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情障+番外(8)

白狐团子行至院中的一丛茉莉前,哽咽着道:“阿娘生前极爱茉莉,我们便将阿娘埋于这茉莉旁罢。”

言罢,他四肢并用地开始挖坑。

他四肢上的伤口尚未长好,生疼。

明空只消指尖一点便能使得泥土自行分开,但他却不这么做,反是将九尾狐放下,与白狐团子一道挖坑。

一人一狐无一出声,气氛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足够容纳尸身的土坑终于挖好了,由明空将尸身抱入了土坑之中。

未多久,尸身被彻底掩埋了,崭新的坟冢乍然出现于眼前,白狐团子猛地抬爪去挖,直到露出了母亲的面孔方肯罢休。

他小心翼翼地拂去了母亲面上的泥土,又指了指自己身畔的明空:“阿娘,他唤作明空,待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明空附和道:“贫僧定会好好照顾阮白。”

白狐团子又低喃道:“阿娘,请你保佑阿爹安好,保佑我能尽快寻到阿爹,保佑我能手刃杀害你的凶手。”

他凝视着母亲,半晌,才又以泥土覆住了母亲的面孔。

明空守在一旁,不发一言。

约莫一盏茶后,白狐团子冲着明空张开了毛爪子,撒娇道:“抱抱。”

☆、第七回

明空低下身去,为白狐团子将沾满了鲜血以及泥土的四肢处理妥当,并包扎了,又将白狐团子身前哭湿的皮毛擦干,方才将白狐团子抱在了怀中。

白狐团子正用一双前爪扒拉着明空的僧衣,又听得明空道:“我们去镇上买些纸钱、供品罢。”

“嗯。”白狐团子乖巧地颔首,便被明空抱着去了镇上。

一人一狐在丧葬铺子买了香烛、纸钱,还买了柑橘、紫柰、梨以及一些糕点,才往回走。

到了坟冢前,明空点燃了香烛,摆好了供品,便一面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一面烧纸钱。

白狐团子跪于一旁,由于他尚且化不出人形来,这模样颇为古怪。

西北风乍起,将纸钱灰吹得到处都是,白狐团子被呛到了,不住地咳嗽着。

明空轻拍着白狐团子的背脊,又将白狐团子抱到了他身后,由他挡着纸钱灰。

待纸钱烧尽,《地藏菩萨本愿经》念罢,明空侧过身去,问道:“你饿了么?想吃甚么?”

白狐团子已有半日未曾进食了,毛肚子早已开始叫嚣了,但他甚么都不想吃,遂摇了摇首。

明空心下了然,不再言语,陪着白狐团子在坟冢前静待至日暮,才出言道:“我们今日在此住上一夜,明日再启程罢。”

白狐团子不肯离开母亲的坟冢,故而道:“我想陪着阿娘,明空,你去我床榻上歇息罢。”

阮白有许多话想与他母亲说罢?

明空这般想着,不便打扰,当即去了白狐团子的卧房。

他并无睡意,又恐白狐团子遭逢意外,翻阅了一夜的佛经。

破晓时分,他踏着微光到了白狐团子身畔。

白狐团子已然睡着了,缩在坟冢边,一身的皮毛被露水浸透了,黏在肌肤上,显得甚是弱小。

明空叹息一声,但并不将白狐团子抱起来,而是等待着白狐团子转醒。

白狐团子本能地一连打了数个哈欠,才睁开了双目,映入眼帘的自是母亲的坟冢。

他用毛脸蛋磨蹭坟冢上的泥土,不舍地道:“阿娘,我要准备启程了。”

片刻后,他将自己与坟冢剥离了,他一回过身,便瞧见了明空。

“明空,我好饿哦。”他说着,抓起一只当作供品的梨啃了起来。

明空见白狐团子的情绪已好些了,发问道:“你可能将那日的情形说与贫僧听?”

“那日……”白狐团子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明空所言的那日便是母亲丧命的那日。

口中的梨霎时全无滋味,他回忆道:“那日,我正好眠着,猝然闻到了血腥味,一睁开双目,赫然看见阿娘横在地上,被挖去了妖丹,浑身是血,我不停地摇晃着阿娘,但阿娘却不理睬我,我觉得委屈,不断地唤着‘阿娘’,半晌,我才意识到阿娘已断气了,断气了的阿娘自然不会理睬我,我又出了卧房,去寻阿爹,但阿爹不在家,我只在门口看见了一大滩血。”

门口的那一大滩血早已干涸了,呈红褐色,附在地面之上,犹如一只被压扁了的怪物。

明空昨日便已注意到那一大摊血了,倘若那一大滩血皆为白狐团子的父亲所有,其人怕是凶多吉少。

他又确认道:“你当真不曾瞧见凶手?”

见白狐团子摇首,他又问道:“你可知谁人与你父母有间隙?”

白狐团子茫然地道:“我亦不知。”

目前全无线索,倘若其父已然丧命,真相十之八/九无法水落石出了。

明空直言道:“贫僧已将这宅子查看了一番,凶手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又一无所知,要找出凶手恐怕难如登天,除非能找到你母亲的妖丹,但那妖丹应当已为凶手所食了,又或者能找到你的父亲。”

白狐团子的眼眶登地红了起来,明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席话仿若是在责备白狐团子一般,教白狐团子难受了。

“对不住。”他伸手拂去沾于白狐团子身上的泥土,“是贫僧失言了。”

白狐团子却是用一双天真的眸子注视着明空道,“明空,为何阿娘死了,阿爹失踪了,我却完好无损?”

白狐团子是真心在提问,而非觉得自己应当与阿娘一道死,亦或是与阿爹一道失踪。

明空心脏一软,揉着白狐团子的头顶心道:“有贫僧陪着你,贫僧的阳寿尚有许多年,你好好修炼,亦能活许多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将凶手找出来。”

白狐团子低喃道:“我不曾修炼过,亦不知自己是不是修炼的料子,我怕是活不了你这么久。”

闻言,明空才意识到许凶手亦活不了这么久。

他将白狐团子一把抱起:“你若是好好修炼,定能活得与贫僧一般久。”

白狐团子握拳道:“嗯,我会好好修炼的。”

“真乖。”明空夸奖了一句,换了话茬,“你先去沐浴罢,待你沐浴完毕,我们便出发。“

白狐团子蹬着小短腿跑回了自己的卧房,而后指着一只小木盆道:“阿娘阿爹便是用这只小木盆帮我沐浴的。”

明空问道:“水是不远处的潭水么?”

见白狐团子颔首,他正要往外走,却被白狐团子抱住了双足,白狐团子仰着首道:“我与你一同去。”

这白狐团子是被怕被自己抛弃?亦或是怕自己与其父母一般陡生意外?

明空一手抱着白狐团子,一手从庖厨提了一只水桶,去打了潭水来,又在茶壶中煮开了,方才倒入小木盆中,还混了些冷水。

白狐团子已长大了一圈,小木盆显得有些逼仄,但他还是想用小木盆沐浴。

明空知晓白狐团子会害羞,为白狐团子洗好四肢与背部便背过了身去。

白狐团子将毛脸蛋埋进了水中,脑中俱是有阿娘、阿爹在的往昔岁月。

他趁着明空并未瞧他,安静地哭泣着,直到浴水寒彻骨髓,方才从小木盆中跳出来,抖着皮毛。

明空听得动静,以手覆上了白狐团子的皮毛,用内息将其一身的皮毛烘干。

白狐团子直觉得浑身暖烘烘的,舒适万分,不由打起了哈欠来。

明空将白狐团子包扎妥当了,又让白狐团子窝于他怀中,才细细地将这宅子查看了一番。

然而,结果与上一回一般,凶手当真不曾留下蛛丝马迹。

白狐团子的母亲被挖去了妖丹,凶手所求便是妖丹么?因白狐团子尚小,妖丹无用,才放过了其一条性命?

其母乃是处于鼎盛期的九尾狐,要将其杀了,并取其内丹,并非易事,凶手不是神仙,便是魔物,或者妖怪、出类拔萃的修仙人,想来不好对付。

仅凭自己不知是否能为白狐团子报仇?

左右他的死活并无意义,不若便用这条性命,为白狐团子报仇罢?

许待他踏上黄泉路,他便能瞧见那人了。

那人的转世若是还活着又该如何?

即便那人的转世还活着,他亦寻不到了罢?

他低首苦笑,苦笑堪堪盈于唇角,便化作了虚无。

他抬手阖上门,随即去了镇上。

镇上行人不少,明空与白狐团子颇为引人注目,白狐团子已转醒了,懵懂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生得毛茸茸的,很是可爱,他们才一直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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