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哥怎么样了?”
船夫看着柳大富脖子上密密麻麻的血洞,不忍看她,摇了摇头。
“怕是不行了。弟妹,你节哀!”
怀秀如遭雷击,心口似被巨石压住。
船舱里响起船娘的哭号声,震得怀秀双耳发麻。
小家伙被几个大人的悲伤情绪吓住,瘪瘪嘴,抬头尖叫出声。
老花蛇正想着怎么善后,急得在草丛里打滚。
被这尖叫声定住,动弹不得。
他修为不过百年,在这河面上不知困住了多少过往船只。
吃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这附近没人能够制得住他,却不代表他没有害怕之人。
老鹰一族就是他最怕的天敌。
听这小妖的哭叫声,修为还远在他之上。
听着像是婴儿的声音,内力却已经有他两倍还多。
可见他父母必是一方妖霸!
这叫声隐隐带有鹰族的啸音,声带地振动还有蛇族的节奏。
这方圆百里,能生出这般后代的,必是那两个。
无论是其中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也不知刚才这帮手下有没有下重手!
他思来想去,自知逃不过,只好化成渔翁。
随手变出一艘小船,快速朝乌篷船驶去。
怀秀瘫坐在地,小家伙双手搂住她脖子,踮起小脚想要爬到她背上。
船夫抬起头,试探着说道:“弟妹,我们先原路返回吧,这响水镇还有四日的行程,我担心大富兄弟受不住这炎热的天气。”
怀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跪坐起来,拉过小家伙,抬起柳大富的手伸到小家伙嘴边。
“宝贝,听娘的话,咬一口!”
船娘以为她悲伤过度,急忙拦住:“怀秀妹子,大富兄弟已经去了,你不要这样!对孩子不好!”
小家伙虽然不清楚一向温柔的娘亲用意何在,但她还是露出虎牙,用力咬住眼前的手背。
牙齿太过用力,小脸憋得通红。滴溜溜的双眼盯着怀秀,等着她的夸赞。
怀秀把手指伸到柳大富鼻子下面,等了一会,还是气息全无。
她颓然放手,朝小家伙扯出个笑脸:“宝贝真棒,松口吧!”
小家伙眉开眼笑,扭着屁股坐到怀秀怀里。
船头摇晃了一下,船夫弹起身子,惊恐地看向外面。
一根竹竿勾住船沿。
“请问,是你家喊救命吗?”
声音苍老无力,不像是水匪。
两艘船最终靠在一起。
船娘擦掉脸上的泪珠,坐到怀秀身边,轻声安慰。
一个佝偻着身子,头发雪白的老头跟在船夫后面挤进船舱。
“这是怎么了?”
老头摸着柳大富的脖子,眼睛却盯住小孩子不放。
果然不出所料,这孩子不简单。
怀秀从这老头进来开始就浑身不舒服,心中升起滔天怒意。
她横眉冷对,侧转身把小家伙挡在身后。
老头视线上移,被女子耳朵底下的标记惊得抖起身子。
这标记寻常人是看不见,但他们蛇类是再熟悉不过了。
四点倒三角的标识,是他老祖宗的记号。
能配得上这记号的,只有老祖宗的至亲之人。
“你为何盯着我娘看!”
小家伙十分不高兴,觉得这糟老头子坏透了。
老头子双膝下跪,手掌摸到柳大富的后背缓缓用力,笑着看向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我老眼昏花,看人看物着实不清楚,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包涵!”
身下的人从喉咙里冒出一口□□,声音极轻,但怀秀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听得清清楚楚。
“大富哥,你醒了?”
船夫推开老头,看着柳大富睁开的双眼,喜极而泣。
“真是老天有眼!佛祖保佑!”
“这下好了!我就说大富兄弟这么好心的人,老天爷怎么会舍得收回去!”
老花蛇松了一口气,觉得祸事已经避免,偷偷退到外边。
小家伙跟着他爬出去,拉住他的裤脚:“你想偷溜是吗?”
老花蛇腿部动弹不得,不敢大力,怕再惹是非。
“当然不是,我得打渔去了,不然明早空手回家是会被家里人骂的哦!”
怀秀听见声音,出来抱起小家伙:“快进来,不然掉到水里被蛇咬了,娘可救不了你。”
老花蛇不敢再看,撑着小船快速驶离。
身后像是被火烤,他跌坐在草丛中,浑身酸软。
这一大一下眼睛毒辣,被看上一眼就心虚得慌。
无论如何,这次算是躲过去了!
天边泛起白光,老花蛇今夜一无所获。
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只得摇摇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镇上飞去。
鸡鸣声此起彼伏,老花蛇挥手扫掉八仙桌上的关公像,看向瘫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嫌丢人丢得还不够吗?天天作出这副惨样给谁看?”
第15章
小二在门边拧了把鼻涕,用袖子擦干。
房间里传来嘶声裂肺的咳嗽声。
他急忙跑进去,把他姐姐扶着坐起来。
兰香姣好的面容上显出不正常的潮红。
她摸着弟弟强装老成的面庞,眼含泪滴。
“那个房子,你就不要去管它了。那本来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小二并不答话,起身到院子里烧水。
用土垒起的厨房已经被大雨冲塌,还砸坏了锅碗瓢盆。
眼前的烧水瓦罐还是从客栈那里顺来的。
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让他放弃那个豪宅大院,简直是要了他们家的命。
姐姐的药已经吃完了,他的工钱已经提前预支了三个月,得赶紧催莫怀仁拿钱才行。
他先把口袋里的红糖摸出来放进水壶里,才把热水倒进去。
兰香已经撑着床沿站起来,正弯腰捡起地上的发带。
“姐,我出门去了,一会儿再回来给你做饭。”
“少去那里,也不要为难别人。”
小二心不在焉,打开柜子,拿出里面卷了边的符,贴身放在胸口。
“你顾好你自己是正经!你好我自然什么都好!”
说完跑出门,踩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心绪百转千回。
也不知那人怎么样了?
房子大门口静悄悄,他心里咯噔一下:那人不会已经被吓死了吧?
他抬头看向天空,正午的阳光热烈毒辣,妖魔鬼怪应该不敢出来作妖!
他推了下大门,露出一条缝。
想起当时候救他姐姐时的场景,他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门房的小窗户还关着,他重重敲打:“莫怀仁,你还活着吗?”
门口有人经过看见他,远远地跑开了。
“小二,连门都不敢进,别做发财梦了!”
莫怀仁被吵醒,太阳穴跳得很欢。
房门还关着,手里的佛像冰凉滑手。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尿骚味,小二捂着鼻子推开门:“我说大哥,你好歹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怎么还尿床呢?”
莫怀仁只定定地望向房梁,没有开口的意愿。
后腰发冷,他眼神划过房门,把佛像扔到床下。
心里很瞧不上现在的自己,与其这么赖活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他起身推开拦在门边的小二,阔步走向饭厅。
关老爷像掉在地上碎成两半,他狠狠踢向一边。
这些东西,对鬼有用,对妖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想起后半夜听见的吵架声,他把脖子上的锦囊扯下,踩着走向后院。
小二看着他满屋子乱转,有些着急:“你发什么疯?想死也得先把银子还我,我姐姐等着银子救命呢!”
莫怀仁推开饭厅旁边的第一个房间。
八宝阁上摆满书册,靠着窗台有张宽大的木桌。
竟是个书房。
桌面有指甲的抓痕,墙壁上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莫怀仁分辨不出哪些是值钱的书画,拉开桌子的抽屉,一个玉质的的葫芦型挂坠滚了出来。
他拿起塞进袖兜。
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到小二跟前的柳树上,不停朝他点头。
小二被它看得不自在,倒退着身子挪到门口。
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东西,软软的还会动。
院子里那口大缸传出哗啦水声,两条身子缠绕在一起的花蛇正朝他吐着信子。
他惊叫一声,跑出门外。
莫怀仁心中赌气,不就是钱吗,没有我可以拿,反正这宅子无人问津,留着也是白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