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端起大碗,边吃边看向锅里:“捞起来再煮多一些,大富兄弟救过我的命,他老婆孩子我们可不能饿着!”
怀秀有些不好意思,却并不答话,只夹起面条吹凉,慢慢喂小家伙吃。
一想到五天之后就要回到熟悉的环境,她就满怀希望。
至于莫怀仁,他总会有办法活下去,早知道就留一些银票给他了!
小家伙张着嘴巴等着眼前的面条进来,谁知等了半天,面条一动不动。
“娘,面条它欺负我!”
船夫听见哈哈大笑,小家伙知道自己被人家笑话了,咧着嘴放声大哭。
柳大富跑得气喘吁吁,看见怀秀还在原地等他,嘴角上扬。
“我们走吧!”
怀秀回过神,朝他点点头,踏上了这久违的回乡之路。
莫怀仁鼻青脸肿,蹲在在房里清点物资。
小二站在他跟前,把算盘拨得劈啪作响。
“东西我拿回去退掉,住房花销是够了,可是你还欠着我二两银子的辛苦钱,加上退货的跑腿费,你还得给我五两银子!”
莫怀仁低声下气:“我没有钱。”
吴大娘把小二拉到门外,凑到他耳边:“逼着他也没用,你姐夫家那个看门的老头不是闹着要长工钱吗?不如把那老头解雇,让他去看房子,算作利息,五两银子让他额外打工来还,一举两得!”
小二摸着下巴,一拍巴掌:“就这么干!”
莫怀仁接住小二扔过来的钥匙,望着夕阳下气派的两只石狮子,腿脚发软。
推开红色大门,隔着院子的饭厅透着一丝古怪,八仙桌上竟供着关老爷。
小二并不进门,叉着腰朝他抬起下巴:“你就睡在门房,劝你晚上早些睡,不然,你要是被吓死了,我的钱可就要泡汤了!”
“这话你都说了十次了!”
“哼,等着吧,有你好受的!”
小二朝他扔过一个锦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带着锦囊千万不要出门。”
“滚!”
莫怀仁关上大门,在门房里的小床上躺下。
想了想,起身把房门的第二个门栓插好,连对着大门的小窗户也用木板插好。
房间里没有灯,漆黑一片。
心中想起怀秀的面容,眼角的泪终于低落进耳朵,他拉过被子盖到头上。
这房子位于镇子中央,周边却没有住户,都是池塘。
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宅子,却不知为何一进来就浑身发冷。
他起身把门边的柜子打开,用手摸了摸,除了一床被子,还有一尊小佛像。
想起离开客栈时,那些人看着他同情的眼神,他把佛像搬到床头,再把被子垫在身下。
浑身酸痛,脑子混沌,他抱住佛像沉沉睡去。
院子里突然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的场面。
八仙桌上堆满了瓜果,大红喜字贴在墙壁正中央,一对红烛把桌面映得通红。
房梁上挂着红绸带,被风吹得摇来荡去。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捂着胸口,嘴角流血。
丫鬟仆人端着菜肴酒水从他眼前经过,却没人搭理他。
他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拖着沉重地脚步挪到大门前,用力拍打。
“快开门!帮我去找大夫!”
莫怀仁怀里的佛像轻微发烫,他满头大汗,坐起身子。
大门的拍打声越来越密,他下意识想要下床开门。
手指被佛像烫到,他突然记起小二傍晚说过的话,抱紧佛像躺下。
门口想起脚步声:“救救我,我要死了!求求你救救我!”
莫怀仁把被子拉过头顶,浑身发抖,偏偏这个时候有了尿意。
门板太薄,发出嘎吱响声,似乎有人站到床前。
“你怎么不开门呢?”
被子被掀开,裤子里湿滑一片。
第14章
佛像越来越烫,莫怀仁把身子弓成虾米状,双手双脚把佛像夹住。
肚皮好像已经被烫坏,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甚至闻到了肉焦味。
一双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脖子,呼吸扫到他的耳朵。
“你怎么不救我呢?”
裤子里淋漓一片,莫怀仁死命闭紧双眼。
时间仿佛静止,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子抖个不停。
心里把认识的神仙妖怪都拜了个遍,连前妻赵可可都被念了不下百次。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去找老鹰理论。
脖子上的手指加重力度,他张大嘴巴却无法呼吸。
被子里传出气体声,窄小的房间里空气浓度急剧上升。
脖子上的压迫感终于消失,院子里响起唢呐声。
冷风吹过,房门再次被合上。
大河里的乌篷船上,怀秀搂着小家伙睡在船中央。
船娘和她们并排躺着,轻轻地打着呼噜。
柳大富坐在船头静静地看着船帘,脸上患得患失。
船夫摇着船桨,嘿嘿直笑:“大富兄弟,再忍几日吧,这滋味,我懂!”
柳大富捏着衣角,脸憋得通红:“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船桨吃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
最近下雨频繁,河里飘了不少枯树水草。
船夫不以为意,只加重力度。
怀秀睡眠浅,被他们说话声吵醒。
怀里的小家伙把脑袋拱到她胸前,小手抓着她的手臂,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垫子上,染湿了一小片。
船尾的门已经锁上,空气有些闷。
月关从船顶的缝隙透进来,照到她皱起的眉头。
她似乎听到了嘶嘶声。
船顶的缝隙被挡住,她坐起身,抱起小家伙,轻声喊醒船娘。
柳大富看见船帘上摔下一个东西,他刚想过去瞧个清楚,就听见船夫大喊:“快起来,有蛇!”
水面上荡起阵阵波纹,船夫望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蛇,呆若木鸡。
蛇群把船围住,正顺着船沿爬上来。
柳大富拉起船夫,冲过门帘。
帘子轻薄,根本挡不住争相爬过来的蛇群。
“怎么办?”
船娘带着哭腔,全身无力。
怀秀把小家伙塞进她怀里,和柳大富一人一边,用力拉紧帘子。
头顶的爬行声越来越响,篷子被压住,篷顶开始下陷。
这些蛇并不张嘴咬东西,似乎是奔着什么东西来的。
怀秀想起莫怀仁被雷击的那个夜晚,转身朝缩在柳大富后面的船夫喊道:“有火吗?快用灯油把被子点燃!”
小家伙睁开眼,一脸不高兴:“快些滚开,不然我生气了!”
船娘把她抱得更紧:“祖宗哎,我可不能滚,外面都是蛇!”
怀秀见小家伙挣扎着朝她伸出手,轻声哄到:“你乖一些,娘现在忙着。忙完了就抱你!”
蛇缠成一个大球,撞击着帘子。
挂帘子的线太细,应声断裂。
柳大富把怀秀用力推开,自己却被蛇堆紧紧缠住。
月光透进来,望着越来越多蠕动的蛇,怀秀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若不是自己一时念起,这些人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灯油太少,被子只燃烧了一部分就灭了,冒出滚滚浓烟。
船夫把船娘和小家伙紧紧抱在怀里,抬手帮老婆擦掉泪珠:“绣花,这辈子我没能给你过上安稳日子,下辈子再还你!”
小家伙被抱得太紧,挣脱不开,终于放声大哭。
怀秀踢开脚上的那条小蛇,对莫怀仁的恨意更加浓烈!
若还有机会再见,她一定请他吃红烧蛇段!
小家伙的哭声在河面上飘出老远,岸边草丛里的老花蛇静静听了一会,突然高昂起头,朝小船方向急速抖动信子。
船娘哭得满眼泪花,有力抓紧船夫的头发。
脚上却迟迟没有被蛇咬的感觉。
她疑惑地低下头,只见柳大富和怀秀静静地倒在门口,混乱的船舱里已经没有蛇的踪迹。
“大富兄弟!怀秀妹妹!”
船夫愣愣地抬起头,看向船娘。
小家伙哭的太久,抽抽搭搭停不下来。
船娘把她放下,扶起怀秀的头,用力掐住人中。
“娘,呃……”
船夫看见的小家伙打嗝声,回过神来,几步过去把柳大富扶起来靠在门沿上。
怀秀悠悠转醒,脚踝发麻,上面两个小洞往外冉冉冒着鲜血。
小家伙扑进她怀里,头脸蹭着她的胸口,被船娘拉开:“听话啊,你娘她受伤了,你别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