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岔开话题：“对了，你听过鱼英草吗？”
孙绮波摇头。
果然，纵然意料之中，孟昭还是有些失望。
回来之前，她去了趟芝草堂。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孟昭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视线往药柜里扫，“鱼英草很常见，怎么会没有？”
孟昭将以前默写下来的方子拿了出来，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先抓药试一试。
谁料到，其中一位常见的药材，伙计却说没有。她心里忽然浮现一种不妙的预感，那预感很微妙。
伙计摇了摇头：“你就算再找也没有，我们从来就没听说过这味药材。”
预感成真，孟昭的心蓦地一沉，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没错，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瘟疫，方子后来在民间流传，记载在书本上也让人印象深刻。
她不可能记错。
孟昭沿着街道往回走，心头却陷入阴霾。
本是十拿九稳，谁料到横生波折。提前发现，也反倒是幸事，毕竟如果到时候再发现，就措手不及。
方子没错，药材不存在，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药材存在，只不过不是后世流传的那个名字。一味药材通常有多个名字，不同地方叫法也不同，这种是好的可能性。
其二，这种药材还没被人发现，这是最糟糕的可能。
无论如何，在瘟疫到来之前，必须找到这味关键的药材。孟昭背着药篓，频繁出没于各个药铺，也经常去山上寻找。
*
乍乍然见到杨飒，孟昭着实意外，她怔了一会儿。
杨飒抬手轻叩了一下她的额头，微微眯眼：“你不要告诉我，才半月时间，你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
这样的杨飒，带着亲近与亲昵，从桃花纷纷落下的情景里走过来，神态动作，仿佛十年后的杨飒。
她略微有些恍惚，低了低头，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九华是我的地盘，要查到半个月前新过来的人很容易。”杨飒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伸手过去就要抱她。
孟昭瞧见往来的街坊，很快地避开，杨飒扑了个空，脸色阴沉下来。
她回过身来，皱眉解释道：“我如今是男装，若是让街坊邻居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那像什么话？就算是寻常，也没有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道理。”
见杨飒幽深的眼眸盯着她，孟昭心虚了一瞬，转过身。
“我现在要去山里找一味草药，你也过来吧。”她虽然答应了，可还不太习惯跟杨飒的肢体接触，太容易让她联想到以前。
孟昭说完后转了个身，径自往山里走去。
杨飒有些不可置信，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抬脚跟了上去。随着进入山林幽径，人烟稀少起来，他脸色冷冷的跟在后边。
直到孟昭停下来，瞧见杨飒的脸色，平静道：“你若是不想来，不必勉强自己。”
“孟昭！”杨飒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冰冷，“你忘了怎么答应我的，我快马加鞭赶过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一路上策马杨彪，杨飒想了很多次再见面的场景，此时简直天南地北。
孟昭怔了一下，没有挣脱，低了低头：“我是答应过，不过但凡一段关系，总有一个过程，你这样我还不太习惯。”
见她未曾否认，杨飒的脸色好了些，冷哼了一声：“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怕这个？”
他这话说得有歧义，孟昭瞪了他一眼。
杨飒心情好了一些，目光灼灼望着她，扣着她手腕的手也逐渐收紧，嗓音低沉：“你要时间我答应了，你要落花我也没食言。时间紧迫，我在这儿待不了多久，等不及下次……”
“等不到什么……”孟昭刚想问，手腕猛地一紧，天翻地覆间，人已经撞到了杨飒的怀里。
他一只手紧贴她的腰际，另外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孟昭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独属于他的气息笼罩。
杨飒背后是嫩绿的枝杈，山上漫山遍野开着野花，几缕阳光从幽静的山林里洒落，偶尔有小动物窜过去。
头顶上发出舒服的喟声，孟昭一只手还拎着药筐，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放下，听见他低低的嗓音在胸腔里震动
“等不及抱你。”
第60章 温存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孟昭蓦地从杨飒怀里挣脱出来。
循着声音出望去，之间一个山间砍柴的樵夫立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肩头的扁担掉在了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还抽空朝这边儿探了好几眼。
孟昭转头瞪了一眼杨飒，杨飒倒是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负手气定神闲。
樵夫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孟昭也无从解释，只转了个身继续去找草药。杨飒追上来，笑道：“无足轻重的人，你管他做什么……”
孟昭在意被看到，只是心里羞恼，又不好表现出来，所以就变得冷淡了一些。
直到杨飒说：“我两个时辰以后就要离开，任务在身，你确定要跟我闹脾气到那个时候？”
孟昭扒开杂草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道：“既然有任务在身，你何必要过来？”问完才觉得有些后悔。
果不其然，杨飒声音低沉下来：“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
孟昭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往前走。背后传来杨飒的声音，他拽住孟昭衣衫，微微皱眉：“你到底要找什么？”
孟昭停下来，解释道：“这段日子，我靠着卖草药为生。”顿了顿，又说，“有一味草药很重要，有病人需要，我必须找到。”
杨飒微微一愣，视线扫过郁郁葱葱的山林：“什么草药，药铺里买不到？”
如果病人需要，直接去药铺里，也比这个来得快。
孟昭瞥了他一眼，转了个身子矮身躲开张牙舞爪的树枝，操着一把锄头往前走：“若是能找到，我也不必来此处。”那场瘟疫太过厉害，必须要找到这味草药。
杨飒拽过树枝，跟上去：“什么草药，我替你找。”
他言语笃定，孟昭却忽然停住，犹豫了一下：“你只能待两个时辰，不若去镇子里转转。”他是快马加鞭过来的，孟昭不太好意思让他帮忙找草药。
杨飒睨她一眼，双手抱臂：“我过来就是看你的，你若是不在，我去镇子里做什么？”
有些话信手捏来，孟昭心头有了说不清的感觉。缃色衣摆掠过树枝，她收起锄头转了个身，往来时的路走去：“走吧。”身
后杨飒的靴子踩过树枝，声音惊讶：“不找草药了……”
“如今就算找，也没有任何头绪，而且……”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顿，淡淡道，“你过来许久，还未曾喝口茶。”
杨飒的脚步微顿，一抬头前面的缃色薄衫身影异常清瘦，他笑了一声，拨开树枝大步跟上去。然后与她并肩而行，顺势牵住孟昭的手。
孟昭回过头来，杨飒顺势十指相扣。
他侧过脸来，眉梢微杨：“怎么，有什么不对？”
牵着她的那只手却顺势打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紧紧锁住，并且猛地把人拉近自己一步。
孟昭嘴唇动了动，杨飒却已经转了视线，拉着她往前走。
“难得你还心疼我，真是受宠若惊……”一边走，一边不忘讽刺揶揄她。
孟昭感觉手心传来的温度，似乎一股热源，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体内。她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说得我好像多冷血无情一样。”
杨飒牵着她的手下了一个山坡，冷哼了一声：“你原就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若非我不肯放弃，这会儿恐怕你早就忘了我这个人了。”
心头的阴霾逐渐散去，阳光随着周围青草的气息扑过来，孟昭心头松快了一些，“你倒不如说自己脸皮厚。”
刚调侃了一句，手心一紧，杨飒已经停下来，微微眯眼瞧着她，竟然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是啊，我是脸皮厚，你要不要领教一下。”
说话间忽然凑过来，她心头一跳，快速偏过脸，同时忍住笑意，拉着杨飒往前走。
“快走吧，太阳越来越大了……”
杨飒偷袭失败，颇遗憾地叹了口气，望着孟昭的背影，幽深的眼眸里透出一点光。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无论是孟昭，还是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