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没有听见哄人的话,叶花燃伸手,便将谢逾白臂弯里的披风给夺了过去,自己问了碧鸢钥匙,又把这件披风给收到箱笼里头去了。
整个过程,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臂弯间,灰鼠皮毛的顺滑质感还在,“咔哒”一声,金楠木衣柜上的金蝉锁已然落了锁。
谢逾白:“……”
“我的姑爷。这哪是什么舶来品。您是承国人,难道您还不清楚么?披风又不是什么西洋玩意儿。这件水貂毛领披风的貂毛护领,从皮毛的挑选,到最后的成品,可都是格格亲手把关,按照皇家的规制来设计、置办的。为此,还特意斥重金请了宫中退休的老师傅,缝制的这间披风。格格还在披风的内里,亲手绣了您的名字。天上地下,至此一件。别说是街上了,就是整个承国,都是买不到的。格格可是满心能够盼着您的喜欢,您可倒好,怎的只蹦出一句‘尚可呢“,您还是赶紧哄哄格格吧。”
碧鸢平日里是素来惧怕自己这位姑爷的,眼下小主子生了气,她也顾不上害怕了,壮着胆子,语气又轻又快地同谢逾白解释道。
谢逾白心下大恸。
披风的内里,竟还绣了他的名字?
……
叶花燃将那件披风随手叠了一叠,给放回进了柜子里,上了锁,刚要把要是重新交还给碧鸢,抬头一看,房里除却存在感十足的谢逾白,哪里还有两个丫鬟的影子。
叶花燃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呢,懒得搭理人。
她在桌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了桌上一本摊开的账本来打发时间。
忽地又想起,她辛辛苦苦,又是选料,又是选宫廷退休的老师傅来赶至这件披风,也没听着一句半句好话,她做什么还要替这男人看劳什子的账本?!
不看了,不看了!
叶花燃便又“啪”地一声,把账本给阖上了。
小格格动静整这么大,谢逾白想要装作没听见都不成。
谢逾白之所以把两个丫头给支走,就是为了哄一哄小格格。
如今,只剩下他跟小格格两人,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哄起。
小格格在书柜拿了一本书,看得十分专注。
谢逾白屈指,在桌子上轻叩了几声。
“做什么?!”
小格格凶巴巴地从书本里头抬起头。
心里头却是有些暗喜,呵,终于忍不住,要来哄她了吧?
说些好听的,她就原谅他!
哪曾想,男人指了指她手中拿着的那本书,提醒道,“书,拿反了!”
叶花燃:“!!!”
本来,看书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现在的她心浮气躁的,哪里还看得下叔。
把书重重往桌上一拍,本格格不看了!
叶花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腕,被扣住。
“放开。”
叶花燃沉着脸色道。
腕间的力道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叶花燃也恼了,“谢归年,我说让你放……”
“披风,我很喜欢。”
叶花燃一怔。
“披风我很喜欢,谢谢你。”
似乎是,凡是但凡开了个头,接下来,就要容易得多。
谢逾白先前是不知道该如何哄小格格,眼下发现,只要自己说一句很喜欢,小格格便停止了使性子,便又强调了一句,这一次,竟然还知道了要道谢。
“真的?”
许是男人这句喜欢来得太过突然,叶花燃不由地狐疑地反问了一句。
既是很喜欢,当时,怎不见他脸上表现出任何高兴的表情?
“自然。夫人是对自己的眼光没信心么?”
“怎么会?本格格对自己的眼光向来很有信心,还不是……还是因为你!”
叶花燃气恼地瞪了谢逾白一眼。
要不是当时她给他穿披风时,他脸上压根瞧不见高兴,还在她系上的时候就把披风给解开了,只回了一句尚可,她能这不确信么?!
“嗯。是我不对。夫人莫要生气了。”
谢逾白似乎是掌握了撬门,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男人的姿态放得这么低,叶花燃回嗔作喜,一会儿就将自己先前为什么生气的原因给抛诸在了脑后,并且在男人提出将那件披风再次取出给他试一下的时候,哒哒哒地跑去柜之前,开了锁,重新将那件披风取出。
谢逾白拿到那件披风,第一件事,便是翻开其内里。
起初,叶花燃并没有意识到男人是在找什么。
直到一道歪七扭八的绣工进入她的视线,叶花燃这才倏地反应过来。
在谢逾白翻过内里之前,叶花燃双手快、准、稳地遮住了那行绣工小字,小脸涨得彤红,“不许看!”
第177章 【黑化184】调戏
“把手拿开,我瞧瞧,嗯?”
微微上挑的尾音,像是一把钩子,还点了点诱哄的意味。
叶花燃对这样的谢逾白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嘴里仍是不忘嘟囔道,“那你必须得答应我,你看了之后,不许笑话我!
“好。”
谢逾白一口应下。
“你要是敢笑话我!我就……”
小格格因说话而分神的功夫,谢逾白拿开她的小手,成功地翻开了内里,也就瞧见了上面歪歪斜斜的绣字。
谢逾白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古怪了起来——
倘若不是碧鸢提前给他透了底,瞧这一行歪七扭八的字,还着实猜不出,上头到底绣了些什么。
就是从来没有拿过笔的人,写出的字,也怕是比这上面绣的字要工整一些,至少,他第一回学写字,也不曾写成过这样。
当然,兴许是绣字比写字要难得多的缘故?
嗯,男人的确是遵守承诺,没有笑话她。
不过,这神情,瞧着,怎么也不像是对她女红的肯定。
小格格试图为自己强行挽回一些面子,“太多年没碰女红了,手难免有点生。我……”
谢逾白握住小格格的手,神色认真,“夫人乃是金枝玉叶,这双手更是加之千金。以后绣字这种事,交给冬雪跟碧鸢两个丫鬟即可。”
叶花燃:“……”
这人平时嘴可没这么甜。
小格格眯起了眼,凶巴巴地道,“……夫君,你这句话是何意思?”
当然,也就是小格格自以为凶悍而已。
瞧在谢逾白的眼里,面前的小格格同只会虚张声势的八妹差不多。
谢逾白从善如流地道,“不想夫人太过辛苦。”
哼。
哪里是不想本格格太过辛苦?
分明是觉着本格格绣的字丑,想要打消本格格绣字的念头吧?
绣字这种事情,当真是又难,又费工夫,还容易一不留神就戳到了指尖。
叶花燃这次新鲜劲一过,是再没有想要绣字的念头了,嘴里却是故意同谢逾白唱反调,“不过绣几个字而已,不辛苦。以后,我还想在归年哥哥的外套、袖口……这些地方,统统都绣上。归年哥哥,你说好不好?”
谢逾白瞧着小格格脸上的跃跃欲试,那句到嘴边的“我的衣物并没有绣字的习惯”,也便成了,“只要夫人喜欢就好。”
小格格这才回嗔作喜。
她抱住了谢逾白的手臂,娇娇软软地道,“还是归年哥哥疼我。”
门口,碧鸢同冬雪两人彼此对看了一眼。
冬雪是满脸的欣慰,她鲜少见夫人发脾气,之前还担心大少爷会哄不定夫人,碧鸢拉她躲在门外偷听,她也便大着胆子这么做了。
眼下看来,大少爷竟是很会哄人。
果然,大少爷对大少奶奶就是不一样。
相比冬雪,纯粹是替自家少爷跟大少奶奶高兴,碧鸢的心情就要稍稍复杂了一些——
格格未免也太好哄了!
之后,洋行的员工,总是惊讶地发现,从前无论是多么冷冽的天气,至多都是在毛衣外头加一件大衣的大少爷,最近这几日,忽然变得喜欢穿着披风上下班,而且从来都是那一件,也不怎么换。
当然,这是后话了。
应多下了第一场雪之后,天气是越发地冷了。
叶花燃本就嗜睡。
原先还会同碧鸢、冬雪,上上街的她,畏寒又嗜睡的她,下雪的日子里,除却偶尔会受十三姨的邀请,去春芜院商量如何给谢骋之举办寿辰的事,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是赖在房间里,围着火炉取暖。
除却那次在春芜院意外见到谢方钦,之后叶花燃再没有在十三姨太太的住处见过谢方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