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就以徐辉聘请的律师助手的身份和律师一起到徐辉家里探访,但不巧的是徐辉不在家。接待他们的是徐辉的父亲。但律师拨通了徐辉的电话,纪征旁听了徐辉亲口讲述车祸发生的全过程。
现在徐辉的父亲和律师进卧室里谈一些不能为第三个人所知道的事,纪征独自留在客厅里,打通了夏冰洋的电话。
虽然律师和徐辉的父亲都在卧室里,但是纪征还是走到客厅窗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微微笑着问:“刚才吓到你了?”
阳光刺人,扎在背上像一根根针似的。夏冰洋弯下腰,手撑着额头,脑浆似乎再次沸腾了,烧的他满脸通红,思维混乱,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没有,刚才是怎么回事?”
纪征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在徐辉家里。”
初次之外也没有其他解释了,看来他和纪征得以见面的原因就是在同一时间踏入了同一地点。
确认这一点,夏冰几乎想要立即返回徐辉家里和他见面,但稍微冷静一想,他们刚从徐辉家里出来,有什么理由再回去便暂且按耐住了自己。
“你在徐辉家里干什么?”
夏冰洋问。
纪征道:“徐辉是车祸的唯一目击者,或许他能提供龚海强有没有调头的线索。”
“你见到徐辉了?”
“没有,他在外地,我和徐辉的律师见的是徐辉的父亲。”
夏冰洋想接着问他问题,但是眼前总是浮现纪征逆着一层淡蓝色的光,朝他微笑着走来的一幕,乃至脑袋里连带着整个胸腔里都乱糟糟的,思绪一时极乱。
纪征又道:“刚才听他说起车祸发生的全过程,和我之前了解到的差不多,没有出入的地方。我也试探着问过他,他很坚持龚海强一直驾车行驶在北面的单行道上。”
夏冰洋听着纪征口吻平静,逻辑清晰的分析徐辉说的话,心里竟有些怨念;他这么慌张,这么失态,但是纪征怎么能这么冷静?他们已经好多年没见了不是吗?
想起纪征的冷静,貌似刚才在阳台上发生的一幕并没有对纪征造成任何影响。这样一想,夏冰洋脑袋里静了一些,但心里却更乱了。
“喂?”
纪征好一会儿没听到他说话,以为信号不好,电话已经挂断了。
夏冰洋方才用力吞下一口空气,气息骤然变得有些堵塞,迟了一会儿才道:“嗯。”
纪征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镶着玻璃窗的红漆木柜子前,看着陈列在玻璃窗后的几张照片,低声问:“怎么不说话?”
夏冰洋把自己拨回工作模式,问:“那你找到线索了吗?”
纪征没答话,注意力忽然被面前的红漆玻璃柜吸引住了。
玻璃柜仅两米高,内有多个窗格和挡板。按照徐辉178厘米的身高,可推测出徐辉惯用上层第三层窗格,里面摆了一些物件。
那些物件在徐辉心中显然高于其他物品,所以被徐辉放在橱窗里,而且还是最显然的位置。
上有一张□□,一尊巴掌大小的纯银佛|像,当中立着一副相|框,内嵌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条宽阔干净的公路,公路两旁是晨光下的旷野,葱郁的绿草地上零散的立着几颗杨树,绿色的草地在阳光下闪着碎光,像一条波光粼粼的绿色的河流。
右下角印着拍摄日期——2011-07-21
“喂?纪征哥?”
或许是这张照片的拍摄水平过高,风景太过生动,纪征看得专心,迟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夏冰洋在叫他。
“走神了,不好意思。”
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纪征这样客客气气的和他说话,夏冰洋心里很不受用,低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不好意思。”
纪征没听清楚,问:“什么?”
夏冰洋淡淡道:“没什么。”
纪征捂住手机,走到卧室门口,和里面的律师朋友说他有事,要先走,然后独自了离开徐辉的家。
小区甬道里很寂静,纪征快步走向小区门口,途中说道:“徐辉家里没有发现,看来我还得去找一趟曹武。”
夏冰洋道:“对了,说起这个曹武,我今早查过他,他现在不在蔚宁,跑几内亚盖房子去了。既然你可以找到他,那他的不在场证明充分吗?”
“还算充分,五金店老板和他的老丈人都可以为他证明,而且他还能说出来很多细节,当时我去找他找的很突然,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编造出那么缜密谎言的可能性不大。”
在阳光下坐久了,夏冰洋被晒的浑身皮肤紧绷又发痒。于是他站起来慢慢往前走:“什么细节?”
“他能说出在五金店逗留的时间,买的工具也能在老板记的账本上找到,而且他还在店门口捡了一把伞,那把伞也能证明他去过五金店。”
“伞?什么伞?”
纪征道:“说来也很巧,12年4月17号,718省道旧桥洞发现一具少女的尸体,这件案子你知道吗?”
纪征本是无心一问,因为12年洪芯案发时夏冰洋正在读警校,夏冰洋就算知道,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不可能亲身参与调查。
但是夏冰洋却吃了一惊,脚步蓦然停住:“718桥洞藏尸案?你怎么知道?”
纪征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夏冰洋道:“我正在重查这件案子。”
“重查?为什么?”
“说来话长,你先说曹武怎么了?”
小区门口绿树成荫,纪征朝停在绿荫下的银色越野车走过去,停在车门前,抬手扶着车头道:“案发当天,曹武见过死者洪芯。”
“桥洞藏尸案的死者?”
“是,洪芯出事之前,曹武见过她。”
夏冰洋忙问:“时间?地点?”
“4月15号下午5点23分曹武到达五金店,当时他看到洪芯在五金店门口躲雨,大概5分钟后,他看到洪芯上了一辆出租车。”
夏冰洋迅速回想洪芯的遇害时间,洪芯死于4月15号5点到8点之间,如果曹武没说谎,他在5点23分看到了洪芯,那么洪芯的死亡时间可以缩减为5点23分到8点钟。
不仅如此,夏冰洋还抓住了一个关键的信息:“洪芯在5点23分上了一辆出租车?”
“是,我问过曹武车牌号,他说他记不清了。”
夏冰洋沉思片刻,道:“要找到这辆出租车。”
“出什么事了?”
“很乱,以后我慢慢和你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这辆出租车,查清楚洪芯在5点23分之后的踪迹。”
纪征沉吟片刻,果决道:“好,我帮你找这辆车。”
话一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4月15号当天下大雨,国道上来回的出租车不计其数,怎么找一辆疑似洪芯生前搭乘的出租车?
这个难题,纪征想到了,夏冰洋也想到了。
夏冰洋发愁:“监控录像只保存两年,六年前的早就不见了,而且六年前718省道只有三个摄像头,国道入口,中心大十字路口和下省道的路口。”
纪征淡淡笑道:“我还可以看到录像,对我来说,桥洞藏尸案才过去四个月。”
夏冰洋便把方案说出来:“那你去蔚宁市出租车公司查他们的中控系统,12年起蔚宁市的出租车已经统一管理了,按规定每个乘客上车后都会被拍张照片上传到中控系统,但愿洪芯上的这辆出租车能在中控系统中找到。”
虽然已经有了方案,但是想要排查出这辆出租车依旧是海量工作量,并且一点捷径都没有。
“好,我知道了,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系你。”
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说完了正事,夏冰洋又想起纪征的脸来,似乎还有话对他说,但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拖延了片刻,道:“谢谢你,纪征哥。”
纪征只笑了笑,道:“下次联系。”
夏冰洋拿着手机怅惘了好一会儿,现在在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想着纪征,为什么一直忘不掉纪征。因为他在纪征身上一直寄托了一份感情,这份感情在肉|欲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份对纪征悠然神往的吸引力。他本以为自己对纪征不过是相见不如怀念的初恋式情节,但是他刚才见到了纪征,非但没有卸下一块心病,反而更加病重了。他这才顿悟,他小瞧了自己,也小瞧了纪征。
他一直都看不起为了感情这种事而牵肠挂肚的行为,觉得这种人简直俗气又暧昧,所以他一直都非常潇洒也非常冷酷,自认为可以一直潇洒一直冷酷。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在纪征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在心里暗骂自己俗气,骂自己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