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死,可是,我死了,剩他一个人逍遥自在的活着,我不甘心。那杀了他,和他同归于尽?我杀不了他,我无法接近他。再说就这么简单的杀了他,我也不甘心,太便宜他了。我父亲死后,我叔父曾暗地里找过我,说是会协助我刺杀他,只要他死了,他死了,那就什么都好了,这天下就还是重新是我们赵家的天下。可是,谁的天下关我什么事。我不在乎那些,为了这个天下,他已经杀了我的父兄,囚禁了我的亲人。我恨这该死的天下。我只要他痛苦,要他清醒的活着痛苦一辈子,让他知道自己最在意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觉,每日每夜都会痛苦。”
“所以你就给我下了毒?”
“是。谁叫你是他最在意的人。十年间,他不停的打探你的消息,知道你的一点一滴,可是他没去找你,因为他的江山不稳,他没法保护你。现在他有能力了,立马去找了你。你嫁人了,他就抓了你的夫君,说他死了,断了你的念想。为了你,他甚至连六宫都是虚设。你说,不杀你,我能杀谁?”
语冰叹了口气:“你错了。在他的心中,最在乎的不是我,是他的家仇。你可知道,林尚轩他,其实真正的身份是前朝叶将军之子?
“那个因为谋反而被满门抄斩的叶将军?”迎夏睁大了眼睛。
语冰点点头:“林尚轩他,从一开始,应该也没想过要这天下。当时想这天下的,应该是你的父亲。他一直以为是前朝皇帝杀了他一家,灭了他一族,他想给他的父亲平反,可惜皇帝过于昏庸,认为他自己没有杀错人。当时又恰好你父亲有不臣之心,嗯,错了,应该说你的父亲一直都有不臣之心,所以他当初知道了林尚轩的真实身份,才会有意拉拢制约他。林尚轩和你的父亲二人一开始应该都是抱着推翻皇帝的想法,但是没想到,后来林尚轩却无意中得知其实你的父亲才是真正的那个害死他全家的人,所以他当时才会杀了你的父亲和你的兄长。那时候,我想他家仇已然得报,自是不会在意这天下的,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那会已经起兵,而且朝廷也已经知道了,那也就容不得后退了。当然了,这其中应该也不乏叶将军旧日部下的怂恿,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未必会走到今天。”
迎夏自然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大声的斥责着语冰:“你胡说,我父亲当年与叶将军是好友,又怎么可能会害他。一派胡言。”
“想来你父亲当年也曾力邀叶将军参与谋反一事,叶将军拒绝了。你父亲唯恐事情生变,这才捏造叶将军通敌卖国,欲谋朝篡位。皇帝昏庸,朝中多数大臣与你的父亲都是同一条战线,诬陷一个叶将军应该不是难事。而且叶将军功高震主,军权在握,皇帝应该也对他忌惮三分,于是顺水推舟,至于证据什么的,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哼。你自己也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又没有参与这些事,那时候你应该正在外地游荡,对于千里之外的事情,你能了如指掌?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父亲都死了,你没必要这么污蔑他。”
语冰想了想,这才说道:“你不相信这也很正常,要是我我也不相信。我自己并未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也是后来听我父亲跟我夫君二人闲聊时做的猜测而已,做不得准。具体的,你还是亲自去问林尚轩吧。”
脚步声由远及近,迎夏原本狐疑的神色却忽然笑了:“我会问他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是想让他痛苦,越痛苦越好,所以我希望他亲眼看到你毒发身亡的样子,最好你是死在他的怀里,这样他才会痛不欲生。你说,这样的报复方法好不好?我这几年来日日夜夜受的苦,终于可以还给他了,加倍的还给他。萧夫人,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你也应该忍的差不多了吧?我知道对你不住,可你别怨我,要怨,也应该怨他。不过你放心,你也不会孤单的,你走了,我也会很快下来陪你的,到时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寂寞了。”
语冰也笑了:“娘娘,不用这么客气,短期内我应该是不用你陪了。你看我现在,像是毒发的样子吗?”
迎夏不可置信的指着她,几欲跌倒:“你……这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将那碗莲子汤吃了下去。烟月,你有没有看见?”
烟月忙扶住了她,回过头来瞪着语冰。
语冰耐心的解释着:“前些年,我和夫君走遍大江南北,路人碰到的人多了,那防人之心总是会学了那么点。娘娘,我和你素无深交,按道理你应该仇恨我才是,没道理一来就对我这么好。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但我觉得还是注意点好,所以端起那碗莲子汤的时候,我就有意无意的将手中的镯子碰了一下,可它立马就黑了。本来我可以不喝喊人进来的,只是我一直也都怀疑我夫君没死,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所以这才假装着喝了下去。我要是不喝,您也不会告诉我夫君没死的消息。娘娘,您说是不是?”
迎夏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戴的是对银镯子,而右袍袖那里已然湿了一大块,只是她今天穿的衣服颜色较暗,自己一时没注意到而已。难怪她刚才一直将右胳膊放在膝盖上,而且还捏紧了右袍袖口。原来如此,倒是叫她给骗了。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忽然眼前一花,原来是迎夏摔了那青瓷碗。语冰脸色忽变,忙起身朝殿门口跑。而后面的迎夏已经是抓住了半片瓷片就朝语冰划来。所幸跑的及时,只是划伤了右胳膊。但这已经让赶过来的林尚轩变了大惊失色。
一把将语冰拉到了身后,沉声的吩咐身后的侍卫:“将她拉出去。”
迎夏癫狂大笑:“林尚轩,他日我一定手刃你。不不,我也要让你尝尝逝去至亲至爱之人的感觉,我一定会杀了你在意的所有人,为我父兄报仇。哈哈,林尚轩你等着吧。”
笑声一路远去,语冰心中颇多感触。
殿中人都走了,林尚轩忙拉起语冰的衣服,帮她止血。他心中惊慌未定,当听到殿中有人来通报说迎夏来找语冰之后,他的那颗心忽然就沉了下去。他知道迎夏恨他,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兄死在他的剑下,当时她的那眼神,这辈子他都忘不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杀她。父亲昔日的部下提剑上前,也被他阻止了。他们都以为是他对她假戏真做,真的动情了,舍不得下手。其实,他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上一辈的恩怨,死了这么多人,也应该够了。
语冰坐在椅子上,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颤抖着手给她包扎的林尚轩,忽然就想起那年她落水时,醒来时见他也是这般半跪着抱着自己,一声声的叫着她,语冰忽然就有想哭的冲动。但她还是微仰了头,将眼泪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
“他没死。”语冰淡淡的说着,但却是很肯定的语气,听在林尚轩的耳里却是让他包扎的动作生生一顿。
小心的放下她的袍袖,林尚轩缓缓起身:“好了。往后记得伤处不要碰水。待会我会让太医院的人送些药膏来给你。”
“你把他关在哪里?”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林尚轩忽然就有些烦躁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尚轩哥哥。”
林尚轩忽然就愣了。一直以来,她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林尚轩,只唯有那次,月夜桃林下,他轻轻的吻了她,而那时节,她羞红着脸叫他尚轩哥哥。十年了,这十年里他无数次的在梦中听到她一声声清脆的喊他尚轩哥哥,但醒来之时,却唯有窗外清冷的清风明月相伴。每次他都会想,这个时候她会在做什么呢?在桃溪村的时候,晚间,一灯如豆,淙淙水声入耳。读书累了时,一转眼看向窗外,总能看到河的那边她头枕着双臂,趴在窗子上,对着她笑。那时,风是醉人的,带来山间木叶的清香;月是明朗的,照着河水粼粼,一直流向远方。
想到这时他总会微笑,可是接下来就会想起,如今她是萧夫人了啊,她是不是也会对着萧远之这般笑?这十年,他一直派人不停的打探着她的消息。前三年,她和萧远之走遍大江南北,后来,听探子回报说,她成了萧夫人,有了孩子,跟萧远之的感情日渐加深,他忽然就愤怒了。他原以为,这辈子,她心中只会有他一个人,其他的人,就算是已经成为了她夫君的萧远之,语冰心中也不会有他一丝一毫的位置。可是,语冰似乎将他忘了,而让萧远之取代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