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次关于前途的探讨,他都可以直接说出“你不需要因为我改变你人生的航线”。
那么感情呢,他从不拖泥带水,话说得分明,是不是说出的那一刻,他们甚至连这样的关系也难以维持下去了。
何翘楚觉得自己是只鸵鸟,只是好在这四年,他身边也并没有别的人,她在等,等习惯成依赖的那一刻。
“亮了亮了,”身后传来了嘈杂,不远处沙发上的人也起身往另一侧看东京塔。
何翘楚抬手捋了一下头发,顺势用小手指勾了眼泪,仿佛刚刚什么也未发生,“走走走,过去看一下。”
观景台的位置确实可以从远处看到流光溢彩的东京塔,只不过中间建筑物的阻隔,让观景区仅剩下一两片玻璃可看。他们等待第一波兴奋取景的人退散了,才靠近上前。
广袤的天幕下,东京塔灯火通明矗立在那里,与白天朴素的模样完全不同,夜晚给了她表演的舞台,她冷眼高贵地端详着世人,而站在世贸40层,仿佛堪堪才能与她对话。
何翘楚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便继续沉默地看着,丛晓磊有些后悔刚刚话说得直白,只好打圆场道,“我给你拍一张?”
拍照纪念的是自己当时的好心情,哪有看到这张照片的自己,就回顾一下自己有多不开心。何翘楚摇摇头,随口瞎扯,“现在光线不好,照出来不好看的。”
打从东京塔回来,何翘楚就安静了下来,一行三人简直像哑巴观光团。谢老师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退团,怎么团员不按照自己设定的CP线走,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好在活动只剩下一天,完成了最后的沟通答谢,他们也踏上回程的飞机。
下了飞机丛晓磊赶紧翻出清单,冲进免税店找化妆品。无奈店里人来人往,柜姐根本不理睬,他看着天书一样的英文名字,一边打听一边取货。
“给我吧,”何翘楚在旁边看得头疼,忍不住拿过他的手机,随口和柜姐询问折扣及各类优惠活动。丛晓磊这会根本不敢惹她,她往购物篮装进一个,他又赶紧把同样的包装再扔一盒。
“还有谁要?”
“我给颜琳带的。”
“你都不知道颜琳肤质你就乱买。”
“颜琳自己估计都不知道,先买再说,用了就知道对不对了。”
做丛晓磊的朋友真好,做他的“女”朋友……真渣。她想。
第20章 心愿成就
师公驱车来接导师,顺便想捎带着他俩,无奈代购生意太过红火,箱子多得实在装不下,丛晓磊忙摆手让女生先回去,时间尚早,自己搭地铁即可。
机场线上,坐满了归程疲倦的旅人。他站在一边,看着车厢上的地铁站点图,突然心念一动,算算时间还来得及。
许煦从宿舍楼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扎眼的吸引来人目光的丛晓磊。他身边杵着黑色的巨大行李箱,仿佛一只巨型犬。他就站在路灯的盲区,黑色T恤和夜色融为一体,唯一能辨别那里还有个活物的,大抵是来往人的目光。
许煦走近,才发觉他神情沾染了几分疲惫,“你这是刚出差回来吗?”
快熄灯了,许煦已经洗漱完毕,她解开了马尾辫,披散着头发站在眼前,发丝末梢还湿漉漉的,丛晓磊看着她,近十个小时飞行辗转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嗯,刚从日本交流回来,那天和你遇上第二天□□本了。”他想解释下这段时间没有太多音讯的原因,许煦并不惊讶,只客套的问,“好玩吗?”
“学习交流居多,中间出去了一天,去浅草寺里给你求了礼物。”
他摊开手掌,一枚御守躺在他手心。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为你求了一个心想事成,不论你希望什么,都有神明来庇佑你。”晚风吹过,御守在手心微微颤动。他语气快活,沉浸在自己棒呆的礼物里,却没有瞥见许煦从出门时便有些疲沓的身形。
她拿起那个御守,反过来看到上面写着四个字“心愿成就”,心想事成吗?她想起白日里突然抢救的失控,想起傍晚时在医生办公室听到的治疗建议,她奢求的从来不多,可是命运依然在他们的生命里随意取夺。
她挑了挑嘴角,抬头看着他,笑得嘲讽,“日本的神明也能庇佑到我么?”
说完,松了手,御守轻飘飘又落回了他的手心。
九月初的校园,洋溢着新学期开学的鲜活,来来往往的人群比几日前要多得多,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一方昏暗的角落,暗流涌动,气氛凝滞。
丛晓磊心里莫名恼了火,他现在其实非常非常累,过去的十小时他都在路上,导师和何翘楚早就回家躺着挺尸,自己简直是脑子有病,拖着大行李箱拐到学校来给她送生日礼物。
他的不满撕破伪装直接投射在了脸上,丛晓磊抿紧了嘴唇,眸子中清冷又不耐烦。他等这个小女孩说下句话,不过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生气的,辛苦这么久给你带礼物你这样特别不礼貌。
可是直到许煦收起了那嘲讽的扎眼的微笑,她也未再出声。
许煦白天消化了太多不好的消息,她现在只想一个人躲进她的被子里,和世界隔绝。
丛晓磊见她要走,连忙拽住了她的手腕,她怎么学得这样了,说话怪里怪气,也不解释前因后果,笑起来时候像那种欠抽的坏孩子。
他想着,也忍不住皱着眉头轻声埋怨,“你现在怎么这样?”
不想说话,不想思考,每一句寒暄都在虚耗她的力气,许煦挣脱着要走,丛晓磊却不放手,男女力量差异的悬殊让她的手腕被扯得生疼,“许煦你怎么了?”
也许他在此处停下,也许他再有耐心一点,也许他能看到她躲闪的眼睛里已经全是眼泪,许煦或许能说出一二。
只是拉扯中丛晓磊也烦躁了,他忍不住抬了声量,“你小时候也不这样啊?”
小时候?这个世界也没有按照小时候的运行法则在前进啊?为什么要求我像小时候一样?如果我是小时候的我,一切就会不变么?
许煦听得好笑,她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他,说白了,眼前的人多么陌生,陌生到她没有立场没有勇气也没有闲暇,去和一个路人晾晒自己那些浸满了眼泪的故事。
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只让她觉得压迫,平复了气息,许煦缓缓开口道,“丛医生,你认识的那个小女孩罗天晴,早就结束在六岁啦。”
她把“啦”字压得轻快又恶毒,说完顺势甩开了手冲进宿舍楼里。
丛晓磊立在原地,攥得手心里的御守全是虚汗,无论是十二岁,还是二十六岁,他永远被那个女孩子猝不及防甩在原地。
“许煦你的奶茶,”马玏刚出宿舍门,就见许煦埋头从楼梯那边走过来。
她回宿舍把捎带的奶茶递给她,“吃晚饭了吗?”
许煦不说话,拿起吸管开始戳奶茶的包装纸,戳了三四下,没戳开,倒是把吸管的尖锐折弯了。
她楞在那里,握着被戳的坑坑印印的奶茶,突然情绪失控哭起来。
“弄不开我来帮你弄,别哭了别哭了,”马玏揽过她,许煦哭得直咳嗽。
她约莫猜得出理由,却也无能为力,人的崩溃,往往只需要一个出发点。
“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从日本回来,日子迅速拨回正常而重复的节奏。尹少启拿着病历给坐镇的谢老师看,“导,你们去日本咋了,回来怎么都很奇怪的样子?”
“我奇怪么?”谢老师埋头看病历。
“就你正常,小楚和磊哥那两块简直是低气压,话也不多说几句,饭也不一起吃,他们吵架了?”
“你话太多了,”谢老师签了个名,“什么时候你说话能像病历一样简洁就好了。”
尹少启眼睛一瞪,“糟了糟了,导你这是在表扬我病历写得好么,我捕捉到了,天啊,你也变奇怪了,我欣赏你的奇怪。”
“走远点走远点。”谢老师看了看两位主人公,又想想处在低气压气旋里的自己,很想念浅草寺的晴天。
分诊台里,何翘楚调好灯光,她好看的眉毛听了一旁的对话忍不住皱紧,丛晓磊在气什么?
牙椅上,正准备被“屠宰”的病人仔细观察着医生的表情起伏,心情也跟着蹦极般上下。
工作日的时间被诊疗和研究安排得满满当当,过了几天丛晓磊才想起自己代购了一堆化妆品还没派送,赶紧分发了快递给宋程和妈妈,又把剩下的装好,给颜琳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