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边境不断收到捷报,太元帝甚是欣慰,虽捷报的喜讯固然令人欢喜,但几年下来将士的折损也令太元帝痛心不已。于是,便决定将自己的幼女嫁与匈奴和亲,求以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以便今后天下统一,长治久安。
太元十三年春,梁室皇女十三帝姬受封衡阳公主,远嫁塞外,由孝昭将军昭顷君护其出城。
但是那一日,长安城的百姓并没有看到护送公主出城的那位传说中战无不胜,长驻边境的大将军。
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远去,这一场和亲,是带着长安百姓的期望和皇室的嘱托去的,是求天下安定,长安永乐。
对于这位年幼的公主,百姓们知道得并不多。只知道她出生时天呈异象,降下祥瑞,以及她那传说中眼中能开出倾世桃花的传言。
三月春正是百花争艳的季期,长安更是以桃花最为娇妍清丽。公主出城那日,漫天桃花飞舞,是以见证公主盛世婚嫁,谁也比不过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大好的日子,有许多百姓听到了和亲队伍中传来的呜咽哭声,哭声中带着绝望,凄凉,又有那般无助,更是带着决绝。直到队伍远去,那声音才逐渐变小,直到完全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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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
城门中,一人急疾飞马,几乎是飞掠出城,快得守城的士兵都没有看清楚是谁这么急切,更别说拦下。
“孝叔你给我回来!”那人出城后不久,便有人领着将士数十人追了过来。
为首的老将军显然是有些无奈急切,还有些担忧心仲。只是他想了想还是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追出去。
就算是追到又能怎样?这个孩子真是太傻了……明明知道是不能的……
一想到这里,老将军几乎是要落泪了,但还是强忍住了。
这时守城将领才看清,领着这些将士的正是昭老将军,孝昭将军的叔父。
“前些时日听说朝廷召了孝昭将军回长安,护送公主和亲。”守城将领看着情形便是清楚不过,方才过去的定是那位年纪轻轻就以战功政绩享誉的孝昭将军,“可是为何孝昭将军现在才出城,而公主一行人已是怕走了十多里了。”
按道理说,昭顷君并不是那种故意会违抗圣旨的人,怎么今日便是这般失态?这圣上若是怪罪下来,怕是要治违抗旨意,枉顾圣裁之罪了。
昭老将军却只是无奈叹气,“罢了,罢了,随他去了。真是孽缘!孽缘啊!”讲罢便是痛心疾首,使刻了岁月的脸更加沧桑惨淡。
便是和守城将领讲:“陈将军啊,你是不知道啊,他若是不去便还好些,这一去便是极是不行啰。”
“昭老将军,究竟是发生何事了?”陈将领一脸水雾。完全不明白昭老将军说的话什么意思。
而昭老将军却只是苦着脸摇头不肯说,带着自家的将士又折返回城了。陈将领摸了摸后脑,这都什么事?
日坠西山,残阳烈如火焰,照得天边发红透亮。
昭顷君疾追出去数十里路,直到快疲惫了才追上和亲队伍。
虽然他是长年行军打仗,体格比其他男子要强上许多,但也是血肉之躯,这般急切忧仲,本是不热的天,他却是面容浸透汗水,睚眦欲裂的眸中,阵阵痛觉,别无其它东西。
“公主,臣请求见您一面!只见一面就好。”
昭顷君由于拦下了公主的婚车,护送队伍都变得警戒起来,纷纷举起了刀剑将他围做一团儿,示意他不许再上前了。惊扰了公主,这是大罪。
这个平日里驻扎边关的男子,也许是风沙侵蚀,面容显得有些黑了。眸眼里尽是痛觉和失控,不顾随亲队伍的阻挡,坚持上前。有一人被他毫不退让的样子给触怒,便将手中长刀刺入他的血肉,昭顷君竟一声不吭,就那样受着,一步步走到了婚车前。
婚喜之日不宜见血的,所以他一直捂住被刺的地方,硬是不让丝毫血迹让人看见。
“既然兄长这么想见我,那就见见吧。”婚车内娓娓传出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冷得没有丝毫温度,更是刺痛了他的心。
昭顷君想像过无数次她出嫁的样子,从她要说要嫁与他的时候,一直整整想了好几年,想着该怎样去向她的父皇求亲,又该怎样才能多回长安看她。
上次他出征的时候,她哭得很厉害,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早些回来,娶她过门,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许少!
想想这些年的时光,追忆到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喜欢地不得了,她天生爱笑,永远是那般天真无邪,明媚如春日暖阳,他觉得那是以后的永远都不曾改变的样子。
然而,他班师回朝之时,却听到她即将和亲匈奴,从此身不由己,命运多舛。
她看向他的时候,身着九重天嫁衣,红得似火,似乎把这无际的天都灼伤了。
世人都说,她的眼中能盛开倾世桃花,他看见了。那桃花开得极美,美得凄厉,决绝,却仿佛下一刻就要凋零。
而她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她用尽所有力气轻启唇角的那句话一样寒冷,“我愿与君绝。”
她的话语如利刺般刺穿了他的心,比胸口那新伤更痛,比他多年来征战沙场所受的伤也还要痛彻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一辈子,欠了两个男人。
一个是爱我的,
一个是我爱的,
我这辈子活得没心没肺,
却最后让不该牺牲的人因为我而去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偿还。
如果有来生,
我们再见。
第92章 大结局(下)
“公主,”昭顷君就着她的面前,双膝扑通折地。这是他第一次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然而那衣着盛装的女子,“只要你改变心意,臣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只要你一句话,这大将军我再也不做了,带你远走高飞,从此浪迹天涯,只要你想去的,我都陪你去!”
为什么要瞒他!他是男儿,不要她来保护啊,他是男子汉,该是保护她才对,为什么要让她一个女子去承受这些!
家国安定,是他身为一个将军应有的责任,是他该她是盛世长安,天下太平,不是要她去和亲换取天下太平啊!
昭顷君心里已是肝肠寸断节节成灰,极力想上前阻止,却被护送和亲队伍的侍卫们拦住不许再上前,心口无法呼吸的疼痛蔓延到身体各处经络,越来越窒息。
然而那衣着盛装的女子,眉目如寒雪一般,像是和他隔了一个世纪的距离,陌路的眼神,似乎从她穿上这身嫁衣的开始,就注定今生和他永远错过!
她径直走回婚车,盖上喜帕,再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一眼也不肯。
她装作坚强,心里却已流泪百遍,不是她无情,而是不得不无情。
顷君哥哥,愿我此去,换来天下安定,八方太平,而你一世安好。
“公主!别走!臣求您了……求您了……”身后那男子的痛苦声,如一柄穿肠而过的匕首,一遍遍刻在女子的心上,刻得她心疼得厉害,眼泪模糊了视线。
昭顷君跪伏于地,身上被护送公主的侍卫们刺得全是伤,他已经尽力捂了,捂不住了。他感觉不到任何皮肉上的疼痛,眼见那婚车队伍远去,双膝却是再也无法站起。
风沙割伤了他的视线,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这个铮铮铁骨历经沙场的男子,第一次无力地倒下。
命运为何这般残忍,要这般对待我和她。
我们要的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平凡的相守而已。
仔细回忆起来,他们这十多年,聚少离多,他长驻边关,很少陪着她。甚至到最后,他都还不知道她一直在强颜欢笑地过日子。
原来,是他负她良多。
他看了一眼垂拉着眼脸的马儿,似乎也在悲戚地看着他,他艰难地使自己站起来,一次次摔倒,直到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才成功站起。
昭顷君浑身是伤地趴在马背上,一言不发,直到马儿驮着他慢慢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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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十一年春,匈奴再度进侵梁国边境,距离公主和亲不过二年不到。此时梁国养精蓄锐修养生息已经不再受其威胁,太元帝随即派驻孝昭大将军远赴边关,攻打匈奴。
昭顷君带领着数万大梁将士,与匈奴对峙,大梁将士气势恢宏,战鼓滔天,远远竟然望不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