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横低着头,半晌才道:“我不要。”
老唐刚准备劝,就听对方又说:“这礼物,明显是老年人送的。我要自己送。”
被嫌弃的老唐:“……”
行行行,你不送我正好自己送。
季慵这边,考虑许久,终于敲了袁杰办公室的门。
“请进。”
季慵推门,办公室里就袁杰一个老师。
“季慵?怎么了?”袁杰惊讶,这孩子平时从不主动找自己。
“老师,我想问你一件事。”
季慵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周自横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
对方低沉又不失清越的少年音让周自横耳朵一热,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宿舍睡一张床的事。
他摇了摇脑袋,试图将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抛之脑后,于是问对方:“你在哪?”
“怎么?想我了?”
周自横自动忽略这些话:“有事问你,回宿舍吗?”
季慵加快脚步,“我马上,等我。”
周自横挂断电话,心想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连送生日礼物这种事都开始找对方讨论。
季慵回宿舍就看见自己的小室友有气无力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招财猫的爪子。
动作真的……很可爱。
季慵心脏漏跳一拍,凑近对着人耳朵边上低语:“怎么了?小猫猫?”
周自横抬眼看他,也不向往常那样迅速推开他以保持距离。只见他皱着眉,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平时送你爸妈生日礼物吗?”
季慵随意道:“送啊,怎么了,你也要送?”
周自横点头。
“送给你爸还是你妈?”
“我爸。”
“哦,那好办,送盆仙人掌就行了。”
“……”
难道季慵的审美,已经逐渐开始向老龄化靠拢了吗?
周自横尽量控制着表情:“……除了仙人掌呢?”
季慵看他一脸嫌弃:“怎么了?就送这个,爸爸们的最爱,信我。老季每年生日我都送,现在家里摆了十几盆了吧。”
周自横:“……”
他突然觉得可以介绍季慵他爸跟老唐认识一下。
周自横问他:“你每年都送?”
季慵回答:“对啊,老季的话还好,另外一位要是没收到的话,估计会扒了我的皮。到时候不仅要补上,还得罚写八百字道歉信。”
周自横“噗”一声笑出来,这样的家庭,应该很有趣吧。怪不得季慵也很有趣。
“那个……”季慵见他表情都刚才那么苦大仇深了,帮着想办法,“可能周叔叔不喜欢花花草草,他平时喜欢什么?”
这问题问得周自横一愣。
是啊,周琮喜欢什么呢?他一心只顾得怨恨他,却也从没试着去了解对方的喜好。
“可能……”周自横难以启齿,“出土文物?”
季慵:“……”
季慵:“不然我们今晚去博物馆里偷一个出来?”
周自横:“……”
季慵:“开玩笑的,我去淘宝看看,有什么适合送给父母的。”
眼看着季慵打开了淘宝,周自横吓一跳:不会让自己买“父母收到都感动哭了”那种礼物吧。
幸亏淘宝关于送父母的生日礼物没那么奇葩,季慵边滑边念:“按摩毯……泡脚盆——这个泡脚盆不错,我们自己也可以买一个。”
周自横:“……”
他心思微微一动,按住季慵还在搜索的手:“别搜了,我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了。”
几天后,远在山沟子里的周琮收到了快递。
同组的教授调侃他:“周老板,怎么又有快递啊!前两天刚收到仙人球,这回是什么?不会又是个带刺儿的吧哈哈哈哈哈!”
周自横小心翼翼接过快递员手里的盒子,还会有谁给他寄快递呢?严慧吗?已经很久都没联系过了。
他刚刚签收的快没注意到寄件人,这回一仔细看,愣在了原地——
那排整齐的铅字上,三个字一目了然。
他儿子,给他寄了生日礼物。
“周老板,怎么还站那不动了?”
“眼睛怎么那么红,这里沙子多你小心点。”
“嗯……”周琮嗓音沙哑干涩,心里软成一片,“我就是……高兴。”
随后的几天里,周琮把周自横寄来的礼物放进了工具箱里,走哪带哪,逢人就打开箱子介绍:“这是我儿子送的。”
箱子在众人面前打开——
那是一排造型别扭的微型兵马俑,陶土的,还留着周自横的指痕和体温。
第40章
周自横在那之后大概每星期都能接到周琮的电话, 有时候是问问学习,有时是提醒他天气冷该加衣服, 都是一些琐碎平凡的小事。
虽然父子俩之间的话依旧不多,但相对于之前的争吵和不快,关系已经缓和许多。
一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版型良好的风衣被换成了臃肿的羽绒服,季慵终于向恶势力低头, 穿上了那条老年版加绒加厚秋裤。还特意把剩下一条留给了周自横, 当然对方穿不穿就另说了。
课程也进入了收尾阶段,支往和万方像班上同学一样,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考试周复习阶段。平时听不听课看不看书不要紧,都这个时候了, 佛脚该抱还是要抱一抱。
连林平之也开始抱着一摞书在图书馆里啃, 都不怎么来找几人玩。
周自横在星期天的早上被季慵硬拽起来拉去了图书馆, 对方扔给他几本书后就开始戴上耳机自己看书。
周自横拿起面前的化工原理,随便打开一页, 里面的重点都被荧光笔划出来,旁边还贴了便利贴,上面是一些例题。
这书是刚开学那会儿季慵拿着自己的教材打印给他的,他一学期没怎么翻过, 结果人连重点和笔记都给他做好了。
平时季慵上课的状态,也不像好好学习的样子,没想到一临到考试就开始放大招。
连佛脚都抱得比其他人高级。
两人坐的是靠窗的位置,冬日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照进来, 打在季慵脸上。
微微垂下的睫毛被折射出小小的七色的光,季慵脸上每处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周自横有些愣神,这个戴着白色耳机低头看书的少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侵入他的生活,攻下他坚硬的外壳,把他原本安静的心搅得一池春水。
季慵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神,抬眼笑着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看书的样子太迷人?”
周自横眼皮抽了抽,收回视线,这人别说给一点阳光,就算是阴雨天也能灿烂。
他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对着被荧光笔划出来的那道经典例题:“……”
就……好简单。
跟他在少年班里做的试卷没法比。
周自横正想接着看下去,手机正好振动。点开一看——钱若土发来的消息。
话说钳子好久都没联系他了,也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周自横点开微信,钱若土给他发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白雪地里的猫爪印,一张是墙头的红梅,被雪点缀着。
【看,我拍的是不是特好?嘿嘿嘿】
周自横给他发消息。
【你那边下雪了?】
刚发过去,钱若土就给他打了电话。
周自横拿着电话去外面走廊上接。
“喂?周天才,最近忙什么呢?”钱若土那边挺安静,没什么嘈杂音,“都没怎么联系我啊!”
周自横把高林被辞和自己被诬陷作弊的事情跟他说了。
钱若土在那头义愤填膺,嘴上帮着出了一通气后说:“不过你这室友还真好,哥们够义气。”
“嗯。”周自横问,“你最近怎么样?”
“我啊……还不是那样,不过物理专业真的太无聊了,我平时上课都听不进去。”钱若土的声音有些沮丧,“我现在真是烦透了,马上就到期末考试,也不知道自己能过几门。到时候挂科被我爸知道了非活扒我一层皮不可!”
周自横安慰他:“没事,你看重点,随便写一部分就能过了。”
钱若土:“……”你以为我是你啊,随便写写就过了。
“我爸到时候肯定会让我考研,怎么办?我一想到以后还要继续研究物理我就头皮发凉。”
“那就不考研。”
钱若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感觉闷闷的,“你说我以后干嘛啊?一个普通大学生,估计出来还是给人搬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