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蔓点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
大家知道她不可能一时就转过这个弯来，又劝了她几句，怕影响她休息，才陆续离开。
王惠和苏墨骞都带来了补身子的补品，等人都走后，林弈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喂她。
红豆南瓜小米粥，煨的烂烂的，加上林婶炖的老母鸡，浓香扑鼻，顾蔓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她看着林弈眼下的青黑，仅仅是一夜，他就神色憔悴的厉害，眼底都带着红丝。
顾蔓并不知道，昨天经过那么一吓，林弈一整晚都没敢睡着，一直守到她天亮。
她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脸颊，乖乖将他喂过来的东西都吃下了，只是心口依然难受的厉害，眼泪一滴滴滑进碗里。
第五百八十六章 回乡
吃完饭，她的情绪好多了，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回乡下，索性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抬头问林弈，“宝宝们好不好？没事吧？”
“没事，只是需要观察一下，你没有看到，一男一女，很可爱……”
林弈坐在床边，给她拿温水泡着葡萄。
顾蔓问道，“你给他们拍照了吗？我想看看……”
林弈的手一僵，当初生孩子之前，他兴致勃勃的准备了一个相机，说是等孩子们一生下来就给他们拍个照片，让他们以后长大了看。
当初华华没拍出生照他就很遗憾。
但没想到昨天事态那么紧急，他当时脑子全乱了，看着顾蔓肚子被剖开，他吓的眼前都在一阵阵发黑。
那是一个从枪林弹雨中历练而出，早就见惯生死的钢铁军人头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所以他连刚出生的孩子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更别说拍照了。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拍，顾蔓意兴阑珊的道，“没拍就没拍吧，反正华华也没照……”
她转身躺下睡觉，脖颈间一样东西滑了出来。
是块造型十分奇特的血玉，殷红剔透，在阳光下宛若一汪晶莹红水，顾蔓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乔佩芸贴身的那块，她惊讶道，“这是……什么？”
林弈顿了下，道，“昨天你做完手术，乔副院长亲手给你挂上的，说希望保佑你和孩子们平安。”
顾蔓垂下头，满眼复杂。
她想这个东西再还回去，想和乔佩芸划清楚界限，但她突然想起，昨天剧痛到半昏迷间，是她镇定沉稳的声音。
“别怕，妈妈在！”
这是她第一次对她自称妈妈，她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她满头大汗，因为极度的紧张，她脸色无比苍白。
她突然潸然泪下，心里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终究没有办法，将她完全当成一个陌生人。
“别想那么多了，就当是长辈一份心意吧。”林弈指尖轻轻给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顾蔓点点头，将那玉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剖腹产在麻药褪去后是很受罪的，之前的几天，顾蔓疼的一动都不能动。
伤口处火辣辣的，加上她开始涨奶了，但两个孩子还在观察室。
她被憋的难受，加上心情难受，每天晚上偷偷哭。
她怕林弈担忧，不敢哭出声，每次都蒙着被子。
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每次她哭的难以自抑的时候，他都会从身后轻轻抱着她，陪着她渡过那一个个极度悲痛的漫长夜晚。
林婶抱了华华过来，想让华华喝母乳，但华华已经两岁多了，早就断奶了，抱到顾蔓跟前她就把小脸扭开，还会咯咯笑着说，“妈妈，羞~~！”
孩子天真童趣的笑脸让顾蔓心情好了很多，但怕她憋出炎症，乔佩芸亲自过来给她做按摩，缓解胸口的堵涨。
顾蔓先前还不好意思，想要拒绝，乔佩芸叹道，“你永远不用跟我客气。”
她的手法十分温柔细致，除了帮她缓解胸痛，她还时刻亲自替她换腹部的药物，比起旁人，顾蔓发现她的动作总是耐心轻柔许多。
七天后，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在乡下的顾洪生打来电话，说顾老太太的丧事已经办完了，一切顺利。
顾家有自己的坟地，老太太被葬在了祖坟，顾老爷子心情也好多了，让她不要太担心。
顾蔓难受的厉害，自家奶的最后一面，她终究是没见上。
上辈子，她就无缘和顾老两口在一起，本来想今生要好好孝顺他们，没想到上天还是留给她一道深深的遗憾……
两个孩子从新生儿观察室抱回来了，这是顾蔓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双胞胎儿女，满心的悲伤都似乎被冲淡了许多。
虽然是双胞胎，但兄妹俩的长相并不太一样，哥哥佑棋长的像姐姐华华，大眼睛，双眼皮，鼓鼓的小鼻子，一头黑亮的头发，一看就是个十分漂亮的孩子。
妹妹姝雨长的就像只小猫，娇娇小小的，皮肤白嫩，眉眼清秀。
两个孩子在新生儿科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几天时间就长的白白胖胖的，简直是人见人爱。
半个月后，顾蔓和孩子回家休养了。
林弈早就找好了照顾她们的阿姨，又有林婶从旁搭把手，顾蔓并不太累。
只是因为月子里常哭，她的身体恢复的明显没有第一次好，林弈心疼她，干脆在部队请了长假，全心全意的陪着照顾她。
一个月后，顾蔓感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把几个孩子托给林婶照顾，匆匆和林弈赶回了乡下。
空旷荒芜的坟地里，一个新土培成的坟丘静静伫立着。
顾蔓哭倒在地上，林弈紧紧扶着她。
身后顾家的孩子们都哭成了一团，顾老爷子走上来，红着眼眶劝道，“行了，人都走了，你刚生了孩子，别哭的太厉害……”
只是一年多不见，顾老爷子就老的厉害，满头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佝偻着腰，走路只能靠拐仗，似乎顾老太这一去，将他的精气神也带走了大半。
顾蔓伤心的厉害，临走时，她放心不下老爷子，几次要求他和她一起回帝都。
顾三叔一家在县里买了房子，顾大伯一家住在镇上，乡下老宅只剩下了老爷子，她说什么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顾老爷子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人老了，恋家，觉得哪儿也不如咱家这小院子……”
看着顾蔓难受担忧，老爷子叹道，“况且我也不想离开你奶奶，我留在这儿，还能陪着她，她生前喜欢的菜园子也得有人打理，再说了，我还有个小东西呢，就我们爷俩待着，也挺好的。”
顾国栋头上扎着白布条，静静缩在顾老爷子怀里。
他已经快五岁了，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意思，没有顾老太的这一个多月，他几乎天天哭，眼睛红通通的，小脸瘦了一大圈。
任顾蔓和林弈怎么劝，顾老爷子都不肯去，最后顾蔓只能带着满心担忧离去。
第五百八十七章 偏见
身后老爷子和一众乡亲越来越远，极远处是连绵的黄土青山。
顾蔓知道，以后她回到这个生养她的小山村的时间将越来越少，时间之河终于将她和年幼时历经苦难的地方隔开，而这边，是她完全未知的未来。
一年后，顾老爷子也离世了。
这一年冬天，前所未有的冷，顾老爷子自老伴死后，身体每况愈下，终于没能熬到这年春节。
顾蔓带着孩子回家给老爷子奔丧，伤心欲绝，棺材寿衣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老爷子从停灵到下葬，花了不过七天时间。
最后一天，顾家三兄弟在老宅吃最后一顿晚饭。
屋里热热闹闹的，孩子们在地上跑来跑去，顾三婶请了县里的大师傅，特意做了极丰盛的饭菜。
家里一点都看不出这是刚办完丧事的，顾大伯和顾三叔在桌子前算着这次葬礼的花销，算盘拨的噼里啪啦作响，脸上不见半点悲戚之色。
对他们来说，老两口都快七十了，这岁数走了属于喜丧，没什么好伤心的。
顾蔓一个人在下房里整理着老两口的旧衣，衣服都早已被周梅和顾大妈翻腾了一遍，凌乱的堆在墙角。
顾蔓把这些衣裳都整整齐齐叠好，放了起来。
林弈端了一盆温水进来道，“先敷敷眼睛吧，一会儿我帮你收拾。”
顾蔓这些天哭的太厉害，眼睛红肿的就像个核桃，林弈把毛巾沾湿，给她捂在眼睛上。
“孩子们呢？”她沙哑着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