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情障+番外(35)

那厢,明空出手愈加狠厉,好似不要命了一般,全然不顾及自身空门,一心取连苍的性命。

他们已过了千余招,明空身上的僧衣已瞧不出原本的玉色了,血珠子不断地从衣袂处、衣摆处坠下,以致于他所到之处俱是一个一个猩红的水洼,连苍较明空好上许多,一身锦衣只两道伤口,一道在小腹,一道在后背。

明空一跃至横梁之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连苍,目生轻蔑。

五百年前,无人能入得了他的眼,除了长生,这五百年来,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甚少再轻蔑地瞧着他人了。

但这连苍……他定要斩杀这连苍,待杀了连苍,救了阮白,他便自刎向长生谢罪。

他以眼尾余光扫了眼阮白,见阮白一动不动,满心爱怜,欲要将阮白抱于怀中,好生疼爱,但有连苍阻挡在前,他根本靠近不了阮白分毫。

连苍收起长剑,双手负于身后,自得地道:“你可知为何你这五百年来都寻不到长生的转世?”

明空登时激动地逼到了连苍面前:“你可知长生的转世在何处?”

“长生的转世……”连苍卖着关子,良久才道,“长生死于你手之时,我恰好去探望长生,我见你抱着长生的尸身不言不动,趁机取走了长生的佩剑以及长生的一缕魂魄。”

怪不得这五百年来,自己寻不到长生转世的半点踪迹。

明空目眦欲裂,盯着连苍:“长生的佩剑与魂魄在何处?”

连苍不答,一面观察着明空的神色,一面道: “这是你的报应,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到长生了,而我将会寻到长生的转世,长生已喝了不知多少碗孟婆汤,早已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只消将长生的那缕魂魄释放,跟着那缕魂魄便能寻到长生了,我会待长生关怀备至,不会如你一般对长生冷言冷语,长生迟早会心悦于我,我心善,会留你一口气,再请你吃我与长生的喜酒。”

喜酒……

明空又吐出了一口血来,面色煞白。

长生倘若与连苍成亲,长生便不会终日“明空,明空”地缠着他了,长生会与连苍做那人世间最为亲密之事。

长生……

他绝不容许,长生是他的,长生合该是他的,长生既然心悦于他,便该当负责他的一生一世,长生决不能与连苍成亲!

突地后心一疼,他方才发现在他走神之际,连苍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后心。

他并非神佛,但却不觉得如何疼。

长生倘若当真与连苍成亲才会教他痛楚难当。

连苍唇角一勾,缓缓转动着剑,直欲将明空的心脏搅碎。

一旁的阮朔并不在意明空的死活,因觉得机会来了,而拖着重伤之躯,朝着连苍扑了过去。

未曾想,他的行动早已被连苍看破了,他被连苍一击,再次倒地,并且呕血不止。

在这一瞬间,他不由想到了逃跑,他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到了阮白身边,将阮白从地上抱了起来。

明空见状,急声威胁道:“你若是再敢对阮白不利,贫僧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连苍甚是奇怪,这明空难不成半点不觉得疼?

他又一分一分地将长剑抽出来,然而,须臾间,长剑竟是脱手了。

明空手持连苍的长剑,催动内息,一把难得一见的名剑居然碎成了一堆铁屑。

连苍手指一动,横于地上的一把剑当即到了他手中。

眼前的明空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明空知晓连苍认为他撑不了多久,实际上,他亦认为自己撑不了多久,但无论如何,他定要撑到连苍断气。

连苍故意藏起了长生的佩剑与一缕魂魄,连苍杀害了阮白的母亲,他必须杀了连苍。

猩红不住地从他的唇角溢出来,再加上先前淌出的血,他登时觉得自己一身的血液或许将要流尽了。

但那又如何?

即便流尽这一身的鲜血,他亦要杀了连苍。

连苍看着明空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大喜。

他念了一个剑诀,旋即地上所有的武器全数朝着明空刺了过去,直要将明空变作刺猬。

然而,事情却并未如他所愿。

猝不及防间,有甚么冰凉的物什被送入了他的体内。

他低首一瞧从自己心口贯穿出来的剑尖,大吃一惊,这剑尖呈暖红色,中间最深,向两边逐渐变浅。

这剑唤作“晚晴”,乃是长生的佩剑,自长生死后,便再无一人能使这剑了。

换言之,能使这剑的惟有长生一人,长生回来了!

☆、第三十二回

阮白恍恍惚惚地转醒过来,一入眼,便瞧见了自己的父亲,而明空正在不远处与连苍苦战。

他从父亲怀中挣了出来,四只毛爪子一落地,即刻化出了人形来。

他已习惯于如同凡人一般穿上衣衫了,是以,他在化出人形的瞬间为自己穿上了一件雪白的衫子。

由于他的皮毛雪白,他最喜欢的颜色便是雪白。

他凝了凝神,不顾父亲的劝阻直冲向明空,欲要与明空并肩作战。

他的长剑在被父亲带走之时遗落于林中了,突地,他闻得了一声剑吟。

那剑似乎识得他,他似乎亦识得那剑,那剑唤作“晚晴”,取自“人间重晩晴”。

“晚晴”劈开了他双手与颈上的束缚,旋即飞入了他掌中,与此同时有一物隐隐约约地从“晚晴”的剑身内爬了出来,紧接着,便侵入了他执剑的手。

并不疼,好似是原本便该在他体内之物。

他的脑子旋即一片混沌,他生怕自己失去意识,赶忙飞身至连苍身后,且利落地将“晚晴”刺入了连苍后心。

“晚晴”染血,生出了妖异的美感。

他看见连苍回过了首来,不敢置信地望住了他,并出声唤道:“长生。”

“长生。”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见连苍未死,为报母仇,一施力,将连苍劈作了两半。

连苍的内脏与肠子落了一地,与其手下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混在一处,使得他不得不掩住了口鼻。

但连苍却尚未死透,以最后的气力道:“长生,我心悦于你。”

“明空。”他松开“晚晴”,扑入了明空怀中,又唤了一声,“明空。”

他的思绪混乱不堪,但他却奇怪地知晓“明空”二字与他素来的语气并不相同。

他的唇齿应当想起了甚么,是甚么?

他耳蜗当中又陡然响起了梦中那长生之言:“你亦心悦于明空,阮白,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长生便是我,我便是长生,我便是长生的转世。

明空乍见阮白昏迷,本能地扶住了阮白,随即回味着阮白适才唤他的语调。

他记得那语调,是属于长生的语调,温温软软的,又带着些许天生的倔强。

长生最后一次见生身父母便是在十一岁生辰当日,这之后,长生不曾主动去见过父母,父母亦不曾再来探望过长生。

长生,长生,长生的父母祈愿长生能活得久些,才为长生改名为长生。

但长生却被抛弃了,他的两个弟弟,或许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占据了他父母的全副心神。

父母对于长生是否能长生已不在意了,父母过世之时,家中亦不曾派人来请他奔丧,而长生被他杀害后,是他将长生掩埋的,他并未打听长生家中可还有后人。

长生活了五百岁,不知长生的父母若是得知此事会如何想,是会觉得惊喜万分,亦或是无动于衷?

他垂着双目去瞧阮白,却原来,他寻了五百年的长生早已寻到了。

阮白便是长生,长生便是阮白,只因缺少了一缕魂魄,他才会辨不出长生。

或许,或许他曾经与许多世的长生擦肩而过罢?

不知阮白是否会怪罪他,倘若当年他不为戾气所控,他便不会失手杀了长生。

他心中登时充满了悔恨与忐忑,大着胆子,轻柔地在阮白的唇瓣印上了一个吻。

先前他曾在阮白的要求下亲吻阮白,当时他并未尝出阮白唇瓣的滋味,而今却觉得甜腻至极。

他心悦于长生,亦心悦于阮白,长生便是他所心悦的阮白,阮白亦是他所心悦的长生。

不知待阮白醒来,阮白会如何对待他?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

须臾,有一人从内室走了出来,乃是一只九尾狐妖,形貌竟然与长生有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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