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188)

洪山应是。他是扫墨教出来的,做事麻利,立马揣了牙牌文书出宫,找了匹快马,一路疾驰。到了周家,只见府门前车水马龙,宝盖如云,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整条长街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和轿子,各家仪仗、护卫、扈从将巷子挤得水泄不通,罗伞、帷帐遮天蔽日。

欢快的鼓乐声中时不时响起一阵如雷的鞭炮炸响,人声鼎沸。

洪山下了马,钻进人群,周府下人见他穿着东宫内官服色,忙上前迎奉,领着他去坐席,今天周昌大寿,来者都是客。

人欢马叫,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洪山找到东宫护卫,护卫知道他是金兰身边的近侍,不敢怠慢,派人去正堂通报。

不一会儿扫墨亲自出来,问洪山:“殿下有什么吩咐?”

洪山朝扫墨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小声说了郑贵妃让桃仁转述的话,然后说了金兰的吩咐。

扫墨冷笑了一声:“晓得了,你回去禀报殿下,千岁爷心里有数,请殿下宽心。”

洪山应是,没有留下吃酒,直接回去复命。

扫墨转身回正堂。

堂中张灯结彩,布置得富丽堂皇,廊道四周一圈熊熊燃烧的火盆,炭火融融,所以窗扇都卸下了也不觉得冷。十几名梳低髻、肩披彩幔、身着薄纱广袖宽衫,作江南仕女打扮的教坊司女伎在庭前起舞,鼓乐齐鸣。

正是宴会最热闹的时候,正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庆宁侯周昌当仁不让坐了主位,太子朱瑄、赵王、德王和庆王以及几位还未成亲的皇子全都在座。

席间众人看见赵王,免不了问起赵王妃。

赵王春风得意,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一眼侧对着自己和周昌谈话的朱瑄,大声告诉众人周太后殷切盼望赵王妃能早日产子,为此命女官每天抄写经书送去菩萨前供奉,一共要抄写九十九部。仁寿宫已经挑好了产婆,一应事务全都准备好了。他拟定的几个名字也呈送给嘉平帝看过,嘉平帝挑了两个中意的送去宗人府。

周家公子向来浪荡,调笑了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王妃什么时候送东风了。”

众人哈哈大笑,周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孙子,看向赵王:“你这表兄实在胡闹,还不快撕了他的嘴!”

赵王喝得满面通红,言谈间已经有几分醉意,笑嘻嘻地道:“我也等着她赶紧送东风。”

旁边宴桌上不知道是谁尖着嗓子顺嘴说了一句:“赵王妃这一胎是皇长孙,可不是东风么!”

众人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尴尬地面面相看了一会儿,干笑几声。

德王和庆王一胖一瘦,坐在赵王右手边,两人偷偷观察朱瑄的反应,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闷头吃菜,席间都是丰腴甘肥的大鱼大肉,不一会儿两人就吃得满嘴流油,撑得肚子微鼓。

朱瑄手执酒杯,眼帘抬起,似笑非笑,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周家公子脸上一扫而过。

周家公子愣了一下,不禁脊背发凉,勉强稳住心神,朝周家二公子眼神示意。

二公子会意,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

通向内院的门帘被人挑起,鼓乐声戛然而止,环佩叮当声中,十二名盛装打扮的丽人从帘后走了出来,丽人们脸上蒙了白纱,身段苗条、玲珑有致,款款上前下拜,朱唇轻启,声如黄莺出谷。

在座宾客目瞪口呆,心旌动摇,齐齐望着她们,神情迷醉。

他们倒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但是眼前的十二名丽人各个娇媚明艳,纤秀婀娜,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入骨媚态,雪白面庞上又蒙了薄薄的轻纱,看去影影绰绰,眼波流转间更具风情,而且歌声婉转美妙,缠绵悱恻,勾得人心痒难耐。酒酣耳热之际看到这样色艺双绝的美人,在场的人哪个不觉得热血沸腾?

德王和庆王咽了口唾沫,心虚地挪开眼神,他们知道这些女子肯定不是为他们预备下的。

二公子看向朱瑄。

朱瑄面无表情,转头和近侍说话。

二公子和大公子对望一眼,暗暗着急:都这样了太子居然还不动心?今天席上备的酒可是鹿酒啊。

在座宾客一边痴痴地打量十二名环肥燕瘦、各具风姿的丽人,一边交头接耳,向朱瑄投去艳羡的目光,十二个美人,这还不得挑花了眼?

赵王面色微沉。

悦耳歌声就像带了钩子一样,时不时探出爪子挠一下,在座诸人被挠得浑身发痒,根本无心吃酒,满座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越来越轻。

扫墨走到朱瑄身后,小声道:“千岁爷,太子妃殿下打发洪山出宫,让他转告一句话给您。”

朱瑄抬起头,眉睫乌浓:“什么话?”

扫墨道:“殿下说……说您吃完寿酒记得早点回去,她还等着吃南炉鸭呢,殿下说就要您亲自买的,别人买的她吃着一点都不香甜。”

朱瑄不语,垂眸凝望手中的酒杯,唇角微微扬起,清俊的面孔上漾起淡淡的笑意。

众人诧异地对视一眼:太子爷居然笑了!

有人凑到大公子身边低语:“贵府果然好眼光,不知道哪位佳人得此机缘,居然能博得太子一笑。”

大公子笑而不语,心里悄悄舒口气,不枉他们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寻来这十几个娇柔妩媚的丽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寿礼送过了,女伎的表演也看过了,朱瑄起身告辞。

在座众人吃了一惊,没想到朱瑄居然走得这么早。

难不成太子没看上那是几个丽人?

周家几位公子呆了一呆,面面相觑,死拉着朱瑄不放:“殿下难得来一趟我们府上,我们还没敬一点孝心,哪能就怎么放您走?”

一边挽留,一边示意丽人们上前。

朱瑄看一眼墨黑檐牙交错间露出的一角碧蓝晴空,扫都没扫那些丽人一眼,只是含笑向周昌辞别。

周昌心里叹息一声,知道强留不得,亲自送朱瑄出去。

大公子和二公子一直追到府门前,眼看着朱瑄跨上马背,在护卫和内官的簇拥中行远,面色阴沉如水。

朱瑄离去后,寿宴气氛沉凝。

众人心不在焉地吃着酒,和相熟的人窃窃私语,讨论朱瑄离开的事。

“到底是皇太子呢,不吃这一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太子爷吃不吃这一套还不好说,东宫内殿的那一位,那可真是管得严啊!听说太子爷到现在还没有纳妾侍。”

众人愣了一会儿。

刑部一位侍郎摇头失笑:“你又不是东宫伺候的,你怎么知道太子妃管得严?我听人说太子妃性情温和,不是那等河东狮的人物。”

众人小声争执了一会儿,望向德王和庆王。

一人笑着问:“我家内人今年进宫拜见老娘娘,回来说见过太子妃殿下,殿下果真貌若天仙,国色天香?”

若不是绝色,太子怎么会这么老实?

宾客的话问得促狭,德王和庆王吓得一哆嗦。

他们怎么敢当众品评皇嫂的相貌?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哪怕宾客们讨论的是嘉平帝的某位妃子,他们也可以借着酒意调笑两句,但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议论太子妃!

兄弟俩曾在宫宴上亲眼目睹太子为了太子妃直接回绝周太后,太子妃是不是国色天香,这个有容商榷,他们唯一可以笃定的就是皇兄对太子妃爱若珍宝,容不得任何人轻慢自己的妻子。

两人默契地假装没听见别人的话,不约而同地继续低头吃菜,感觉嗓子眼都快堵上了。

……

昭德宫。

郑贵妃倚在美人榻上,十指摊开,两名宫人跪坐在脚踏上为她染指甲,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油脂气。

宫人站在水晶帘外,向郑贵妃禀报:“娘娘,东宫果然打发了一个太监出宫去周家了。”

郑贵妃嗤笑一声,慢悠悠地道:“本宫还当太子妃是榆木疙瘩……她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明天阖宫都要看她的笑话。”

桃仁坐在角落里为狮子犬梳毛扎辫子,轻笑着说:“这都是娘娘您教得好,太子妃就是太老实了!”

“她老不老实关本宫什么事?”郑贵妃翻一个白眼,身子坐直了些,“本宫为的是郑家,我郑家得不到的东西,她周家休想染指!”

桃仁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郑贵妃轻哼一声,躺回美人榻上,合上眼睛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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