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福,”临川公主一挥帕子:“可亏的是您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跟这位皇后跟前的大红人理论呢,我说一句,他有的是理由等着我。”
崇庆帝刚刚来到园子,就听小红说宫中派人来捉楚嫣,顿时怒火涌了上来:“把人抓起来好好拷打,问问他们是哪儿来的胆子,竟敢擅入园子里拿人!”
钟公公这时候可威风不起来了,一边求饶一边道:“陛下,是皇后娘娘派奴婢过来的……”
“皇后躺在床上,还有工夫派你们过来?”崇庆帝一挥手,羽林卫顿时将死狗一样的钟公公拖了下去。
“皇后怎么了?”临川公主道。
“动了胎气。”崇庆帝道。
“好端端地动了胎气?”临川公主道:“不会真的是知道了陛下金屋藏娇的事情了吧?也不应该,皇后素来大度,不至于妒忌吧。”
崇庆帝没有说话,却对岸边不知所措的宫人和侍卫道:“你们快去池子里找人,把夫人平安带回来。”
几艘大船同时开动,小红咬了咬唇:“陛下,还有两个公公早就下水去了,不知道追没追到夫人。”
“看到那两个人,就把人捉回来,”崇庆帝道:“五个人一同拷问,看到底是谁派来的。”
池面广阔,而且有荷叶遮挡,两个多时辰过去了,也没有见到人,崇庆帝面色沉鸷,道:“把山下的民船都征用上来,一齐去找!”
见他焦躁不已,临川公主急忙安慰道:“皇兄不要着急,阿嫣十分聪慧,一定是躲藏起来了,叫他们多喊几遍,一定能听到。”
“是啊陛下,”王怀恩也劝道:“陛下不如先上望远楼,登高望远,应能看到夫人。”
“你上去看看,朕就在这里等着,”崇庆帝不肯离开,打发了人去看,自己在岸边来回踱步。
此时楚嫣将船停到荷叶深处,之前她看到那两个太监架船来追,只不过他们上的是一艘大船,大船吃水深,不如小船速度快,所以楚嫣的小船像离弦之箭一样,拉开了距离。
那两个太监大呼小叫着,又惊起一滩水鸟,楚嫣躲藏起来之后,只要留心观察水鸟,就知道他们在哪个方向游荡。
这样提着心一躲一藏,直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此时薄烟笼罩,楚嫣更加提心吊胆起来,她留神一听,却听到远处似乎人声加倍,仿佛更多的人在池面上游荡。
楚嫣问那船工:“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应该是在寻找夫人您呢,”这船工眼尖,道:“船头还有火把亮着。”
“先不急着过去,”楚嫣道:“再看看。”
她也不知道白芨她们搬来了救兵没有,这一次事发突然,楚嫣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以贤惠大度著称的皇后,居然会派人来捉拿她——连皇后都忍不了,看来她和皇帝的私情,的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忽然有两艘大船穿透薄雾,一直向楚嫣的船靠近。这一回楚嫣听得清楚了,船上的人在喊:“夫人,陛下来接你了——”
楚嫣这才吁了口气:“皇上来了,快划出去吧。”
她的船一出现,顿时被四处搜寻的羽林卫发现了,一声划破夜空的哨声之后,顿时有七八艘船靠拢了过来,将楚嫣扶上了大船。
“皇上呢?”楚嫣问道。
“皇上的船,往西面去了,”羽林卫回道:“听到哨声,很快就过来了。”
果然不到半刻,就见一艘黑漆龙骨船疾驰而来,掀起了巨大的白色浪花,连楚嫣的大船都晃动了七八下。
“陛下,”看到船头的人,楚嫣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您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崇庆帝一把揽过跳下来的楚嫣,斥责了一句:“你怎么看也不看,就往下跳?!”
“我知道陛下肯定会接着我啊,”楚嫣满足地在皇帝怀里蹭了蹭,“陛下有如天神降临,这小鬼什么的,全都退散,不敢为难我啦。”
楚嫣被崇庆帝牢牢圈在怀里,只感觉皇帝的胸膛起伏,极是难平,心中不由得诧异,就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满脸怒容,似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
她心中暖意融融:“陛下,莲花池风景如画,特别是月夜之下,波声、水色、烟云、萤光一起摇动,可谓是美轮美奂……等到这池子彻底修完了,咱们就天天晚上过来玩水,好么?”
崇庆帝点了点头,低沉地“嗯”了一声。
“陛下,那几个公公……”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箍着她的力量仿佛更大了些,顿时笑道:“看来陛下这个中秋也没过好,不然怎么会惹得皇后娘娘发了这么大的醋劲儿?”
崇庆帝抵着她:“朕已经将那几个狂悖无礼的东西绑起来拷问去了。”
“我就说宫里可吓人吧,”楚嫣也抵了抵他:“一言不合就又抓又打的,亏的是我脑袋灵光,反身就跑。园子里头大,我还真能跟他们比比脚力,不过下一次,我可就不一定能跑得赢他们了,何况陛下也不是常在园子里,他们总能寻到机会来收拾我。”
“朕跟你保证,没有下一次,”崇庆帝道:“都是因为朕不察,才叫他们钻了空子。”
船到岸边,崇庆帝用披风裹住楚嫣,送到了莳花楼:“朕亲自去处置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太监,她们已经备好了香汤,你沐浴之后,如果朕还没来,就先去睡。”
楚嫣抓着他的手道:“陛下,我不想跟皇后娘娘作对,您千万不要让我为难……何况皇后娘娘还怀了皇子,这事情还是要缓缓处置才是。”
“朕知道了,”崇庆帝拍了拍她的手:“不让你为难。”
他吩咐白芨几个好好伺候楚嫣,很快就离开了。
*
第二日楚嫣和崇庆帝一同用早膳的时候,瞧见他神色相较昨日不差,才知道那几个太监都已经审问完了,供认一切行动都是受承恩侯夫人指使。
“那陛下打算怎么办?”楚嫣问道。
“既然是承恩侯夫人主使,那就交给皇后处理。”崇庆帝道。
“皇后岂不多想?”楚嫣想了想,还是道:“承恩侯夫人此举,未尝不是要给皇后娘娘出气,已经让皇后娘娘面上无光了,还要逼她亲自处置承恩侯夫人,只怕心中肯定有关隘,最后都要算到我的头上。”
“那你说怎么处置?”崇庆帝问。
“我看,要不就算了,”楚嫣道:“要是让皇后处置,天下岂有女儿处置母亲的道理?要是陛下亲自处置,天下岂有皇帝插手外命妇的道理?”
“你吃了这么大亏,要是朕来的不及时,就被捉走了,”崇庆帝放下筷子:“怎么反而替她们求情?”
“说到底,本来就是我的错,和皇上的私情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皇后娘娘生气,也是应该。”楚嫣戳了戳米粥,情绪也有点低落:“我也不想让陛下为我出口气,只叫她们今后动不得我就行。”
“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崇庆帝笑了一下:“人伦和纲常都是一帮腐儒定的,他们一会儿说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一会儿说君不可夺臣妻,你说该听哪个?”
“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些名声的,”楚嫣道:“陛下您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咱们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乎,反而有的人在乎的不得了,操着咱们两个本该操的心,真是好笑。”
崇庆帝道:“这些话,不能叫你我增一分或者减一分,不过是让他们寝食不安罢了。”
“也就欺负我没娘罢了,凭人去欺负罢了。”楚嫣嘟起嘴巴道:“承恩侯夫人做了坏事,可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我倒也羡慕地很。”
她自己噘嘴生了一霎的闷气,忽然又云开雨霁了,抱住崇庆帝的胳膊道:“我不怕她们,有陛下就够了,只要陛下疼我爱我,再来十个承恩侯妇人也不怕……十个,哎呀还是算了,一个就让我焦头烂额,十个还真吃不消呢!”
崇庆帝把她抱在怀里,“朕一颗心都在你身上,还要怎么疼你爱你?”
“我不要陛下这一时半会的真心,”楚嫣半真半假道,指头在他胸膛上画圈圈:“我要陛下长长久久的真心。”
“朕给你的就是长长久久的真心。”崇庆帝抓住她的手,手指又在她的唇上划过,眼神炙地楚嫣浑身都发烫。
她轻轻咬了一口崇庆帝的手指,神思荡漾之间,却被崇庆帝抱了起来,走向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