这个脸,以前的恩怨也能一笔勾销了,若是卿玉玲不肯低头,国公府的两匹马已经叫蒋春借走了一匹,那么她就不得不变卖贺白书的爱骑还账,这不仅对贺白书来说是残忍的,对卿玉玲来说亦是。
蒋媛既然使出蒋春借马那么一招,想逼卿玉玲和贺白书做个心痛的决断,那么不难看出来,蒋媛其实更倾向于国公府能上门求蒋家这个选择。
卿玉玲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既然蒋媛希望她低头,她偏不!
卿玉玲当即去找贺白书商量了这件事,不过她不准备把银钱不足的事告诉贺白书,她决定先把自己首饰变卖一些,她还要舔着脸找玉音和玉秀借一些,她咬着牙也要将这笔银子填满,但是此事一过之后,卿玉玲可不会善罢甘休了!
贺白书听说了此事后,也是愤怒至极。
但是铺子里没有一丝痕迹,除了那股淡淡的硫磺味儿,所以他们也没办法报官。
贺白书企图找寻一丝希望,他问道:“他们究竟是如何潜入铺子里的?”
卿玉玲道:“铺子后头的院墙不高,况且蒋家和二房手底下的练家子也不少……想潜入库房也不是那么难,最要紧的是,他们可能只是泼了易燃的东西,纵火的是林掌柜自己,这么个倒霉事叫他歪打正着,林掌柜又是忠厚老实之人,就算到了公堂之上他也未必说的了假话。”
贺白书也捶了下桌子,道:“白白便宜了他们!”
卿玉玲也是懊恼至极,要不是林掌柜碰倒烛台那一下子,她倒是真想将蒋家告上公堂,偏偏老天都帮他们,这走水的事,到底是林掌柜还是贼人之过,哪里说的清?
卿玉玲突然想起了逸云的话,破财一事倒真是叫她说着了。
卿玉玲又想了想逸云后头的话,说她还有一祸,却不知这又是什么祸事了。
看完贺国公府愁云万里,再看二房喜气洋洋。
蒋媛得知事情得手之后,立马将贺永欢喊到了自己跟前。
卿玉玲的猜想大致是正确的,唯一出错的就是,这立契约的人不是蒋青,而是蒙面的贺永欢假借蒋青之名立的。
蒋媛才不会傻到第二次将自己的侄女,拉扯进这些乌七八糟事来。
蒋媛苦想出这么一计都是为了送走贺永欢这个瘟神。
这定金二百两是她自己体己钱,她答应了贺永欢,若是贺永欢肯去国公府住,她便许她五百两,且一次性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