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服直接用学校的。
只是,学校里那些现成衣服已经被不少人挑过,所剩数量不多。老师带她们这批人去的时候,顾缱绻眼看其他人围成一团挑挑选选,有点像菜市场里疯狂抢购打折商品的顾客。甚至,有些人还为为数不多的好看衣服变了脸色。
顾缱绻从来不擅长争什么,也没欲望掺和进去,只好站在一边悻悻地想,干脆凑合一下算了。
反正,她最近已经够丧气的了,并没多少精力去计较其他。
但没想到,最后老师特别关照了她一下。
大概,是看她样子有些低落。等那些人走后,老师带她去了另一间屋子,挑了条白色的连衣短裙给她,说很符合她气质。
顾缱绻看着裙子,有点呆。
陈星落给自己买衣服时,也挑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说既好看又适合她。就是开学收拾东西、他在视频通话里让自己试的那件。
而妈妈生前,就是非常喜欢白色的裙子,偌大衣柜里摆满整整一排。
记得,妈妈曾摸着自己头,很温柔地说,等自己长大就将那些裙子送给自己,说自己成人后,穿起来一定会非常好看……
“好了,”顾缱绻发着呆,却被老师轻拍着肩膀打断,“快去试试吧,晚上准备上台了。”
顾缱绻回过神,点点头。
……
夜晚演出规模不大,地点是学校里一小型演出厅,甚至不如当时巡礼一中的礼堂气派。
不过座无虚席,也算很有气氛。
顾缱绻演出被排在最后。
不得不说,老师真的很看重她,一开始就非常直白地告诉过她,她的节目就是用来压轴的。
一曲弹完,顾缱绻在雷动的掌声中回到后台。
此时,偌大一化妆间已基本没了人,灯甚至都关上大半,四处散落着零零散散的物件,一面面巨大的化妆镜排列开来,在不同的位置和角度映出不同的光彩,气氛有点阴沉。
又是这种熟悉的、一个人的感觉。
而且,此时的周围环境实在不怎么让人舒服,顾缱绻懒得换衣服,反正也不着急还,就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
结果,一出门就听见一片“哗啦啦”的声音,清晰而大范围地在耳边响着。
顾缱绻一只手提着东西,一只手摸了摸手臂,夏夜难得而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微微起了些鸡皮疙瘩。
错愕抬眸,只见,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模糊一片,漫天豆大的雨水正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再偏转目光,演出已经散场,许多人正从建筑正门往外涌着,三三两两地飞快冲过雨幕、钻进一辆辆亮着车灯的轿车里,而后一辆辆轿车疾驰着离开。
只有顾缱绻一个人站在后台出口处仰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着一声声被雨浸染得潮湿的车喇叭,看着一片片被车轮轧起的高高水花,方才演奏时的平静倏然倾塌,那种很丧很丧的感觉,好像又巨浪般呼号着席卷回来了。
顾缱绻轻轻叹口气,忽然看到什么。
只见,一把黑色的伞忽然出现在拐角处。
它慢慢地,向着她靠近,再靠近……
打伞的人特意把伞举得很低,以至于它将其面庞完全遮住,只露出一段修长的身子。
熟悉的简单白色T恤,黑短裤,手随意地抄在兜里,腕上一块熟悉的表,脚上穿着一双对于顾缱绻来说风格很熟悉、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新球鞋。
瞥见这道身影的第一眼,顾缱绻就感觉自己的心高高悬起,堵在了嗓子眼。
甚至,在她还没看清的时候,好像冥冥中就有了什么感知,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她始终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方向,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去想,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陈星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嘿,小傻瓜!”
陈星落走到顾缱绻面前,忽然一跺脚,尔后立即把她罩到伞下,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又惊又愣的模样。
顾缱绻:“……”
伞的阴影下,她鼓着嘴,抬头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面庞。是几乎每天都能在手机上看见、却因为不能真的见到、而令她越看越感到难过的面庞。
而现在,近在咫尺,无比真实。
心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冲击到,顾缱绻嘴巴一点点、一点点地瘪下去……
眼看大事不好,陈星落赶紧伸手捏住顾缱绻两片软软的嘴唇,“不准哭不准哭,多大了还哭!”
“……”
顾缱绻湿蒙蒙的双眼倏然瞪大,委屈又无辜。
其实,陈星落并非真觉得顾缱绻已经长大了、不能哭。
只是,他这么时隔漫长、千里迢迢地来见她一面,好不容易营造出这么轻松的氛围,以开玩笑的方式出现,真害怕某位小朋友一掉金豆子,他眼泪就也要决堤而下了。
多丢人。
顾缱绻不满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被陈星落这么一闹,果然很快就要没了要哭的意思。
陈星落见状笑起来,松开手,尔后立即将顾缱绻紧紧抱住。
很紧,很紧,好像要把她给揉进自己心里一样。
慢慢把委屈和惊讶都咽下去,顾缱绻闷闷地说:“陈星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星落拍拍她后背,笑得意味深长,“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
顾缱绻眼睛瞬间瞪大,因为吃惊而瞳孔骤缩。
——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所以,他这是在回应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还是,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他应该,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吧。
那时候,在游乐园看烟花,陈星落和自己表白,但自己明确说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他就说要等自己。
而后,大概是忽然明白了某种心意,顾缱绻才会在国庆的时候,没头没脑地问他一句:你还在等我吗?
谁知道他懂没懂。
谁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到底是认真的回答,还是只是随随便便地一说而已。
然而,看陈星落现在这副大咧咧、笑嘻嘻的态度,大概后者的可能性更多吧,顾缱绻在心里微微叹口气。
然而,他能这样来见自己,自己已经特别开心和满足了。
“走吧,是不是还没吃饭?”陈星落好半天才将顾缱绻松开,但依然将她揽着,笑嘻嘻道,“我可以,邀请顾小姐和我一起共进一顿晚餐吗?”
“嗯……你请客。”顾缱绻想也不想地答。
陈星落刮刮她小鼻子,“没问题。”
顾缱绻“嘿嘿”一笑,像小仓鼠一样搓搓爪,点点头,紧挨着陈星落,躲在他所撑的伞下。
再看檐外雨幕,忽然觉得无论路灯还是车灯,那些黄色的灯光将一串串从天而落的雨水照成金黄,清晰又明亮,好像还挺漂亮的。
然而,站到楼梯边时,她迈出的脚忽又缩了回来。
“怎么?”陈星落于是也只能退回,有些奇怪地看了顾缱绻一眼。
顾缱绻却没说话。
陈星落顺着她目光看向楼下。
这场雨突如其来又来势汹汹,迅速在地面上积起一层不浅的雨水,因混杂着泥沙流动而显得浑浊,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枯枝败叶在其中打转。
目光一转,只见顾缱绻正穿着一双绒面的绑带平底鞋,纯白色,显而易见地沾不得半点脏东西。
陈星落轻笑一声,“大小姐性子。”
想了想,他将伞往顾缱绻手里一塞,兀自走到她面前,蹲下——“快点。”
“啊……?”顾缱绻呆了呆,“哦。”
她走上前,慢慢俯下身,任陈星落把自己背起。
尽管被说了一句,但顾缱绻知道陈星落不是真的在嫌弃自己。她整个人贴在陈星落身上,可以感觉到他后背十分结实,也很舒服,在清凉的雨里隔着一层薄薄衣衫,传递过来有些灼丨热的温度。
她又将下巴搭在陈星落肩上,面颊很亲昵地贴上他脖颈,手里歪歪扭扭地举着伞,努力和风作斗争,将它举得稳些。
“鞋洗不干净了,再买一双不就好了吗?”陈星落吐槽,“如果我不来,你怎么办?在这睡上一夜,等雨停了、水干了再走?”
顾缱绻“嘿嘿”一笑,调皮地用手指戳戳陈星落面颊,“可是,你这不是来了嘛。”
她想了想,“要是你不来的话,我就脱了鞋、淋着雨往回跑,但是,你来了的话,我就是个大小姐性子的矫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