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说烂话了!想想怎么出去,总在这里不是个办法!”老唐急急说道。
“我他妈在想啊!”
“都别吵了!”万博倩制止了俩人的进一步撕逼,“匍匐前进!”
远处枪声雷动,大约是得到消息的军部派人来支援了,正浴血奋战企图杀出一条生路来拯救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金贵又羸弱的办公室文员。
三人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爬过满是尘埃泥泞的废墙,面前赫然出现一具军人血肉模糊的身体,惊得万博倩差点失声喊出来,亏得老唐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路明非迅速扯过军人尸体旁防身的机枪,背到了自己身上,以防不时之需,随后示意身后两人跟着自己继续往前爬。
“是个男人。”老唐递眼色“说”道。
“那可不。”路明非骄傲地扬了扬嘴角,庆幸自己一直趴在地上,老唐不会知道自己刚刚软了腿。
捕食者的注意力全被宪兵的枪火吸引了,无暇顾及躲在掩体后寻求生路的三人。它们注定没有返回母舰的机会,亡命之徒从最开始就无路可退。
宪兵凄厉的呼嚎声比任何一种声音都要有力地刺痛了人的耳膜,人的血肉之躯在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面前如纸一般轻薄。他们已经不敢去想象那一声声悚然的摔落声和爆浆声究竟是什么了。
路明非停下前进的步伐喘了口气,他们已经绕行了一大圈,眼看马上就要进入宪兵的枪火范围,安全区就在前方,可惜那只分裂的捕食者也正在前方。恒隆广场周围已然化作一片废墟,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他们必须要在二度、甚是三度塌方前离开这片危险区域。
“到这里就可以了。”万博倩忍着脚踝的疼痛,冷静分析道,“这面承重墙一时半会儿不会坍塌,我躲在这里等救援就好,你们赶紧跑过去,带着我只会拖累你们的脚程。”
路明非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向来冷静自制的女人一心求死,之前拒绝他们陪同现在又企图将他们赶走。不过想想也是,要换做他看到楚子航死在捕食者手里,那自己的生死自然也无所谓了。
从前的他还会想在死前回到他和楚子航共同的家里,躺在爱人的气息间安详地闭上眼,可如果楚子航在这血腥狼藉的战场上,他哪儿也不会去。
路明非深吸了口气:“老唐,你听我说,我混在宪兵的炮火里拉住捕食者仇恨值,你趁机扛着万博倩往安全区跑。她应该还没有一百斤吧,你扛着她不会跑慢的,我相信你。”
万博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疯了吗路明非,宪兵的体格素质都拿不下那怪物,你送上去找死啊?”老唐忍不住低声骂道。
“我跟着师兄练过两手,没那么容易挂的。”说话间子弹上膛,路明非爬起身,忍住没去抖落身上的泥土,“放心好了,师兄还要来接我下班呢。”
“尼玛……”老唐骂不动了,他的射击技术并没有路明非好,两厢权衡下不得不承认路明非提出的计划是最佳方案。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玩意儿,能让贪生怕死的废柴豁出勇气。
他不顾女人的挣扎将万博倩扛到了背上,看了眼已做射击准备的路明非,第一次从对方眼底发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凛冽气场。
那一刻老唐觉得路明非是能活下来的,很有可能是活到最后见证到最后的人,心有执念的人可以从任何残酷诡谲的战场上活下来。
“祸害遗千年……你……别死啊。”老唐轻声道。
路明非点了点头,忽然厉喝道:“跑!”
老唐撒腿就跑,不绝如缕的枪声响彻他的四周。宪兵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望见求生者正朝他们奔来,漫长消耗战中倦怠的神经再度紧绷,不断地射出子弹阻挠捕食者的视线,为生还者争取机会。
路明非同样也在他们身后频频射击,将捕食者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枪口下,不叫它分身去对付那两个夺命狂奔的人。
猎物消失在攻击范围内的最终结果使得捕食者恼怒异常,它张开丑陋的口器,发出叽叽咕咕诡异的声响。
二度变异!
又一只捕食者跃跃欲试着从那瘆人的躯干中挣脱了出来,母体被枪炮打断的触须和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愈合,惊人的再生能力令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下意识忘了攻击。
“愣着干什么!继续火力压制!”指挥官高呼着,枪林弹雨落在了处于分裂状态的捕食者身上,生生打断了分裂进程,以至于新分裂出来的捕食者个头比母体小上不少。它裹挟着新生的粘液,湿漉漉地往后方跑去。
此时的老唐和万博倩已然跑进了安全区域内。路明非欣慰地扔掉空了的枪支,重新从旁扒拉了一把,靠在掩体后调整着呼吸。
那只新生的捕食者有着类人的身高,动作比母体更加灵巧。它四肢分裂出可怖的手爪,远远望去除了挥舞着的标志性触须外,竟和人别无二致。
路明非低声骂了一句“卧槽”。
忽然,舞动的触须如有觉察般甩向了躲藏在废墙后的路明非,扬起一片尘沙。方才的攻击中,一枚子弹打中了母体的眼睛,恰巧来自路明非躲藏的方向。尽管有着超强的愈合能力,可视网膜的重构却比血肉的再生还要艰难痛苦,它是来复仇的。
路明非来不及防备,狼狈地避到一旁。裸露在外的额头不可避免地被溅起的沙石割破,顿时流下了血来。他拿袖子简单擦了擦——还好,没有大出血,混在周围几欲作呕的血腥味中,根本不叫个事。
路明非握着仅剩的最后一把抢,警惕地观察着这只有备而来的捕食者的动作,意外地发现敌人并没有分化出眼睛,诡异扭曲的脸上只有两个翕动的小孔和封闭的口器。
——分裂失败了啊。
他望了望周围摇摇欲坠的废墟掩体,心中忽然有了个切实可行的逃生方案,一面庆幸着天无绝人之路,一面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动。
快点,再快一些啊。
离终点越是接近,越是双膝发软抖个不停,不断溢出的冷汗打湿了他贴身的背心。路明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步调,不让过快的心跳频率暴露自己的位置。
周旋片刻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踏出了废墟。另一只捕食者正困于宪兵的集火,无法过来驰援。趁着周围枪声尚未歇止,路明非快速抬起机枪,对准的却不是捕食者的后背,而是身旁摇摇欲坠的危墙。
断壁残垣本就接受不了多少冲击,不过两秒便如路明非所料般砸向了尚在判定方向的捕食者。
然而没等路明非从那一声闷响中缓过劲来,一道触须就从飞扬的石灰雾中穿出,直接击向了他的胸口!
他条件反射地举枪反击,不料那触手灵敏躲闪,不但避开了弹药甚至长驱直入缠住了还未冷却的枪口。
下一秒,枪膛断裂,迸发而出的高温差点灼伤了路明非的手掌。他快速丢掉废弃的武器连滚带爬地跑向下一个掩体。
而在他身后,那只捕食者安然无恙地站在废墟中央,砸落身上的石灰板碎成了一地乱石。它身上暴起的盔甲异常坚固,将首当其中的要害部位悉数看护周全。
“妈的,怪物。”路明非回头望了眼,抄起路边死亡军人的枪又藏进了掩体中。
他翻看了一眼枪膛中为数不多的几枚子弹,继续骂了一句“该死”,急切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新的武器。
可是捕食者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它被这个人类胆大妄为的陷阱激怒了,叫嚣着要用触手刺穿路明非的胸膛。这只怪物将所有的力量都投注到触手上,看似柔软的触手有力地砸穿了厚重的墙面,如子弹打在钢板上般发出一下又一下令人胆寒的声响。
路明非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咬牙从最后的废墟中爬了出来,抄起枪对准了捕食者的脑袋射击。
子弹撑不了多久了。这只捕食者的愈合能力虽比不上母体,但在他面前依然绰绰有余。它不断修复着自己被洞穿的躯体,耐心等待着路明非弹尽粮绝的那刻,伸出触手绞断路明非的喉咙。
路明非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索着子弹打空后的下一个去处。他的余光里,宪兵围攻的那只捕食者已经有了衰败的迹象。不知何处运来的重武器狠狠打在了异族怪物的身上,破坏了它超强的再生能力。这只怪物正扭曲着诡异的身体,发出无言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