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听得出,这个男孩在唱歌上是个新人,他甚至连发声技巧都没有掌握,只是这歌声仿佛掺了太多心事,她在一旁,听得都有几分悲伤,台下的人也留意到音乐流淌出来的情绪,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言语,将视线转向台上。
“……
站在曙光之下
真心地许愿望
我和昨天的我不一样
……”
酒吧老板调高了舞台的音箱声效,明明是首轻缓的慢歌,硬生生被白深唱出了几分撕心裂肺的悲壮。
也不知道是触动了怎样的心弦,安静的酒吧里突然就有人哭起来,这个城市的夜晚,永远不乏有故事的人,总会被一句歌词,一句旋律,就戳中了伤心事。
时雨拨弦的手指未停下,白深的歌声也仿佛最好的治愈。
一曲完毕,掌声响起,说不上场子更热还是更冷,白深把话筒还给时雨,正要下台,那个刚刚哭起来的女人豁然起身走到台边,“你再唱一首吧。”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白深有些尴尬,求救似的望向艾叶泡。
“你说,你要多少钱才能再唱?”
闻及此言,白深眉目染了几分愠色,他不想和买醉的女人计较,准备推开她离开。
“一万行不行?”
醉意熏天的女子把钱包砸在了一边的沙发上,“老板在哪,让他再唱一首!”
艾叶泡感觉自己给白深招惹了是非,连忙上去打圆场,他可不想在酒吧里和醉鬼纠缠起来,刚要说话便被这女人推开,“三万唱不唱?”
白深有点火大,准备骂回去你是不是有病,“啪,””脸上突然被打了一巴掌。
巴掌声音很浅,但是指甲划过的时候,有些生狠的疼。
时雨在旁边倒抽了一口气,斜眼望去白深眼里尽然的不耐烦,他一晚上积攒的坏情绪怕是要到了顶峰,眼睛里满是戾气。
真他妈倒霉,白深火气蹭蹭地转过身想要干架,却在看清来人时偃旗息鼓。
李聃扬。
“白深,你他妈出息了是不是?”
第47章 唯一灵魂
白深始料未及,会在这里碰到李聃扬。
更加难堪的是,他现在正被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拉扯住,刚刚的话,她听进去多少,又误会了多少。
“聃……”白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李聃扬觉得自己真是水逆到了极致,她窝在酒吧的角落里一杯一杯喝着,脑海里不断复盘着连日来的事情,是,她是精致利己又步步为营,可是自认良善,为什么就这么倒霉呢?
她想让这些坏情绪通通都随酒而去,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是不是她一开始对沈昊示好,用另一种方式他们也能和平共处?
是不是她不应该把许煦拉进来,等她处理好这些事情再招她,她们更有可能成为心无芥蒂的朋友?
是不是她应该在竞标前做更充足的准备,让对方毫无可拆之处?
想到这些,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又会跳出来告诉她,你不要总是苛刻反省自己,你没有错,你也没有故意去伤害别人。
她被拉锯得厉害,又想不清这些事情。
她总是能给别人讲大道理,事情轮到自己,却还是一团糟。李聃扬喝得有些迷离,打开手机叫车准备回家,夜里正是用车高峰,她看了眼排队人数,又趴在桌子上迷糊起来。
“……
原来自己转动
才能够照到光
太阳一直都在那地方
……”
是啊,不要把自己作茧自缚困住,她想。
“……
站在曙光之下
真心地许愿望
我和昨天的我不一样
……”
店里的音箱声音渐渐大起来,清冽的歌声像一道击石而落的水流,让她摇摇头,甩掉不开心,想要去努力地生活下去。
她在吧台坐直了身子,看了眼手机,出去等吧,吹吹风醒醒酒。
起身,便看到这一幕。
李聃扬从前总觉得,青春喂了狗这句话很扯淡,毕竟谈恋爱的时候是快乐的,结局不好那也是结局喂了狗,人生享受当下享受过程就好。
可是“养儿子”就不一样了,她对白深从来没有任何要求和企图,她只希望他能健康地长大,有阳光向上的心态,以后可以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敢情这孩子刚从威宁到了北京,瞬间就融入声色场所了。
还真是有出息,融入得够快。
她忍不住哂笑,老天真是要全方位地埋汰她,证明她的一切付出都没有意义,这三年,还真是喂了狗。
她又心凉又心塞,嘴角还扯着一丝淡漠的笑意,白深望着她的眼神,莫名地心慌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种叫做“抛弃”的情绪正在她眼睛里晕开。
她误会了,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李聃扬环顾了面前这些人,最后望向白深,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店里人被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吸引了注意力,李聃扬的离开留下了一重重的窃窃私语,白深定在原地,心里被揪住一般窒息。
失望嫌弃嘲讽,李聃扬的眼神让他无所适从。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一点也不喜欢读书,却硬生生逼了自己三年,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她走过世界各地的风景,为他带回来明信片,和他絮絮叨叨说着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在他一次又一次否定自己,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时,他总会想起李聃扬,她对他无所求只希望他好,他不是一无是处的。
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对他没有任何期望,却是他所有的希望。
这是他的光,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从生活里消失。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白深一下子想透了一些事情,狠狠地甩开身边的拉拉扯扯,向门外跑去。
他要追上他的光。
“这是他,女朋友?”时雨看好戏一般问道。
艾叶泡楞在原地,不知所措,难不成真让他说中了,白深啊白深,你还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白深冲出去的时候,李聃扬并未走远。
她叫的车还没来。
你看,穷人耍帅都不行,电影里这会早就开着车走远了,哪里轮得到这小王八蛋追出来。
李聃扬看着他走过来,内心戏开启了弹幕模式。
白深看见她就有些气短,沉默了一会,“对不起,但是你误会了。”
李聃扬不说话。
“刚刚是和一个朋友过来,他怂恿我上去唱歌,后来那个女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加钱再让我唱,我没想唱。”
李聃扬还是不说话,连日来的加班和压力,让她异常疲倦,她并不是不想理白深,只是心绪起伏,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可白深不知道,他怕李聃扬的失望,只得继续道歉,“我以后都不会来酒吧。”
李聃扬笑了,有些自嘲,是了,刚刚是她反应过激了,白深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有权选择自己的朋友和生活方式,“不必,是我冲动了。”
这话落到白深耳朵里,心里更是一阵荒凉,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再一次涌上来,可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怎么解释。
因为李聃扬看起来并不在意。
世间最冷漠的关系,不是恨意,而是漠视。
相对沉默了几分钟,车来了,李聃扬拉开车门上车,刚准备闭上眼睛睡一会,却见副驾车门被拉开,白深也跟着上车。
“你干嘛?”
“送你回家。”
“不用。”
“你喝多了。”
你喝多了,我不放心。
专车司机看着这两人,“走不走?”
“走吧师傅,”白深做主。
李聃扬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她与他至今不过第三面,甚至都未仔细打量过他,这会路上无聊细细打量,不得不说,白深眉目深邃,五官硬朗,却是能够在酒吧里招蜂引蝶的那一票人。
李聃扬放任自流地想着,酒意上涌,不知何时便睡过去。
待再次听到白深说话,已经到了小区楼下,进楼需要刷门禁卡,白深用左肩架着她,询问“门禁卡钥匙在哪儿?”
“包里。”李聃扬没有完全清醒,小声地哼哼道。
白深被她憨憨的声线弄得心里有点痒,他强忍着弯过身子,用右手去探她挂在左胳膊上的手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