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随从赶往客来轩,到达客栈时他还没进楼,远远就认出了薛梦松和叶清雨。他和叶正庭是旧相识,当年叶正庭镇守西北时,他刚调任幽州,他曾见过小时候的叶清雨。没想到几年不见,当初的小丫头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了,此刻她坐在气宇轩昂的薛梦松旁边,好似一对璧人。
他走进大堂,对薛梦松微微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侯爷到幽州怎么不提前通知下官一声,也让下官好派人相迎。”
在年龄上楚云良比他年长许多,而且他与叶正庭又是旧知,怎么都算是自己的长辈。所以看到他如此恭谦,薛梦松连忙起身,走过去扶起他说道“您不必如此,我们到幽州不过几日。皆因清雨说她自小在西北长大,此次查案她想故地重游一番,便跟着来了。刚才清雨还在和我商量,何时去幽州府拜访您。”
童黛听到薛梦松叫自己的名字,也起身走上前,装作温柔乖巧的模样,她甜甜地叫了一声“楚叔叔,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清雨吗?”
“当然记得。”楚云良捻胡作思考状,他回忆着当年情景,缓缓开口“你这丫头,打小就不听话,上房揭瓦的没个女孩模样。有一次你从马上摔下来,额前磕破了好大一块,还是顾伯颜……”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哽住了,他吞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薛梦松,立刻改口说道“往事不再提了,你呀,如今长得如此标致,倒是很让我意外。”
童黛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像一个朝父亲撒娇的女儿,有些调皮地说“女大十八变嘛,女孩子总是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嘛。”
楚云良顺势摸了摸她的脑袋,时光好像真的倒回了当年,叶清雨还是在他府里追着蝴蝶跑的小女孩,他不禁感慨“一晃都过去好多年了呀。”
薛梦松突然搭腔道“是呀,您的体态可比几年前我在京城所见要圆润了,看来西北的水土挺养人的。”他的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像是一句讽刺扎进了楚云良的心里,因为旱灾,街道上都是面黄肌瘦的行人,而他作为父母官却体型肥硕。
他尴尬一笑,自我打趣道“人到中年,自然发福而已。”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楚云良把他们请到了幽州府,他可不放心放他们两个在幽州城里乱晃。
赴宴前,薛梦松把随身物品都夹上了发丝,他倒要看看这个楚云良会使出怎样的计谋。
晚宴上,楚云良开门见山地问道“侯爷此次来幽州查案,打算从何查起?”
他知道赈灾款这个话题是怎样都避不开的了,只不过薛梦松没料到,楚云良会如此直接,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您不必着急,此次查案不过是看看灾情,圣上对于西北旱事尤为关心,他想知道下拨的三笔赈灾款都用于何处了。所以,希望您可以把幽州府的详细账目交于我。”
“这是自然。”楚云良拍了拍手,仆人端上几本厚账,一同端上来的还有两个锦盒。
薛梦松打开锦盒,一个里面放的是一柄玉如意,另一个放的则是镶嵌了南珠的金钗。
“您这是何意?”
“金钗是送给清雨的,清雨这孩子自小在我跟前长大。你们大婚,我这个做叔叔本该前去道喜,可路途遥远,多有不便,这次这个金钗就算是赔礼吧。”他说完,薛梦松刚要推还锦盒,楚云良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锦盒装的玉如意,本是正庭送于我的,我听闻侯爷爱翠玉,特将它转赠给侯爷。”
这句话一出口,薛梦松的脸色都变了,他的手紧紧按在锦盒之上。果然,他就知道这个老狐狸不一般,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他与叶正庭的关系,如今叶清雨嫁入侯府,叶正庭和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还得考虑到叶正庭。
“你这是在贿赂威胁本侯?”
“下官不过是投其所好,侯爷如若不喜欢就罢了。不过我需要提醒侯爷,万事不可赶尽杀绝,还望侯爷三思。”
薛梦松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不过在宴席上,他仍作出一副笑脸,他大手一挥收下两个锦盒。
“礼物我收下了,如何决断待我看过账目后便知。”
*
晚上,薛梦松回到房内,虽然所有的物品和他离开时一样,但书内夹着的头发丝已经不见了。他知道楚云良一定怀疑真账本在自己手里,他把假账本收入包袱中,又看了一眼两个锦盒,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叶正庭的原由,他早就把这个楚云良一锅端了。
薛梦松估摸着明日父子二人就应该到渭洲了,找不到他们的楚云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西北下属的县衙唯有渭洲不受他的控制,再加上高远冒充自己的事已经败露。他猜测,不超三日楚云良的密探就会发现账房躲在渭洲一事,到那时不仅是父子二人的安危,就连自己恐怕都躲不过他的魔掌。
而另一边的童黛也揣测出了薛梦松的用意,她叫来伺候的丫环,谎称自己腹痛难忍,惊动了整个幽州府。
大夫被唤进幽州府,他给躺在床上的童黛号脉,号了三次脉,脉象平稳并没有病症,可童黛仍喊着肚子疼,还面色惨白,他有些不解。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薛梦松悄悄往他的衣袖里塞了一锭金子,大夫瞄了一眼楚云良,背后直冒冷汗。
“姑娘是何症状?”
“在下医术有限……”他的话没说完,被薛梦松及时打断,薛梦松问道“夫人自从来西北之后就寝食难安。”
薛梦松的一句话像是点醒了大夫,他马上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夫人也许是因为水土不服才会如此。”
“那应当如何呢?”
“我给夫人开一些滋补开胃的药方,但水土不服,除非身体适应坏境,否则开多少药都是治标不治本。”
薛梦松点点头,大夫看到他的表情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他开好药方,拎起药箱就要告辞。
大夫刚走出门不过两步,就被楚云良拉住了,他厉声问他“她真的生病了吗?”
“是、是呀,大人,您看那位夫人面色苍白,还不断冒着虚汗,且脉象不稳。”
“好了,好了,你走吧。”
听到他的话,大夫拿着诊金来不及道谢,立刻开溜,他知道如果谎言被拆穿,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楚云良看着床榻上的叶清雨,还是不相信,怎么好端端的,不过一餐饭的功夫就生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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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楚云良让人按照大夫开的药方抓了药,然后送往叶清雨的房间,送去前还特地嘱咐了小厮两三句话,小厮会意地点点头。
煎制好的中药被小厮端上来,他点头哈腰地说道“我家老爷听闻夫人生病,立刻着小人去抓了药来,一刻也不敢耽搁,还特意让我叮嘱夫人这药一定要趁热喝。”
薛梦松先走进小厮拿过那碗中药,看了又看,小厮一眼就明白薛梦松的用意,他赶紧赔笑说道“侯爷多虑了,要是我家老爷对您不利,方才在晚宴上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听了小厮的话,薛梦松微微一笑,心中却暗自赞叹,这个幽州府还真是厉害,一个端药的小厮都能说会道。他看那小厮还没有退下去的意思,于是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一会再来收碗。”
小厮有些迟疑“这……”
薛梦松两眼一瞪,怒言“怎么,本侯说话不顶用?”
“不是,不是。”小厮放下端盘,急忙退了出去,这个客人他可惹不起,但关上门,他又想起老爷的吩咐,于是悄悄趴在纸窗外偷听。
薛梦松端着药碗朝窗口的花盆走去,叶清雨本来就是装病,虽然他已经贿赂了大夫,但毕竟是药三分毒,对于没病的人而言哪怕是温补的药也是多余。
在薛梦松就要抬手把药倒进花盆的前一刻,童黛快步走向他止住了他的动作,她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朝着另一边窗户倒出的剪影。
薛梦松对于被人监视的情况十分不满,他堂堂平淮侯什么沦落到这么个地步了,他今天非要和楚云良争辩争辩,他这么想着,就要开门去找这个偷听的小贼。
这回还是童黛及时拉住了他,她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浓浓的中药味让她不禁眉头紧蹙,她一闭眼,狠心一口咽下那碗中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