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复为了养足精神,特意带了一套半旧的铺盖。第二天一早,雅卉收拾的时候,指着那铺盖问道:“夫人,这个还要吗?”
许复想了想,说:“留着吧。横竖放到马车里也不占地方。”
马车又行了一天的路,天擦黑才到了大定,许复犹豫了一下,让两个亲兵驾着马车回去。
“夫人,这?”亲兵有些不解。
“我过来求大定知州,自然是要低调才是。”许复说道,“你们放心,城门就在前头,我身上又有路引,怕什么?马车里有银子,你们拿着回驿站让人做点好的,这一路也是辛苦了。”
“多谢夫人!”
许复带着雅卉进了城门,忽然有个小孩子撞了她一下。
“谁家孩子!”雅卉在一边扶住许复。
许复愣了一下,赶忙去摸荷包,却发现已经不见了。
“那是个偷儿!”许复非常懊悔,千算万算怎么把这件事情给算漏了。
“那现在怎么办?”雅卉问道,“要不您先把我卖了,等回头再给我买回来?”
毕竟现在天都快黑了,她们得找个地方住下来才是。人生地不熟的,她们也不好问路。许复吸吸鼻子,使劲地把眼泪憋住。
“又胡说。”许复说完抬头看了看,也算是她命好,前面就是个当铺。
“我去把簪子先当了。”许复说道。
“婢子这就去。”雅卉说道。
“不成。”许复摇摇头,“之前听外祖母说过,那当铺的人眼睛毒得很,你过去,他们会欺负你的,还是我去吧!”
“那怎么行!”雅卉还是不同意。
“我说行就行!”许复说完,抬脚就进了当铺。
那当铺柜台高高的,许复走进去,本来想当头上的簪子,拿下来发现是陆柯送她的那个赤金簪子,犹豫了一下,又戴了回去。她褪下来手上的一只镯子,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想把这只镯子当了。”许复小声说道。
那伙计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许复,又仔细瞧了瞧镯子,接着递还给她。
“不能当吗?”许复有些着急地问道。
“不是不能,是小的不敢收,您等会儿,我叫掌柜的来看看。”管事的说完,就进了里间。
许复拿着镯子站在下面,有些惶恐。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轻蔑地看着,如此居高临下,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一会儿,门帘子掀开了,掌柜的走了进来,他扒头看了眼许复,说:“拿过来瞧瞧。”
许复赶忙把镯子递了过去。
掌柜的仔细瞧了瞧,说:“您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吧?”
“是。”许复声音有些低沉,“进城寻亲,结果遇上个偷儿。”
“五百两。”掌柜的说道。
“这么少?”许复有些惊讶。
“咱明人不说暗话。”掌柜的笑着说道,“这个镯子,估计您过不了三日就得来赎。况且,这大定偷儿多,当了一千两您就不怕出门再被偷儿摸了去?”
“让您见笑了,多谢您。”许复带着歉意说道。
“记上吧。和田玉手镯一只。”掌柜的说完吩咐管事的,“放天字号柜里,虽然当的不多,但是这玩意贵重。”
许复拿了五百两银票出来,又按照掌柜的教她的,跟雅卉分开四个地方放好。
“你去跟着那两位。”掌柜的说道,“看着她们住了客栈再回来,要是再有那偷儿上前,拦住了。”
“您这是?”管事的有些不明白。
“你没看出来吗?那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家。那镯子,得值咱半个铺子。”掌柜的说道,“我听闻山上捉了个将军,那位,怕不是将军家眷。你记着,到客栈露个脸,让她们承咱们一份情。”
“明白了!”管事说完就带着会点功夫的活计跟着去了。他见许复跟雅卉住进了大定最大的客栈,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许复这边刚找伙计要了晚饭,转头就看见当铺管事的,不由得一愣,说:“您这是?”
“这里的酒好菜好。掌柜的吩咐我来打二两好酒再来三两猪头肉。”
许复却明白这是掌柜的猜出了些她的身份,让人在后面护着她们呢。
“您跟掌柜的说,回头赎镯子的时候,我定会拎着好酒过去。”
“谢谢您了。”管事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客栈老板也不是傻子,见此情景,也吩咐活计好生招待,万勿怠慢。
作者有话要说:当铺的人,眼睛都毒得很
第76章
许复在上房收拾好东西, 把之前写的拜帖拿出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她想了想, 明天还是直接带着有雅卉去见大定知州。没有道理夫君被荆人关了起来, 自家夫人还顾着什么礼仪。
递拜帖?许复自己笑了笑, 只不过陆柯是诈降, 她能确定他的安全, 所以才小心谨慎了些。要不然, 她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在大定知州府了。
第二天一早, 大定知州周成正在后院用饭,就有家丁过来说陆将军夫人来了。他把酥卷三口并做一口吞了, 赶忙起身去了正厅。这位怎么来了,他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许复坐在正厅喝茶,刚端起来就看见周成急匆匆地进来。
“许复见过周知州。”
“将军夫人多礼了。”周成说完,就立着眉毛看着许复,“复儿胆子够大, 自己带着个侍女从矩州就这么跑过来!”
原来, 那周成是许司的门生, 为人清贫又孤傲, 不屑于活动关系, 就被派到大定当知州。
“您先别急。”许复说完看了眼周成。周成会意, 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只留了自己的心腹。
“这是将军临行前让我转交给您的。”许复说着把信递到周成手里, “我觉得这一路人多手杂的,还是亲自过来转交比较安全。”
周成跟汤峪一样,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 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心里一松,面上就带了出来。
许复在一边抿着嘴笑了。她自己师从许太傅,真按照实付排辈的话,这周成是她师侄。她这个师侄,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那你们也是胡闹!”周成看着许复说道,“你现在住哪儿?”
“悦来客栈。”许复应道,“天字号房,选的最好的。”
“这还差不多。一会儿我派两个会武功的丫头过去守着。”周成说完又看着许复,“要不是我夫人回汴梁省亲,真应该叫你留在我这里。”
“哦,对了。”许复说着忽然想起来当票,掏出来递给周成,“我昨日晚间一进城门就遇见个偷儿,没办法只能把镯子当了。您回头找个人去赎了吧,银票您受累先垫上,等我回去再给您。”
周成一听还有这一出,眼睛又立了起来。他伸手指了指许复,说:“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定是被那陆家小子带的。要是没有当铺呢,你怎么办?”
“那就直接找过来呗。”许复毫不在意地说道,“实在不行那镯子抵在客栈估计他们也是同意的,只不过就不好赎回来罢了。”
“你……”周成被许复气的一时语塞,“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世道险恶。”
许复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她怎么能不知道,只不过都已经过来了,也就无所谓了。昨天知道荷包被偷的一瞬间,她的头都有些发昏。站在当铺柜台前的时候,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才镇定下来,那指甲印儿,到现在都还在呢。
汴梁,泰安帝拿着往宁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总觉得有种违和感。他把陆达叫进来,把玉佩跟信都递给了他。
“你替朕看看,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达双手接过来,先是把信看了一遍,又仔细地看了看玉佩。沉思了一会儿,谨慎地开了口。
“皇帝,末将怀疑陆柯是诈降。”
“哦?”泰安帝看了他一眼,“爱卿是哪里看出来的?”
“这信是往宁写的。末将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无从判断。但是这玉佩,末将可是清楚得很。”陆达说完,竟然笑了一下,“陆柯这小子跟我那儿媳妇感情极好。他成亲后身上的玉佩早就换成了许太傅送他的那一块了。而这一块……”
陆达说着,就把玉佩举了起来。
“这是当年他去西夏前,她娘亲特意去万寿寺开过光的,上面是平安竹。我那小子几乎很少戴它。若不是您说这个是他的玉佩,我冷不丁一看,都认不出来。”陆达说完顿了顿,“平安竹,不就是说,他平安吗。所以,末将认为陆柯是诈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