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282)

朱瑄笑着抱紧她:“圆圆,我骗了你,你恨我罢。”

金兰摇摇头,努力抬起手抱他,手指用力到痉挛:“五哥……我不恨你……我只恨命运捉弄,我还想陪着你……春天的时候和你一起出城踏青,夏天的时候去西苑采莲划船,秋天去西山赏红叶,冬天踏雪寻梅……我想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变老,天天送你去上朝,等到你老的时候,一定还是这么好看……”

她喃喃低语,眼皮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低。

朱瑄闭上眼睛,绞碎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会陪着我的,圆圆。”

只不过是少年时的他。

她躺在他怀里,费尽力气抬起眼睫,双手摸索着捧住他的脸:“再让我好好看看你……”

朱瑄低头看她,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清浅的笑容,如春水微皱,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笑起来很好看,金兰喜欢看他笑,没事就凑到他跟前逗他,然后被他按着轻轻敲一下脑袋。

“五哥……”她缓缓闭上眼睛,“好好的……”

双手无力垂下。

微风吹进内室,纱帐轻摇,灯火明明灭灭,屏风外隐隐约约传来嘈杂人声,啪的一声,烛火熄灭。

朱瑄坐在黑暗中,抱着金兰,一动不动。

许久过后,院判和王女医走进内室,迟疑了一下,走上前,脸色大变,跪倒在他脚下。

“圣上节哀……皇后娘娘殁了!”

哭声此起彼伏,传遍整座坤宁宫,曲廊内外,一片悲痛的嚎啕声。

露台之上,听到风中依稀传来的大哭声,扫墨蓦地晃了晃身子,犹如五雷轰顶。

皇后居然真的殁了?

他喉中涌起腥甜之意,目光落到刚刚踉跄着爬上长阶的罗云瑾身上。

罗云瑾抬起头,凤眸凝望着夜色下灯火辉煌的坤宁宫,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无边寒凉夜色中,神情空茫,仿佛万物都不在他眼中。

片刻后,他跪在地上,身体发颤,呕出一口鲜血。

第182章 十年

繁星覆满苍穹,银河灿烂, 风吹过, 花枝轻颤。

罗云瑾仰面躺在前廊云兴霞蔚的杏花树底下,杏花扑扑簌簌洒落下来,落满他全身。

清远的钟声在夜色中回荡盘旋, 宫人踩着梯子取下曲廊里悬挂的彩灯, 四野弥散着压抑的哭声。

他应该早些回来的, 早一天也好, 早一个时辰也好……那样说不定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不求和她说上话,只要能见一面就行。

朱瑄早就打算好了,派他去辽东, 两地相隔千里之遥, 即使他发现什么也来不及赶回。

他不顾部下的阻拦,不顾生死,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赶在这一天回到京师, 马跑死了,他可以走,走不动了,他可以爬,他手脚并用, 一点一点接近坤宁宫。

结果却只能在距她不远的地方听到她的死讯。

钟声响彻大内宫城, 哭声四起。

他凤目圆睁, 呆呆地仰望着花枝间绚烂的星河,摧心剖肝,心如刀锯,浑身上下每一处伤口都剜心一样的疼。

这样的痛苦他经历过一次。

原来即使知道结果,还是会这么疼。

一阵沉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色常服袍角停在石阶前,男人负手而立,面容冷峻,居高临下地道:“罗云瑾,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吧?”

声音沙哑,讥讽的语气,却听不出一点讥刺之意,只有无尽的苍凉。

罗云瑾动了动,抬手捂住眼睛,唇角勾起,笑得悲凉。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争的?

他忍着剧痛翻身爬起,衣袍间的杏花飘落而下,血迹斑斑。

“朱瑄。”他直呼皇帝的名字,“可以让我见一见她吗?”

朱瑄立在阶前,昂首凝望无垠的夜空,淡淡地道:“不行。”

罗云瑾闭一闭眼睛。

当初圆圆死的时候,他没有让朱瑄见到她最后一面,他独自一个人葬了她,这一次,朱瑄要报复到底。

他很佩服朱瑄,隐忍多年,始终隐瞒金兰真相,没有让她察觉到一丝异象。

换做是他,可能早就露出蛛丝马迹,让金兰猜出实情。

金兰最后选择的人是朱瑄。

嘴巴里涌动着铁腥味,罗云瑾捂住伤口,一步一步离开。

身后传来朱瑄的声音:

“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罗云瑾脚步一顿,背对着朱瑄:“我不知道。”

他会等着。

月光笼在朱瑄清俊的面庞上,他凌风而立,道:“我也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他可以等。

哪怕要等上一辈子。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不知道这一次需要等多少个六年,不知道一次又一次的六年后,他还在不在人世。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护着她,照顾她。

所以他要留着罗云瑾的性命。

目送罗云瑾佝偻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朱瑄单手握拳,掩唇咳嗽,凉风从喉咙灌入,肺腑紧紧缩成一团,浑身发颤。

不远处侍立的扫墨满脸焦急,担忧地望着他。

朱瑄转过身,走进温暖的内殿。

如果金兰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埋怨他不该半夜站在风口吹冷风,催促他赶紧去内殿暖身子,温柔地抚着他的胸口,督促他吃茶。

他必须好好保重身子,他得听金兰的话,他还要等她。

圆圆,我等着你。

等一辈子。

……

皇后崩逝,天下举哀。

皇帝旧疾复发,一连半月不能视朝,皇后丧葬之事全部由礼部和司礼监料理,群臣显宦换上丧服,入宫哭祭。

因事发突然,群臣震惊,礼部仓促之中难以拟定谥号,后来礼部尚书亲自选取谥号呈上,请朱瑄裁决。

朱瑄早已辍朝,不御正殿,只在暖阁和左顺门接见大臣,百日之内不再视朝。

待选的谥号递进内宫,他没有裁夺,此后礼部数次上疏请求议定谥号,帝不允。

礼部再请,朱瑄只说了一句:“朕百年后,与皇后同葬。”

朱瑄登基几年,愈发乾纲独断,群臣不敢在他悲恸之时屡次犯上,只能听之任之。

按规矩,皇后崩,皇帝为其妻服丧一年,以日易月,七日可除服。

朱瑄却整整一年都只着素服。

群臣无奈,皇上勤于政事,秉烛达旦,一年到头,风雨不辍,如此励精图治,他们还能说什么?

君明臣良,海内雍晏,天下太平,户口繁多,百姓安居乐业,朝堂秩序清明,司礼监的内官也多为胸襟开阔之士,贤人辈出。

与此同时,皇上一改当初的温和谦逊,作风愈来愈稳健凌厉,雷厉风行,频现铁腕,内阁和司礼监互为牵制,无力架空皇权,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上疏请求选妃之外,不敢插手后宫之事。

朱瑄登基的第五年,早已就藩的庆王和德王先后上疏,条陈藩政,请立宗学。

奏疏送至六科廊房传抄,礼部知道无力阻止,上疏附议。

是年三月,在大学士谢骞的提议下,朱瑄下旨令诸王府开设宗学,教导宗室子弟,命他们研习四书五经,以及礼、律、令、数、书、课等六科,还有《皇明祖训》、《孝顺事实》、《为善阴骘》等书,学业优秀者可以授予王府官职,供给禄米。

同时朱瑄还适度地开放了对宗室子弟的限制,让他们可以从事四民之业,以便自给自足。

朝廷开始控制宗室人口,严谨宗室藩王侵占百姓土地。

朱瑄登基的第八年,国朝户口增至千万户,赋税收入涨至三千万石,达到近三十年的巅峰。

第九年,元辅徐甫病逝,朱瑄为之辍朝两日,赠太保,谥端肃。

老臣逐渐老去致仕,吴健、谢骞经过多年的磨合,逐渐取代徐甫和礼部尚书,谢骞升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吴健晋少师监吏部尚书,两人依旧针锋相对,常常因为政见不合争得面红耳赤,不过从未有过互相倾轧之事。

百姓称本朝圣上英明,所以朝中亦多君子,大臣只要有真才实干就能得到提升,圣上又明察秋毫,自然也就不敢明目张胆地结党营私。

朱瑄登基的第十年,罗云瑾奉命率军西征,汇同河西部落,奇袭哈城,大败吐军,一举收复哈城。

第十一年,鞑靼小王子不断侵扰国境,掳掠人口,罗云瑾和陆瑛各自率领一路大军前往御敌,于凉州大败鞑靼小王子后,陆瑛留守,罗云瑾继续带兵追击,深入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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