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长悠平静的看着他,问:“他呢?”
霍都见她说话,微微松了口气。相城这么宝贝的人儿,要是被他吓坏了,他可没办法交代了。他的声音略带些轻快:“他大约还在与裴炎周旋。”
“周旋什么?”步长悠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霍都朗声道:“听说绑架公主的那伙人有六个,四人被捉服毒自绝,两人在逃,我和相城在芦苇荡捡了两幅面具,觉得此事可以加以利用,就决定倘若能在中尉府找到公主之前找到公主,那就带上面具扮成那俩人,把公主劫走,让公主彻底失踪。”微微一顿,“公主和裴炎的婚约既已定下,便再无推翻的可能,想要脱身,只能如此。之前在庙里没说身份,纯粹是为了制造紧张,让裴炎不疑。咱们走后,会有另外的一男一女扮成我们顶上。相城佯装打不过裴炎,带着假公主逃跑时落水,天这么黑,裴炎也看不出是不是,这样一来,公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失踪了。”
原来还有这种可能存在,步长悠突然觉得好过了许多,虽然她没完全相信,她想起那枚玉佩来,追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都想了想,道:“前天。”
前天回来的人,裴炎怎么会在五日前捡到他的玉佩?她伸手去摸袖袋,这才发现玉佩没了,不仅玉佩没了,身上的衣裳也不是原来的,她紧张起来:“我原来的衣裳呢?”
霍都听出了她的紧张,赶紧安抚道:“公主别紧张,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公主的衣履也换给了那个假公主。”
步长悠顿了一下:“那几个带面具的人的身份查明了吗?”
霍都道:“指使人绑架公主的那位年轻公子是琮安令的儿子,人倒是还活着,只是嗓子坏了,不能说话。据他的小厮说,初七那天,那位公子在街上调戏公主未遂,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两个拿剑的人,拿剑的人声称他们是专为人打抱不平的,于是那位公子就雇了他们。可惜的是,服毒自绝的那四个人里并没有那俩人,所以在下猜测,在逃的那两位估计就是。”
步长悠显然不相信事情如此简单,她道:“倘若那伙人受雇于人,只为劫色,事情败露,也无需服毒自尽吧?”
霍都笑了:“可不是,我们都觉得琮安令的儿子是恰好撞上,被人利用了,至于幕后真正的主使,还没查出来,谁也不敢乱说。”
步长悠没有问其他的,因为该问的都问完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切越合情合理,她的不安却越大。
霍都见她没什么要问的,就道:“公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车上吧。”
步长悠问:“去什么地方?”-c-x-妖精整理-
霍都道:“在下带公主离开鄢国避避风头,等这事尘埃落定后,相城会到卫国跟我们汇合。”
从林间往回走时,步长悠试图压下自己的疑心,让自己不要在没确切证据前怀疑相城。不能因为他骗过她一次,她就不再相信了。俗话还说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倘若这次他还是骗她,那再打入死牢也不晚。只不过她不能去卫国,她必须听到裴炎安全的消息后才能安心。她停下来,道:“霍公子,事情皆因为我而起,我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走了之,我得留下来。”
霍都立刻摇头拒绝,留下来的风险太大,相城一定会怪他的。之前商量换出公主后带她去哪,他提议去卫国,相城都觉得近,不安全,更别说留在琮安了。倘若可能,相城会想让他把公主带到天边去,哪怕琮安因此天翻地覆了,她也不要回头看一眼。霍都也知道相城的这种想法,就试图说服步长悠:“公主被劫是大事,震惊朝野,王上已经责问了琮安令和中尉府,琮安城方圆百里都在一寸一寸的搜捕,公主留在琮安太危险,咱们还是去卫国等消息吧。”
步长悠不置可否:“这方圆百里多山多水,就是调动十万军马,也绝对做不到一寸一寸的搜捕,他们顶多是在我们落水的那条河沿岸多搜几遍,其他地方不会那么严密,总有容身之处。”
霍都道:“在下知道公主的意思,只是我们走得越远风险越小,倘若公主留在琮安,给相城知道了,他肯定又要坐立难安。”
步长悠道:“我留下来,他坐立难安,我走了,我不安。不过他一向都让着我,想必是宁肯自己坐立难安,也不会让我不安。”
霍都被她顶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来。
步长悠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不走是因为有后路,这不是她唯一的机会,只是一个意外的机会,倘若这个机会会伤到裴家,伤到裴炎,那她就不用了。
她必须留下来看看事情的发展。
月亮从云中出来,照亮了一片天地,霍都看着步长悠在月光下的脸,即便狼狈不堪,人也惊心动魄。他在心里叹口气,美成这样,还这么三心二意,让人总也得不到,的确容易成为执念。他已经发现了,相城很爱吃这种苦头。他道:“琮安现在查的很严,我们进城一定会被查出来,只能在城外先躲着。正好我们家在这边有别苑,公主就先跟在下去那躲躲吧。”
第109章 别苑
去霍家的别苑, 需往回行二十多里地,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个多时辰, 方才到。
霍都没让老管家声张, 让他悄悄将别苑西角那个僻静小楼收拾出来。
步长悠一连五、六天没睡过好觉,如今到了舒适的地方,就该一沾枕头就能睡, 但她睡不着, 瞪着眼睛想心事。就算土霸王和那六个面具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可如果他妒火上来了,借机捅死裴炎, 那可怎么办?
他发疯的情形历历在目。
一次伤害她,一次伤害自己。无论是伤害她, 还是伤害自己,他一旦决定了, 就绝不手软。
这是个没上限, 也没下限的人。
她不知他会好到什么地步,也不知会坏到什么地步。
她只能拿他喜欢她来安慰自己。
他应该能意识到,裴炎若死在了他手中, 他们就不会在一起了,所以他不能伤害裴炎。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直想到了天色发白。
她有些躺不住,索性起来,想到外头走走。
开了门,发现门外站了两个妇人, 约莫三十岁左右。两人见她出来,屈膝行礼,说昨晚太匆忙,什么都没备,失礼了,请她见谅。
然后说热水已经备好,问她想不想先洗洗。
一夜未眠,她正觉得难受,就跟着去了。
久违的热腾腾的水,里头还有花瓣,兰汤沐浴,洗一洗,她觉得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中间有两个小点的侍女过来,手中托着木盘,上面放着干净的衣裳,外衣、中衣、亵衣,一应俱有。
服侍沐浴的妇人道:“这些是我们大小姐的衣裳,不过姑娘放心,都是没来得及穿的,后来大小姐出嫁了,这些衣裳就一直在别苑里放着,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步长悠现在的要求不高,干净就成,她好生谢了一番,对方说不客气,给她擦净身子,一件一件的穿了衣裳。
穿了衣裳回到房里,早膳刚摆好,霍都跟着过来,嘘寒问暖几句,步长悠自然说一切都好。
吃过早膳后,有大夫来为她诊脉。大夫的话与风桥村姚大夫的话并无二致,说她身子虚,一定要好好养,不能吹风,不碰凉水,饮食要忌口,下次月信未来之前,不能有房事。至于腹痛,这个更急不来,得慢慢调养。
霍都原以为她说肚子里有孩子是开玩笑,知道小产了,吓了一跳。所以等大夫一出去,他立刻详细问了一番,知道不是昨晚掉的,就松了口气。倘若真是他昨晚弄掉的,那罪过就大了。
送走大夫,霍都回楼上去看她。
帐子已经挽起来了,她正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的空茫。
霍都挥手撤去侍女,正要开口安抚两句,她已回过神来,再看向他时,就一脸的平静,声音也平静:“先不要告诉他。”
霍都顿了下,点点头,道:“虽然相城是我朋友,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在下能掺和的,公主选择告诉他也好,不告诉也好,在下都不会多嘴,这点公主可以放心。”
步长悠道:“多谢。”
他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