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去给人做二房?
做梦呢吧?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温氏和三太太在外间里听了个正着,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温氏怒道,“家里养你这样大,就是为了叫你说这样的话,刺长辈的心的?”
见到满脸怒色进门的温氏和三太太,四姑娘和阿珠都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垂下头,连礼都忘了行。
“伯,伯母……”四姑娘嗫嚅了两声,头垂的更低了。
她深恨自己一时嘴快。
“莫不是在你们心里头,老太太,我,你们的伯父父亲,就是这样能把女儿随意配了人的?我们这些长辈,在你们心里竟是这样的人品?”温氏深深皱着眉头,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两只茶杯晃动出了声响。
她虽然当家,但平日里却很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模样。便是说话,也温和极了。
什么时候这样疾言厉色过呢?
不但四姑娘,就是胆大如阿珠,也不禁身上发抖。
“嫂子且消消气,看这两个孩子吓得,都不敢说话了。”三太太忙拉起温氏的手吹了吹,又将温氏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坐在了一侧。看向阿珠和四姑娘的目光,也带了许多的责备,“四丫头,你方才这话,着实叫人伤心。你父亲昨日已经因为你,与你太太吵了一场。你大伯母,更是为了你的亲事,今日一大早就回了侯府。好容易得了些消息,连饭都不曾吃,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老太太……也因你太太的缘故,气得躺在了床上。”
她每说一句,四姑娘的头便低下了一分。待听到最后,四姑娘猛地跪到了温氏跟前,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很是白皙的面颊流了下来,哭道:“是我糊涂,大伯母,求您别为了我生气。您,您要是实在气恼,就打我吧!”
说着,就学着原先阿琇撒娇的模样,将脸凑到了温氏跟前。
说到底,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怕也是吓得狠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温氏看着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还有些红肿的眼皮儿,又怎么打得下去?叹了口气,对阿珠道,“将你四妹妹扶起来。”
阿珠垂着头走过来,扶起四姑娘。
“都坐下吧。”
四姑娘抽抽噎噎的,坐在了温氏身边。感觉自己的手被温氏握到了掌心,那温热的感觉,叫她忍不住又滴泪下来。心里,更觉委屈。
她平日里那样小心翼翼,奉承着嫡母,又努力与嫡姐亲近,更疼爱安哥儿这个弟弟。所求的,也不过是往后能够有个稍稍稳妥些的姻缘。她没有大志向,和阿珠一样,只求能不去做人家的妾室,如生母那般死了都没人记得就行。
可就是这样,嫡母还是想把她送到一个什么伯府里去做妾!
那男人的年纪,都能做她的父亲了!
如今,反倒是大伯母为了自己前后奔走起来。
温氏感到手背一热,却是四姑娘两滴滚烫的泪落到了上边。
想着这孩子到底可怜些,便放缓了语气,缓缓地说道:“你这孩子,也是气性大了些。再如何,你也要想想,这府里你的长辈,都是真心疼爱你的。你的姐妹们,也都关心你呢。怎么能动不动就说死的话?叫我听了都觉得难受,若是老太太听见了呢?”
“我辜负了祖母的疼爱。”四姑娘哽咽道。
“好了,也别再哭。阿珠也在这里,我只与你们说,不管是你们哪个姐妹,日后的亲事,我们做长辈的自然会尽力筹谋。你们出身国公府,金枝玉叶的,怎么可能叫你们去给人做妾?”
阿珠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地低下头。这个她倒是不担心,这几年下来,她发现,温氏还真不是二太太那样的人。
正要与四姑娘说一下胡家的事情,叫她安心,就见外头跑进了一个小丫鬟,喜滋滋地说道,“舅爷亲自上门来赔礼了!”
第67章 胡家二公子
要说舅老爷和二老爷这对儿郎舅,那真是苦逼到了一起去。舅太太撺掇着二太太把四姑娘送到怀远伯府去做妾,这事儿是瞒着丈夫干的。只是觉得二太太既然答应了要好生想一想,那这事儿便八、九不离十了。想到表妹送给自己的那两盆玉石盆景,成套的点翠头面,舅太太心下实在是太过得意,不小心地就在丈夫跟前说漏了嘴。
舅老爷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抽在了妻子的脸上。有这么给人做媒的?
好歹叫一声舅母的,竟要把外甥女往个落魄的伯府里面送去当妾?
这不是做媒,妥妥是要跟亲妹子家里头结仇的节奏啊!
舅老爷和妻子不一样,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妻子虽然是蠢了点,但是寻常也想不出叫人家国公府的千金给人当妾这种傻缺的主意来。揪着哭哭啼啼的妻子一通盘问,才知道这事儿竟还是怀远伯夫人,他妻子的表妹先提出来的。
舅老爷顾不得那么多了,今儿一早起来直接告了假,连差都不当了,先送了妻子往庄子里去喝粥吃咸菜静静心,匆忙赶回城里就直接往国公府来赔罪了。
温氏听说了舅老爷来赔礼,眉尖动了动,问那丫鬟,“府里头,谁陪着呢?”
“是咱们国公爷和二老爷。”
闻言,温氏便放了心,与三太太笑道,“这倒是用不着咱们了。”
妯娌两个好言抚慰了一番四姑娘,又去看了阿瑶后,才各自回了。
温氏奔波了一个上午,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乏累,正要歇着,靖国公已经大步进来了。随手解了身上厚厚的氅衣丢给了丫鬟,搓了搓手,靖国公才坐到了温氏身边。
“听说舅老爷来了?”
靖国公冷笑了两声,哼道,“来了,进门就跟母亲请罪,只说是妻子被人哄骗,做出了对不起外甥女的事儿,他如今已经亲自送了人往庄子上去了。又说母亲和二弟若是还气恼着,要打要罚也只随咱们。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实在看不得舅老爷说话时候那个劲头儿。
舅太太也是嫁给他二十来年了,生儿育女的。有错,打骂都使得。甚至,将人送到庄子上去,靖国公也觉得没什么。只是对着自家的时候,能说出要打要罚随国公府的话来?
忒没担当了!
温氏也觉得这话入耳很是叫人不悦。
“夫妻一体,怎么能这样说呢?”温氏就起身去倒了茶递到靖国公嘴边,“舅太太敢这样恣意妄为,莫非就没有他平日纵容的缘故了?如今反倒来咱们跟前这样说,以退为进的,打量谁是傻子呢。”
大过年的,事情一出接一出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烧香少了,年底了,净是出些堵心的事儿,真是过年也过不痛快。”
靖国公一口气将茶喝干,将温氏的手合在掌中,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叹道,“算了,二房的事情,叫二弟自己解决去。王氏的嫁妆,我都叫人整理了出来,赶明日,就送回王家去。这门亲,断了也就罢了。往后,咱们就清净了。”
在这件事情上,向来被阿琇偷偷吐槽为傻白甜的靖国公,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果断。
也不管王家二老爷夫妻两个如何妥协,也不管王老太太如何坐在屋子里拍着炕痛骂他负心薄情,只顾着填房丝毫不想着原配,哪怕是满头白发的王老尚书的叹息声,也没能叫他的态度有一丝松动。
温氏在教导阿琇的时候说得对,夫妻一体,但凡做丈夫的约束一下妻子,又有哪个内宅妇人能够做出往死里得罪姻亲的事情来呢?
只不过,是明知道妻子如何闹腾,自己只躲在后边暗搓搓地看着而已。闹成名堂来,一家子收益。闹得事情僵住了,自己再出头训斥妻子两句——骂名都叫妻子担了,自己却是毫发无损,真正是进可攻退可守的。
靖国公仔细思索了一番,也确实如此。就如当初王老太太死活要把阿珎接到王家去,甚至为此装成重病,可王尚书管了么?还不是由着王老太太把着阿珎数年,生生把个孩子教得与家里疏远了。再有王家婆媳两个在外头败坏阿珎名声的时候,他管了么?阿珎还是他亲外孙女哪!
自私罢了。
所以靖国公这次,铁了心的要跟王家撕落开来。
王老尚书见这个素日里十分听话的女婿竟然如此决绝,也知道事情实在是难以挽回了。左右思量之下,也并不想就此与沈家结仇,捏着鼻子认了。倒是王二老爷,当着靖国公的面又哭了一回妹妹。靖国公也没有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