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思源可真的是够意思,他听说我要请舞者进宫祝寿,欣然答应,还给我推荐了观赏性最强,最能渲染气氛,也是目前上0京最有人气的一款舞蹈——胡旋舞。
我也跟他亮明了底牌,“不瞒你说啊范公子,你曾猜测我家相公官拜三品以上,其实呢,”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他是皇室。”
范思源却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金吾将军崔嵬,便是崔姑娘的家人吧。”
他会猜出来,也在情理之中。原本这些头牌的伶人就会接0触到各色达官显贵,都是有着七巧玲珑心的机巧人,崔嵬又是欣月楼的常客,还同时跟我和范思源打过照面,只怕,早就知道我夫君是谁了。
“我可以教你我们的舞蹈,毕竟给皇室祝寿,带一些外人去,你家中的那位未必会同意,这不合规矩。”
范思源说得有道理,如果只是砸钱把欣月楼搬进皇宫,显得燕王府太没有诚意了。因此我下定了决心,好好和他学习胡旋舞。
茯苓见我肯在给太后祝寿上花0心思,终于不在我耳边念叨我对刘珩有多凶。
我和刘珩说想请欣月楼的胡人跳舞给太后祝寿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反0对。只不过在听说我也要跳的时候,反射般的跳了起来。
“不行!”他反0对的很干脆。
“如果只是花钱让欣月楼的人表演一阵,既不安全又没有诚意,这是我想了好久最合适的办法,你别看我平时吃吃喝喝的,学起东西来可快了,绝不给燕王府丢人!”
“那种舞衣……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该穿的,成何体统。”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平时不是挺忙的吗,虽然不知道真忙还是假忙,总是一副正经样子,原来你也看过欣月楼的歌舞表演!”
刘珩被我问得有些突然,“我……那也是为了正事,那个舞衣,是要露0出胳膊和腰的,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不行不行!”
“那这样,我用纱蒙住脸,不会有人认出来我是谁。反正女眷和你们分开。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
他的脸被我气得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依了我,至于置办一切杂用和请舞者的钱,倒是一分没有少给,我不禁又在心中感叹:不愧是皇子,真有钱。
上次老人家看击鞠赛事受到惊吓,这次庆贺生辰,比往年还要热闹一些。所有的皇室子弟和达官显宦更是绞尽脑汁地送来了各色礼物,山中的奇石异兽、海里的珍珠珊瑚,用冰块运来的藩邦的浆果还有让绣娘绣了三年多的锦衣。
众人在宴上觥筹交错,饮到酣处,太后最疼爱的小皇子,燕王刘珩行了一个礼道:“父皇,太后,燕王府准备了一份大礼给太后祝寿,还请您二位尽兴观赏。”
刘珩先出席,取出一只玉箫,缓缓吹奏出了悠扬的西域乐曲,席间喧闹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四个蒙着面纱、抱着琵琶的女子走入场,她们穿着鹅黄0色衫子、头戴金丝绣的皮革小帽,扎着一圈长长的发辫,露0出纤细的腰0肢,好似画中的人,琵琶声和着箫声,开始渐渐变得急促。
最后,我和丰宜奴,带着十几个跳舞的女孩子走进了场。我和丰宜奴都穿着白色的短袄和白色的阔筒丝绸长裤,金色的皮靴,手腕脚踝带着柳叶金镯,其他的姑娘穿的是红色的衣服,有人持着正鼓,有人持着和鼓,有人拿着铜钹,我们时而快速旋转,时而纵横腾踏,正可谓是“座无言皆瞪目,横笛琵琶遍头促。乱腾新毯雪朱毛,傍拂轻花下红烛。”
胡旋舞旋转速度极快,原本是需要女孩子来跳得,但丰宜奴身形细长,动作灵巧,已经被在座的许多人认了出来,我听见人们对我议论纷纷,都在问领舞的另一个人是谁。
这个时候,音乐渐渐缓慢了下来。一道如琉璃夜空般蔚蓝色的长锦飞过穹顶,现场仿佛瞬间进入了寂静的夜晚,抬头便是茫茫的夜空,天空中飘起了白色的栀子花瓣,甜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仿佛宁静的冬夜飘着漫天的雪花。
我见到虞贵妃给太后披上了一件披风,太后整个人睁大了眼睛,现场的温度仿佛降下来了。
我喝着刘珩的箫声,轻轻吟唱起来: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万邦之方,下民之王。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
罄无不宜,受天百禄。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
禴祠烝尝,于公先王。
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唱毕,穹顶的幕布渐渐飘散,刘珩收起笛子,躬身下礼,朗声说道:“祝太后日月昌明,福寿无疆。”
我和所有的舞者也都跪在地上,同声贺道:“祝太后日月昌明,福寿无疆。”
观众先是一片寂静,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太后自是十分欢喜,就连父皇也不掩喜悦。太后说道:“珩儿有心了,重重有赏。”
父皇问道:“这些舞姬穿得不是我们汉0人的衣服,珩儿从哪里寻的他们。”
我暗道一声不好,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非得暴0露身份不可。
刘珩回道:“说起来,还是王妃想的主意,这群舞姬跳得是上0京最风行的胡旋舞,倒是辛苦她们了,这舞非常消耗力气,不如让她们先退下去吧。”
然后刘珩看了我一眼,好像还对我笑了笑,看来他对今天的祝寿内容很满意,离她取得父皇欢心,当上太子又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我匆匆退了出来,心中也十分快0意,平时胡闹还要瞒着人,今日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过足了瘾,扯下面纱对丰宜奴道:“范公子,好不好玩儿,你看看在场的那些人,是不是有好多熟悉的面孔?”
范思源却轻轻对我摇了摇头,我不解其意,后退了几步,身0子一热,撞进一个柔0软的怀抱中。
原来是身穿华服,恰好离席的梁王。
他盛装加身,更显得气度优雅,表情冷冷的,看不出喜怒。
他先是不顾我反0抗,披了一件外袍在我身上,然后红着脸转向一旁,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了,跳得很好。只是珩儿怎么能让你穿成这样给大家看……”
“兄长不往外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你能不能保密!”这事可不能怪刘珩,确实是我的主意。
“保密?好,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梁王看了看正侧身回避的范思源,对我说道:“日后再跟你说,还不赶紧去换衣服。”
我慌乱地点点头,拉着范思源飞快地从他身边溜了过去。
第14章 第十四章 廊桥
多亏刘珩那句话给我争取了时间,我很快地换好了合适的衣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是一个非常和善的老人,她看着我们的眼神都是笑意盈盈的。“没想到崔文弼的女儿,不爱舞刀弄枪,于这些舞蹈乐曲上倒有钻研,倒像是我们大萧庶女。”
太后身畔侍奉的除了父皇还有后宫身份地位较高的女眷,其中右手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便是虞贵妃,虞贵妃身后低着浅笑的俏0丽女官是南宫盈盈。
虽说大萧世风旖旎,对于宫廷□□佳话颇多,但在太后和皇帝眼皮底下敢和女官没来眼去的除了刘珩也找不出来第二个,我想来想去,刘珩为了当太子那么失心疯,为了个南宫尚仪能做惹父皇不开心的事,可见他也是个深情的人。
“皇帝啊,孙子们如今都大了,也该考虑考虑立嗣的事了。东宫无主,哀家这心里总不踏实。”
刘珩闻言面色突变:“太后,父皇如今正值盛年,孙子们年幼尚乏历练,此时谈立嗣的事实在是为时过早。”
“行啦,”父皇高高在上的坐着,好不威严。父皇平日里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令人瞧不出喜怒,他和刘珩不是很像,眉眼间和梁王更接近。但梁王的淡然只是让人觉得温雅,父皇的淡然却让人不禁产生几分恐惧,“太后今日大寿,你非要忤逆她的意思说话吗。说什么为时过早,平日里也没少见你结交大臣,还需要历练吗,我看你完全可以处理一部分朝政了。”
“儿臣不敢。”刘珩脸色煞白,忙着对父皇表明孝心,在场的众人无不是出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