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一惊,忌惮于她要拼命一搏,都暂时挺住脚步,抬高臂对准了那她跳起来瞬间的势能曲线——
却没想到,她跃起瞬间发丝飞扬,身形在空舒展,那矫健而曲线优美的线条却以一种超越常人的极限扭曲往后……向月台倒去!而那一副困兽之斗的决然……在漂亮的脸庞上变回了镇静的沉和!
“砰!——”
“砰——!”
“砰——!”
不知多少声枪响,刺穿了空气,却没有刺它们使命之敌……
封寻云仰躺在半空里坠落!
那矫健漂亮的影子从蓝天一闪而过,剪影优美,一压过黎无天,带着她向下落去!
跃起半空又用形体力量瞬间把自己带下,从月台掉下又转换姿态安稳着陆……别人不敢想,她却可以!
她怎么不行……这具身体生来是挑战完美械监视下国宝的啊!她高空坠落,她穿梭激光网,她两只指把自己吊在悬梁寻找监控盲区……她是盗贼的祖宗!
……换天大阵,执行官“寻云”,又一次,逃脱!
————
黎无天本喘着气冷眼旁观,以为封寻云会被杀死,然后自己会被乱抢打死或者被他们抓捕——后一种情况她倒是可以留下一条命,可等她看见封寻云在空游龙一般的姿态躲开了子弹直向下……她便敏锐地知道糟糕了……
那混账能逃掉!
一股子脱力的昏花抓住了这个血液上涌的小孩……她默然,脱离了被瞬间愤怒支配的身躯,高强度消耗和虚汗的心悸同时海潮一般冲击——她感到由心而发的劳累。
于是在被封寻云的臂一起带下去的瞬间,她是绝对迷茫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装作换天阵的同伙,在一群被激得肾上腺素高的特警面前说不定有危险……可是谁能想到已经这种逃命的关键时候封寻云还会想的着她?!
极速下坠感,黎无天被包裹在修长和柔软的身躯里,剩余的能量下意识挣扎,扰乱她的平衡——她自己下坠平安落地是可以的,但带着一个二十公斤的包袱而那包袱还□□一样妨碍,这要求极其精巧的微妙平衡没有带给她好运。
感受到完美落地无果,封寻云最后咬着牙烦躁地捁住黎无天,自己抱着她的背。
……
“唔——”落地瞬间之后,黎无天闷哼一声荤八素地从地上翻了个身,用肘支撑起自己,想要坐起来……还没等她成功,封寻云已经单拖住她跑起来——当然,身后的警察很快就会追过来,几百米的差距就算是有一个高月台对他们来说也不够看。
黎无天火起,烦说这小贼真是属蟑螂的!这样了她还能跑还能跳,她却被带着缺氧,肺部和心里火烧一样痛!
可她眼睛一瞟,却见封寻云一脑门子冷汗,脸色苍白地咬着牙,太阳穴的青筋都看得见了!
她一愣,这才注意到封寻云受伤了……她是完全包裹着自己而下,承受了两个人的冲击力,这么一想她落地的瞬间好似是听见了强忍的抽气声——背部和躯干的其他部位还好……封寻云的脚腕流血了!肿胀起的伤口一片血红看上去触目惊心,不知是否骨折——她竟然在用这一只脚强行接着走路!
忍受骨血相撕裂的痛楚,每走一步就带来一次尖锐刺激脑皮层的昏厥的痛苦——她竟然还能跑!
黎无天摔了个迷糊,又一时震惊,便忘了捣乱,跟着她在建筑群里拐八拐地逃亡……
————
黎无天喘着气从地上爬过去,扒着门孔往外边看。破旧的建筑群间石灰路,空无一人,没有追踪痕迹——至少暂时是。
“怎么样?”封寻云仰倒,苍白冷汗的脸上沾满了乱八糟的污渍,声音嘶哑痛楚。
“我怎么知道!”黎无天喘匀气低声哼。
封寻云立刻烦躁地捡起一颗石头扔向她怒视。
黎无天才撇撇嘴道:“应该没人。”
黎无天还是不情不愿地帮她……毕竟激动型罪犯就是这样,血一冲上来什么都管不了,真等她冷静了思而后行就知道自己刚做了什么样的傻事……现在给她一把刀她也不敢真杀了封寻云。
当然……不杀是一回事,讨厌又是另一回事。
封寻云这才放松了一丝,咬着牙捉向自己的脚腕——指碰到的瞬间痛苦顺着经脉网罗着倏然传遍全身,让她眼前一黑——但她还是借着那股惯性力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狠狠缠绕上去形成支撑。
……又是一阵痉挛。
好一阵的逃亡让黎无天累极了,嗓子火烧似的,腿脚都是软的,靠坐在墙边不想说话,只是最后吃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看向封寻云。
她外套脱掉了,只留下几块撕下的长布条包扎,里衬只穿了一件t恤,因为完全被汗水打湿,地上的灰尘粘上去,颜色一块一块的——当然,仍然勾勒着她玲珑的曲线,被污渍沾染的颈部肌肤,凸出的锁骨,饱满的胸脯……汗水顺着那曲线滑动。
而她苍白地脸上是强忍的表情,抿起的薄唇颤抖,含着水光的死死皱住眉的眼睛睫毛挂着小小的汗珠。
不合时宜包裹在汗水和污渍里的野性的性感。
黎无天移开目光。
……
简单到几乎粗鲁的包扎之后,好半晌,她才从黑影和耳鸣当回过神——大概是有轻微骨折,刚才强撑着走那一段路实在胡来——但没办法,因为她还要走,越快越好,所以才需要支撑性包扎。
这个狂徒,打算就这么接着跑下去。
可等她用肘支撑着想要站起来,脱力却袭来,肺部是口干舌燥的灼烧,刺痛的感觉击倒了她。
站不起来!
封寻云几乎是昏沉地半闭着眼睛,努力抬起最后朝丢下的随身小包的地方摸去……却一滑——包扎实在太痛苦和耗费太多体力,一时间她根本连这个力气都没有了!
她尝试了好几次……最终歪着脑袋,叹口气低低道:“小鬼……把我包裹里的……针药摸出来……”
针?黎无天半跪着爬过去,一把捞过小包打开,翻找里面的东西:枪,子弹,水,一小型针剂和几粒胶囊状的毒品——封寻云委托人要的新型国际毒品。
而针剂里是加吗啡的肾上腺素,这东西可以让她克服疼痛和疲惫重新动起来——几个小时也好。
黎无天不乐意帮她:“奥,没找到针,只有‘全融古柯’,不错……这是新出的强劲头毒品。”她说着把胶囊递过去。
封寻云晕晕乎乎的,还接过来瞪着看了一会,想了半天,一股火,气笑了:“我要麻醉……你给我毒品干什么?!”
黎无天倒在墙边嘶声低笑道:“毒品也可以麻醉——”被火气上涌地封寻云忽然爆发腕卡住脖子抓起她的头发抵在墙边,力气带动撕扯头皮:
“小鬼!……你给我听着!你已经十四了,也该懂点道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没人想死……听得懂的吧?”她指节颤抖,断断续续咬牙道:“要不是看你才死了爸爸,我绝不带你走!你死在那儿还找谁报仇?!”
黎无天被这突发情况弄愣了一瞬间,听到她爸爸,立刻火起,却被磕着脑袋一混,听她道:“你死了看还找谁报仇!”
……
谁都不想死,可黎无天心里却有一个想法说着,死了又如何呢……反正她孑然一人,这世上是分队的。对黎无天来说,队伍只有两个,她和爸爸一队,然后是其他人。要是爸爸死了,没人爱她了,那么她只有和自己一队,陌生的世界都包裹她了。
“你死在这里,还找谁报仇?!”
这句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她心里终于是不住一酸,不胡闹了。
泪水忽然充斥,决堤。
她大声吼了一句:
“那你以为是因为谁?!”
头一次带着的不是愤恨的仇怨……而是委屈的控诉,声线稚嫩而哭腔颤抖,嘶声力竭,像个受了欺负心里泛酸的小孩:
“我只有爸爸……其实连他都不怎么回家……我要等好久才见他一面……你却把他带走了……
我等再久……也见不到……”
她抽泣一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悲鸣的意味:
“再久也见不到他了。”
封寻云怔然。捂着额头无意识地张开嘴呼吸,闭上眼睛。
黎无天从头到尾不似其他整日待着家里的温室花朵,她执行力强,且愤恨让她一路表现地太有活力和顽强,让她显得成熟很多,一路上貌似是个可以谈条件威胁怒呵的人——可她毕竟只是小孩,失去一切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