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去了白马香车,拿下一件狐裘大氅给她,“宫中也有许多乐事,你若喜欢,可多住几日。”
程仙觉得这个冷冰冰的舅舅,对她还是很好的,她点头,“谢谢舅舅。”
原宝终于得偿所愿的牵住了仙女姐姐,在宫门口目送国师离开。
十三皇子的奶娘和一堆侍女也都跟了上来,原宝拉着程仙的手,期盼道:“灵姐姐,你跟我去卫章宫好不好?我有好多桂花糖。”
奶娘实在不好意思,程仙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安排她的住处还需一会,她就暂且跟着原宝去他的卫章宫看看。一路灯火通明,皇子们的住处在东六宫,刚参加完宫宴,喝了不少酒,都早早回去休息了。
原宝这么小,糖倒没少吃,程仙跟他过来,他迫不及待去寝殿的柜子里拿出了所有的糖,足足堆了满桌子。
“灵姐姐,这些都给你。”原宝满心欢喜,这是他最喜欢的桂花糖。
他长的白白嫩嫩,一双黑眼睛忽闪,尤其惹人疼,程仙没想到她这么受小朋友欢迎,十分开心的接受了原宝的桂花糖,和他一起吃。
原宝看灵姐姐这么可亲又吃了他的糖,觉得关系亲近起来,他便开始说起宫宴那时候的事,
“我不喜欢七哥了,他背地里说你坏话,皇后娘娘要责罚他我也不管。”
他说的跟小大人似的,程仙十分惊讶,“皇后娘娘责罚?”
“嗯。”原宝点头,“就在后面的洗墨宫。”
先前在宴会上,风波平息后,大家各自散去,她记得原青澜没有说话,提前走了。这次寿宴,原青澜没有把朱衣曼陀罗交给皇后,这般忤逆,现在被责罚也在情理之中。
“原宝,咱们去看看你七哥好不好?”
原宝本来很喜欢七哥,可这会有点别扭。但是灵姐姐要去,他就点点头。
小径幽深,静悄悄的,穿过小花园,跟着原宝很快就到洗墨宫,殿门虚掩,门口的宫人见是十三殿下,就打开了门。
月色下,程仙一眼看见了跪在院子里的人,有些惊讶,居然罚跪。皇后已经走了,只有魏川站在廊檐下。见他们进来,十分吃惊。
原青澜向来敬重皇后,现在又这般听话在罚跪。程仙想到书中剧情,有些看不下去,但现在也不是好时机。
她走了过去,蹲在他身旁,喊一声,“殿下。”
原青澜似乎颤了一下,转过头,眼睛里还有未及收起的黯淡。
已经入秋,石板寒凉,他应该是跪了很久。从前还在河西府的时候,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也是一身骄傲。
尤其他喜欢穿红色的锦衣,十七八岁鲜衣怒马的年纪,却不像别的皇子那样肆意张扬。大概前十五年被拘在神庙,纵然心里向往,可时光却在孤寂乏味中流逝了。
回宫后,面对皇后和太子,心里生出的亲近有十分,表达出来的可能也就两分。可若他知道这两分尊敬也是徒劳,皇后永远不可能爱他,不知他能不能接受。
程仙旁观着他的命运,心里想着下一步计划,在河西府好不容易培养的亲近,回京后又解决了他可能黑化的触发点……
忽然原青澜伸手抱住了她,如此猝不及防,程仙懵了一下赶紧去推。
“就一下……”
一下也不行,搂搂抱抱算怎么回事。
原青澜用力抱住她,下巴抵在肩头,声音里透着哀弱,“求你。”
第30章 解语花(一)
程仙从未想到他说了这样的话, 好像忽然就到了深秋, 短短两个字饱含了刻骨的寂寥和无所皈依的茫然。
她没有再动,放松了身体,任由他紧抱着她。这寂静的夜里,那些漫天无处安放的神伤,似乎终于寻到一点支撑。
院子里灯火幽微,随侍宫人将殿门掩上,原宝张大了嘴, 看见廊檐下魏川跟他打手势,他猫着腰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直到程仙觉得她保持这个姿势腿有点酸的时候,原青澜放开了她。
程仙干脆坐在地上, 结果原青澜给她拉起来,“地上凉。”
平静的声音和往日无二,仿佛他之前那个样子都是虚幻。他已经起身就是不准备跪了, 程仙有点欣慰。
原青澜住的洗墨宫在原宝的卫章宫后面, 四周都是树枝掩映,分外清幽。皇子在成年后就出宫建府,有些还要去封地。比如二皇子原凌已经封王, 但他有官职在身母亲又受宠,就一直在京城里。原青澜今年十七, 已经是目前东六宫里最大的皇子了。
程仙随意在院子里走,发现这里和河西府有些差不多,无论什么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虽然天黑,但廊檐下一排风灯, 并不显得暗。
只是就这一会儿,随侍宫人都不知哪去了,院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她正到处观望之前跟她一起来的元宝去哪儿了。
却听道原青澜凑到她身旁问:“你是不是害怕打断你的腿,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我了?”
程仙抬头看他,有好几秒都是呆滞的状态,明明之前不是那种难过要死的样子吗,而现在,他微弯了腰,低头看她,眼睛里竟然还有一丝促狭的笑意。
被皇后责罚,满心黯然,抱着她的时候也是一句话没说。程仙觉得他要喜欢闷在心里绝口不提,她也不好根据已知的剧情想办法劝他。
可是这才多久,居然又提断腿!
程仙没好气道:“我可是怕的很呢。但往往最后,被蛇咬的是殿下,断腿的也是殿下。”
谁知原青澜不以为意,还把手伸到她面前,掀开袖子让她看,
“这被蛇咬的伤口还没好,你来得正好,需要换药了。”
拉开的袖子那里,白皙的手腕还是肿的,被一条巾帕包住,边沿还有点泛青。只是,这么理所当然吗!
原青澜说得一本正经,“这是替你受的伤,你也说我又救了你一次,现在给你个报答的机会。”
偏厅里,灯火通明,屋内陈设整整齐齐,但同样的,不知道随侍宫人都哪去了,是原青澜亲自找来的伤药和包扎物品。
他这伤确实是替她受的,那天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要是咬她一口,肯定疼死吓死。程仙便轻柔地帮他拆下巾帕,拿过药轻轻涂上去。
白玉指尖轻触在皮肤上,带着微微的暖,灯影下的少女低着头,乌发垂在肩头,一丛浓密的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干净的像触不可及的幻梦。
程仙正低头专心上药,冷不防原青澜忽然靠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拽住,咬牙切齿地道:
“仙女小表妹?”
程仙一脸错愕,不知他发什么疯,态度忽然就转变,仙女小表妹又是什么鬼?
还不待她说话,原青澜又忽然放开手,莫名其妙地道:“燕四去西北了,不知道还有谁想去。”
程仙不想给他上药了,揉揉自己的手腕。不过说起燕扶游,他们此次回京,岳黎也跟着一起来的,现在他们来而又去,不知情况如何。
“西北瘟疫蔓延,谁也不愿去,燕小侯爷家世显赫又得盛宠,这个时候主动前往,这份为国赤诚的肝胆,不是谁都有的。”
男主之所以是男主,这就是人物魅力所在。
“为国赤诚的肝胆?”原青澜紧紧盯着她,然后唇角一挑,带了抹笑,“我还不不知道他在你心里有这么高的评价呢。果然不负青梅竹马的情意。”
程仙看着他那笑,莫名觉得有点阴阳怪气。不过也难怪,原书中他就一直各种看燕扶游不顺眼。
因为燕扶游不仅是燕贵妃的侄子,以后他的准皇子妃岳黎也会追着燕扶游到处跑。
程仙觉得不能让反派在心里埋下嫉妒男主的种子,而是应该心怀坦荡。她抓住这一点机会,趁机感化,
“大好男儿保家卫国,有所为有所不为,才让人钦佩。”
“是吗?”原青澜撑着矮几倾身过来,神色莫测,“那你倒说说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程仙一时想不到有什么可为的宏图大志,但她看着原青澜,若有所指,“比如心有执念强求结果就不可为,人心,当宽广一些。”
原青澜盯着她的眼睛,一片清澈明净,半点杂念也无。他似乎是想笑,但却又明显生了气,抬手在程仙头上拍一把,
“是谁教的你这般伶牙俐齿。”
他神色郁郁的坐下了,程仙看着他那副有气又发不出来样子,实在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