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美人婉兮
作者:浅川君兮
文案:
有个天下第一美的红颜祸水娘,苏婉兮人生曲折、情路忐忑。
她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桃花处处开,却偏偏要执意于她那超然脱俗的师兄。
爱了那么多年,哪知师兄竟一直心系她娘?
苏婉兮执念有多深,凤清扬就有多恨,一个爱错了人,一个用错了方式爱人。
等到真的恍然大悟时,早已物是人非。
凤清扬为她弃了江山,那她就自贬下凡去转世等他。
孽缘又如何?清扬婉兮本就是天生一对。
第一世
凤清扬:“苏婉兮,你可知道,你生来就是要嫁给我当媳妇儿的。”
苏婉兮:“你做梦!”
第二世
苏婉兮:“凤清扬,你可知道,我生来就是要嫁给你作媳妇儿的。”
凤清扬瞪大了双眼,“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认错了人?”
苏婉兮一把将人抡在墙上,越压越近,勾起嘴角笑道:“没认错,你就是我命定的相公。”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婉兮 ┃ 配角:凤清扬,墨染,宋尘书 ┃ 其它:
第1章 楔子:一生独一
世人都说他不爱江山,只爱美人。
他只笑道:“纵使如此,她终是不愿。”
凤清扬不过而立之年,他的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美如冠玉,眉目如画,那股邪魅风流劲儿更是一点没变。
一身红衣,张狂至极。
突的下起小雪,一点点白色落在他发间,细看他那三千青丝,能看到有几根白发。
他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了,但他还是深爱着她,一如从前。
鲜血从他那本就红润的唇边溢出,好不凄美。
他倒在她的怀中,那双眸子里满是她的身影。
女子雪白的衣衫染上了鲜血,他见着了,忙伸手去擦拭,却被女子纤细的手抓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你不许死。”她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他的心里瞬间欣喜若狂。
“你舍不得我死,婉兮,你还是在乎我的……那你……你可曾爱过我。”
女子眼中有些不忍,更多的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痛心,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道:“不曾。”
凤清扬笑了起来,“真好啊,苏婉兮,无爱,无恨。这世上值得你爱的,难道就只有他墨染一个吗?明明知道不可,明明知道不能,你却还是这样!”也不知到底是在说她,还是他自己。
他的情绪起伏太大,伤势愈发严重,随之一口鲜血吐出。
苏婉兮道:“别说了,我先带你回去。”
“没用的,我早该是个死人了,”凤清扬嘴角带笑,“为了让你没那么容易忘记我,才多出了这十余年的生命。”
她语气中带着丝少见的怒气,“凤清扬,你这是何必!”
“你可能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哪怕是我死,”他笑得更加肆意,“呵呵,苏婉兮,我从你幼学之年伴你至今,足足二十余载,我对你从未食过言。”
他突的勾住她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
苏婉兮终是没有推开他。
一吻罢,凤清扬的唇轻轻离开她的。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他轻轻唱起那首歌,她的心隐隐作痛,像是被毒针扎了一般。
原来,她是会为他心痛的。
他坚定地道:“我凤清扬,这一生,只爱过你苏婉兮一人,从不后悔。”
他在她的怀里闭上了双眼,泪水从他眼角流出,顺着他的脸颊落到她的手背上,凉透心霏。
这一刻往日种种从苏婉兮眼前闪过。
她不懂,人的执念为何如此之深。
他是,她亦是。
是啊,凤清扬从来说来做到,他终究还是让她的记忆里只有他最美的样子了......
从此之后,苏婉兮再没有穿过白色,直到她羽化飞升,一身红衣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出自《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卷一:【有女婉兮】
第2章 出生乱世家中突变
二十九年前的夜,寒冬落雪,山间弥漫着血腥气。
浓厚的血腥味是从一间简陋的茅屋中飘出来的。屋顶的稻草都有些塌陷,泛着烛光的房里,破烂的木床上,一位女子正在分娩。她冒着冷汗,下|体不停地流出猩红的血液,她也不哭喊,只是咬着一块碎布儿。
就这样,是过去了一个时辰还是一夜也不清楚了。
终于,一声来自婴儿的啼哭结束了这个苦难的过程。她连去剪短脐带的力气都已没有,就这样昏睡过去......
睡梦里,她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看到那个白衣少年,他浅淡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画面一转,是她和太子成亲后的那个夜晚。
她本是当今丞相之女,姓叶名梦笙。
世人都知叶丞相一生只娶了孟氏一人,膝下一儿一女,作为两代国相,地位尊贵。从而叶梦笙受尽宠爱,虽只是世家之女,但享受的却是公主般的待遇。在她十九岁时,皇上立太子,更是一道圣旨,将叶梦笙许配给了未来的储君。
说起叶梦笙,含莲出生,倾城绝色,不仅外貌出众,还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如此慧眼兰心、绝色之姿,实在是世间第一人。这样一位女子成为国家主母,谁能不拍手叫好。
而就在叶梦笙与太子苏瑾言成亲后,一场暗潮汹涌的变数笼罩了整个太极国。
太子府。
“笙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叶梦笙看向来者,一脸幸福,笑着回道:“哥哥,苏郎待我很好。”
似乎对她的甜蜜有所不满,男子眉头紧皱,只冷哼一声。
被叶梦笙唤做哥哥的人正是叶家长子,叶修寒。
他一身黑色锦衣,上面用金线绣着暗纹,他的眼睛细长深邃,鼻梁高挺,像是雕刻般,但那如同天神的完美五官此时却透着阴郁。他眼里燃着怒火,还有,欲|望。
对她的欲|望,对权力的欲|望。
看得叶梦笙有些惊心,却也不敢多想。
那抹黑色的身影离去后,叶梦笙的笑容逐渐消逝。
她的确早就发现了兄长的不对劲,但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心生不安,却不知缘由。她的不安,在京都的宁静中持续了三个月。
三月后,她收到母亲的书信。
上面俨然只有一个“逃”字,叶梦笙惊得险些跌倒,好在她身旁的人扶住了她。
“孟夫人这是何意?”苏瑾言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开口问道。
“苏郎,我这些日子总感觉很不安,我想回去看看。”
“好,我陪你去。”
听到夫君的答复,叶梦笙的神色才缓和了些,两人双手紧握,目光都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笙儿也快要做娘亲了。”
前几日太医院例行为太子妃把脉,探得喜脉,回禀圣上,皇上龙颜大悦,昭告天下,一月后将传位太子苏瑾言,如若太子妃生的是男婴,封为储君,是女婴,就赐予皇室仙器,为公主,封号凤寰,做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叶梦笙巧笑倩兮,笑容艳丽,照亮了整间屋子。苏瑾言也勾起唇角,眸中是爱意。
可谁知,就在太子被召进宫后,叶梦笙还没来得及回丞相府,就传来了噩耗。
皇上驾崩,丞相府满门被害,太子失踪,京都大乱。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怎么能亲手杀害自己的双亲,怎么能血洗苏府,那些都是陪他长大的亲人啊!
叶梦笙显然没有机会去质问他了。
“娘娘,快随卑职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说话的是太子的暗卫,他左臂受伤,鲜血还在不停地涌出。
在宫门外的厮杀声中,叶梦笙只是微微一笑,面色柔和,“不,我要等苏郎回来。”
她太平静了,出奇的平静。
暗卫思虑片刻,便动手打晕了她。
“对不住了太子妃娘娘,卑职奉命保护您。”言罢架起叶梦笙向外冲去。
叶梦笙醒来是在一片树林中,身旁没有一人,只有一封潦草的血书——娘娘,勿回京都,保重自己和殿下血脉。
终于忍不住,叶梦笙一声嘶吼,哭成泪人。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啊......”
她不能等她的苏郎了,她要保住腹中孩儿,要保住他的骨肉啊......
叶梦笙突然惊醒过来。
她已经离开了那个破烂且充斥着臭味的小屋,躺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床上,她突然一惊,慌忙地起身寻找着什么,刚下床便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上。
“叶姑娘,不要着急,你的孩子在这呢。”衣着朴实的大娘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交入她怀中,将她扶起。
她这时才缓过神来,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一行清泪就此流了下来,那张极为精致的脸也逐渐清晰。
时隔半年,他们的孩子顺利出生了。
很难想象这个温婉的女子,是如何以超于常人的意志力独自将这个孩子生出来的。
“姑娘,你说你这,要不是我家老头今日去山上砍柴,正好想着给你带些吃食去,你们娘俩可咋整啊。”大娘将孩子交到她手中,眼中满是关切。
看到自己怀里的孩子已经入睡,叶梦笙感激地说道:“李大娘,你和大爷的恩情,梦笙没齿难忘。”
“哎,不用跟大娘客气这些,你先好好休息吧。”李大娘说完露出个憨厚的笑容,走出了房间。
叶梦笙看着怀里的孩子,一双眼噙着泪水。
门外,一对夫妻相对叹气。
对这个半年前来到村子里的女子,他们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她住在离集市很远的山上,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只是偶尔到集市采买些东西。叶梦笙初到村子时就大着个肚子了,乡亲们都觉得她是个不干净的人,也不跟她有什么来往,他们看她可怜,便每个月上山时给她带点吃的。这一次误打误撞,救了这对母女一命。
“叶姑娘,你看孩子也快满月了,你还没给取名字呢。”饭桌上,李大爷突然提到。
叶梦笙想起当年与苏郎的约定,嘴角勾起几分弧度。
“婉兮,就叫婉兮吧,苏婉兮。”她眼睛亮亮的。
她的笑容感染了两人,大家都其乐融融。在这个农家小屋里,清贫却温馨。
关于她的身世遭遇,李大娘一家没有多问。
原先他们本来也有一个孩子的,可惜在当时饭都吃不起的年代夭折了。所以他们对叶梦笙以及她的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梦笙开始做一些手工活。她的绣工很精妙,绣出来的东西拿到市面上去卖总能卖个好价钱,挣些钱来补贴家用。
“婉兮,等你大了,娘亲也教你刺绣好吗。”叶梦笙笑着。
她身旁的婴儿像是听懂了似的,咿咿呀呀地动了动自己的小手。
苏婉兮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皮肤也皱了起来,活像个小猴子,现在看起来,倒是称展了许多,皮肤雪白透着点红,总是不哭不闹,常常咧着嘴笑,可爱极了。
叶梦笙不是没想过去找苏瑾言,可她怕,她怕听到他已经死了的消息,更怕她的婉儿会受到伤害。
“婉兮,娘亲是说万一,有一天娘亲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快乐地活下去。健康地长大,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女子......”说着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里含着泪。
我的孩子,你的出生本是最尊贵的啊。可现在娘亲只祈求你能平安健康地成长。
小婴儿感觉到了娘亲的伤感,也哭嚷起来。
叶梦笙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也许,他可以帮助他们。
婴儿啼哭的声响越来越大,这才使叶梦笙回过神来,轻轻抱起她,喃喃道:“孩子,娘亲没办法带你回去,唯有这样躲藏着才能保住你的性命。那人,若是让他找到了我们,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婉儿,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哪怕付出所有。”
终是安稳度过了八年,叶梦笙却还是一直战战兢兢。
女儿跟她长得很像,才七八岁的年纪就可以看出。小婉兮学什么也很快,聪慧过人。
天赋,是她血脉的最佳印证。
叶梦笙现在不过二十八岁,岁月仍是在她精致的脸上留下了些痕迹。
之前她用攒下的钱在李大娘家附近买下了个屋子,本来是个简陋甚至有些破烂的木屋,在大娘大爷的帮助下修筑好后,也是焕然一新,至少她和婉兮能安然居住。
大娘一家也经常叫上她们娘俩去家中,路过她们门前时便吆喝一声:“婉兮,一会去婆婆家吃饭啊。”
苏婉兮也会乖巧地点点头,回了个甜甜的笑容。
这天,她跑到娘亲跟前,道:“娘,天气凉了,进屋加件衣服吧。”
“婉儿乖,娘亲这就去。”叶梦笙轻柔地抚摸下她的发,站起身来。
见娘亲进了屋,苏婉兮便坐下来洗着未洗完的衣物,心里盘算着今日去山上摘的果实,怎么拿去街上叫卖。
叶梦笙一出来就看到这幅场面,她心里欣慰女儿的懂事,但更多的是心疼,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家中的用度。
苏婉兮见了,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娘,没事,婉儿很快就洗完了。咱们一起去婆婆家里吃饭。”
叶梦笙拉起她,柔声道:“以后不用帮娘干这些,多去和孩子们玩玩。”
“可是婉儿更想陪着娘亲。”苏婉兮道。
叶梦笙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孩子,罢了,走吧,我们去大娘家。”
李大娘夫妇一直帮忙照料着她们娘俩,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可惜平静的生活并未持续多久,就在一月后,一群黑衣人还是找上门来。
叶梦笙躲在大娘家的内屋,外面大爷大娘拼命阻拦着。她将一封书信急急忙忙插入信筒放在鸽子上,看那信鸽飞走后,大门也被踹开......
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但真的搞不明白那没有人性的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见到她的孩子。
叶梦笙只能寄托于那人,希望他能及时赶来,护婉儿周全。
苏婉兮在学堂时就十分不安,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所以她一下了学堂就早早跑回家。家中不见母亲的身影,她又急急忙忙地跑到大娘家。
入目的,却是一幕惨象。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面前是鲜红的一片。
她惊得跌坐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李大娘就那样倒在一片血泊里,她的颈子上有一条血淋淋的伤痕,李大爷的胸前那个血窟窿还在流血,李大爷就倒大娘旁边,还在试图去握住大娘的手。
哭着向那边爬了过去,苏婉兮惊恐的叫着,“婆婆,爷爷......”李大爷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嘴巴张了张。
苏婉兮立即握住了他的手,“爷爷......”
“你娘,你娘她,被人带走了。”他说完这段话,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苏婉兮转头看向旁边的婆婆,小手颤抖着帮她合上了眼睛。
竟然是死不瞑目啊......
脑海里回荡着爷爷的话,苏婉兮愣住了,她就呆坐在那里,只有眼泪还在不停的流。
“娘亲......”
她浑浑沌沌地呆坐在那里很久很久,起身的时候腿都已经麻掉了,就又跌在地上,疼痛感最终让她清醒许多。
这个村里本就没有多少人,也并没有谁向她伸出援手,她只好去镇上将家里的房子和大娘家的房子一并卖掉,才筹了些银子来安葬他们。
对方见她是小姑娘,把价格压得极低。安葬好大爷大娘后,银两已经所剩无几。
苏婉兮从小就很懂事,也很早熟。但不代表她就是个圣人,她有血有肉,经历了这种事后,她是怨那些村民的,也是怨那个商人的,可她知道,他们都没有错。她恨的是那个杀人凶手,那些将她娘亲带走的人。
她一定要找到娘亲!
打听了当时那群人的相貌特征,苏婉兮带着个小小的包袱,离开了这个地方。
临走前,她去大娘大爷坟前跪了一天一夜。
“婆婆,爷爷。婉兮知道说什么都没办法报答你们了,也没办法弥补这些过错了。”苏婉兮哽咽着,又自言自语道,“婉兮知道是你们救了我和娘亲,知道你们把我们当亲人看待,才让我们有了这来之不易的八年时光。可是,婉兮现在没有能力为你们报仇......”
苏婉兮自出生起便拥有记事的能力。
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在这个世间,没有哪个婴儿是从出生起记事的。
苏婉兮擦干眼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墓碑。“这些人,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但我却知道,他们非富即贵,他们来自京都。婉兮就要离开了,我发誓,一定会救出娘亲,再回到这里来叩拜你们,婉兮会带着仇人的血来谢罪的。”
言罢,她起身,攢紧了手中的空锦囊,上面绣着一个苏字。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隐约听过娘亲提到过,什么惨遭灭门,慌乱逃生的字眼。
苏婉兮也隐隐感觉到,发生这些事这跟自己的身世有着很重要的联系。
她们连累了大爷大娘,让她很痛苦。但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孩童,没有任何能力,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一切的发生。
尽管很多事情都还迷雾重重,不过她相信,一切都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但前提是,她要变强。
第3章 初遇公子入玄灵山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一双小手还在努力地摩擦着石头,试图点燃熄灭的火堆。
终于,柴火燃了些起来,苏婉兮小心翼翼地将这微弱的火花护住,生怕它熄灭。火光印在她红彤彤的小脸上,十分动人。
一阵大风吹来,那一点火光终是灭了,只剩月光照在山间,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了苏婉兮面前。
她疑惑地看着来人,夜色太黑,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感受到这个人很厉害。
这人,难道是冲着她来的?
故作淡定地率先开口,苏婉兮糯糯的声音与这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这火已经灭了,想必是没有办法再取暖了,”圆鼓鼓的大眼睛看着他,苏婉兮的表情很认真,“不如这位公子换个地方吧。”
那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找了块石头倚着躺下。
苏婉兮浑身紧绷着,但还是安静地待在一旁。
如此静谧的夜晚,本该十分寒冷,但寒意却一点点退散。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苏婉兮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是怎样一个男子啊,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的,用一根玉簪束起些许,他的皮肤很白,和苏婉兮的白皙不同,苏婉兮粉嫩嫩的,他却是那种雪白,衬着俊美的五官分外鲜明,长长的睫毛印在脸上,高挺的鼻梁,薄唇轻抿。容貌如画,漂亮地有些不真实,像是从天上来的仙人。
“你看够了吗。”连声音也是如此地动听。
他睁开的双眼中满是寒光,苏婉兮不由浑身一颤。
他生得这般美,却是一个这么冷的人啊。苏婉兮心里暗自想着,面上却放松了些,嘴上连忙赔罪:“真是抱歉。”
许久,那人喃喃自语道:“下雪了......”
脸上传来轻柔的冰凉,苏婉兮看向天空,果然下起了鹅毛小雪。又转头看向男子,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温度。
夜,莫名地漫长也莫名地温暖。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雪为大地盖上了一层薄衣,
他刚刚起身,苏婉兮就猛地跪在他跟前,“公子,小女子自知失礼,但公子,小女子有血海深仇须报,公子这般仙人之资,自是非凡。请公子收留,传授技艺。”
其实不论她遇见的是谁,她可能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去抓住,但很幸运的,遇见的是这位公子。
本以为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却见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脸上仍是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缘分如此,走吧。”
苏婉兮心里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立即跟上了他的脚步。
只是她不知道,他是收到了叶梦笙的书信,连夜赶来寻她。
在路上,苏婉兮才从他为数不多的话语中得知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叫玄灵山,与京都仅一城相隔。
玄灵山,她有听娘亲提起过,那是个传说中的修仙圣地,如仙境一般。
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苏婉兮明白,她现在去京都,简直是以卵击石。更何况,她连京都的城门都进不去。
此番机遇,实属不易!
天色渐晚,两人便在树林里暂歇。
苏婉兮找来了许多木堆,准备继续她的摩擦生火。
只见公子素手一挥,燃起了大火,苏婉兮终究是个孩童,笑嘻嘻地惊道:“哇,好厉害。”
对方不为所动。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公子,我就叫你公子可以吗?”
“公子,你为什么收留我啊?”
似乎都习惯了他的沉默,苏婉兮还是一股脑地自言自语着。
他冷冷道:“你再这么多嘴,我就要后悔我的决定了。”
苏婉兮马上安静下来,抿着嘴,有点委屈。
公子看了她一眼,那颜色极浅的嘴唇还是动了动,“因为下雪了恰巧你也叫我公子。”
因为你是梦笙的女儿。这句他没有说出口。
苏婉兮还有些似懂非懂,见他已经闭上了眼,也不再多言了。
玄灵山,聚天地灵气为一处,是绝佳的修仙圣地,世人都只听说过这个地方,从未有人踏足过。
苏婉兮来到这里时,被安排在了一处别苑,虽然只是木屋,但十分别致。这山里的景色极美,她处处都觉着新奇,水灵灵的大眼睛忍不住四处看。倒也觉得有些失意,这般仙境,竟是了无人烟。一天过去了,她也没看见一个人影,连那位公子她都没见着。
实在是饿得不行,摸摸找找着看到像是厨房地方,苏婉兮这才做了一顿饭,想着去叫那位公子一起进食。
走了大半个玄灵山也没见着,寻觅无果,苏婉兮失落地回到厨房,灶台上的食物已经少了一大半,她惊讶地看着罪魁祸首。
一个头发全白,但不显老态,着一身破烂衣裳的老头儿。
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对苏婉兮笑笑,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苏婉兮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肚子很配合地叫了出来。
老头儿这才又看向他,“孩子,这都是你做的?”
苏婉兮点点头,又急忙说道:“没事,爷爷你吃吧,婉兮不饿。”她还没说完,肚子又似是配合地叫起来,她只好尴尬地笑笑。
老头快速将碗里的饭菜扒完,笑道:“哈哈哈,墨染这小子,带了个有趣的丫头回来啊。”
墨染,是那位公子的名字吗,那这位爷爷?
苏婉兮疑惑地看着他,他也仿佛懂她的困惑一样,和善地笑了笑:“我是墨染的师傅,当然,也许很快也会成为你的师傅。”
她眼睛亮了亮,“真的吗,我也可以像公子那样厉害吗?”
“那小子可不算厉害。”
老爷爷说完便离开了,那锅里早是空空如也。苏婉兮只得重新做了份吃食,心里盘算起自己的学艺大计。
玄机宫内,白衣胜雪的男子在中央一块通透明亮的玉器上打坐。
“你这小子,真是不成气候。为师早就告诉过你,修仙之人,尤其是你这样修仙活命的人,沾不得情爱,否则只会自食其果。”玄机圣人汪玄机,也就是刚刚偷吃的老头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都是孽缘。”
墨染一口鲜血喷出,落在他的白衣上,好不凄美,“师傅,这是我的劫。”
“结果呢,结果人家还是没有选择你。傻小子,凡人的贪欲,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这情爱,自然也是复杂致命的。”
汪玄机摇了摇头,大手一挥,一个玉瓶出现在桌上。“你再这么下去,为师也救不了你。”正欲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那个孩子,你为何带她回来。”
“梦笙托付于我。”墨染沉思了一会,又开口道,“她根骨极佳,也是个可怜人。”
“哼,如果只是为了你的一己之私,我断不会收留她,”他话锋一转。“不过这回算你有眼光,这孩子这般年纪就能看出些道骨仙根,只是内心仍有杂念,不要走了你的老路才好。我会收她为徒,我汪玄机入仙籍前,总不能一个得意门生都没有。”他瞪了墨染一眼,拂袖而去。
“在她十八岁前,玄灵山只进不出。”
墨染依旧是一脸淡然,但那双深邃的眼里有着无尽的落寞。
她的书信里只写着求他照顾好她的孩子,却不愿让他去救她。
叶梦笙嫁给苏瑾言后,不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为了她的女儿,她才来求他,她又何曾知晓,她一封书信就能让他不眠不休地赶到村庄,不见那个孩子,他又连夜追着踪迹寻去......
第二日,一早苏婉兮便起了身,天刚亮,她就做好了早餐,分成三份,将一份端去给了未来师傅玄机圣人,后者当然是乐不思蜀地接受了。
然后她便去了竹苑。
她住的院子叫雅苑,而墨染住的就是竹苑。但到了才知道,这里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有着一片竹林、许多竹子。
将碗筷摆好,苏婉兮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墨染住处的门,“公子,我做了早膳,放在了那边的桌上,你起来的时候吃些吧。”
苏婉兮知道这位公子性格有些孤僻,不喜与别人相处,就知趣地离开了。
离开时,注意到池塘中的莲花,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居然还不受影响地傲然挺立着。
苏婉兮越发觉得玄灵山是个神奇的地方,遇上公子是件多幸运的事。
殊不知,这是他的劫,亦是她的。
这几日,苏婉兮算是正式住下,每日三餐她都会准时做好送去两位的苑里,只是今日,她见厨房中的食材已经所剩无几,却不好意思开口。
或许这两位平日里不会怎么动这些食物,或许是因为多加了她一个人的碗筷,食物才消耗地这么快,苏婉兮有些内疚,她从小一顿就得添两次饭来着......
而且,虽说玄机圣人可能要收她为徒,但是至今也没什么动静。她也不能做点什么,总不能上赶子地去求人家收徒弟,始终是不好的。
她下了很大决心,大清早就去找到了汪玄机,“爷爷,婉兮有话要说。”苏婉兮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汪玄机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哦?那便说吧。”
这些日子并未做出什么举动实在是事出有因,他玄机圣人收弟子,必须先打通其筋骨,传输一部分灵力,才能开始修炼。而这个孩子,虽然天资过人,但毕竟没有任何的基础,需要他耗费大量的灵力,成功后需得闭关修养,到今日,方才做好准备,没想到这小丫头却先问了......
苏婉兮有些为难,小嘴微张,半天也没说出个啥。
汪玄机挑眉,看她这样子有些好笑,便笑道:“但说无妨。”
“爷爷,厨房里没有食材了。”
闻言汪玄机捧腹大笑,“就是这事?”他笑了一阵,“丫头你去把墨染给我叫来。”
虽说有些窘迫,但好在这位爷爷并没多说什么,苏婉兮连忙往竹苑走去。
“公子,爷爷叫你去一趟。”苏婉兮在他房门口轻声说道,不出一会,门便开了。
只见他依旧一身素衣,头发却是散着,俊美如斯,虽说还是散发着冷气,但也不似那么冰冷了。
他并没有看她,直直朝前方走去。
苏婉兮就静静跟在他后面,到玄灵宫时,才停下脚步,等候在门外。
一刻钟的时间,门开了,玄机圣人示意她进来。
“跪下,磕头。”墨染薄唇轻启,苏婉兮便直直地跪了下去,对玄机圣人磕了三个响头。
老头道:“不必行这么大礼,随为师过来吧。”
跟着他来到中央的玉器旁,那里有一块好大的玉,足以躺下两个人那么大。
“坐在上面,什么都不要想。”
苏婉兮按吩咐一一照做,心里倒是一片平静。
只见汪玄机在她头上多处插入银针,每施一针,苏婉兮便感觉骨头要碎裂了一般,难受地像是骨头被打碎,皮肉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噬烂了一般。她脸上已有不少冷汗,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却也一声不吭咬牙忍着。
突的,一阵清流传入身体,她觉得好受了许多,骨肉如新生般慢慢恢复。
汪玄机已然将灵力传入她体内,可她终究是凡胎□□,这一切结束后便晕了过去。
醒来已是三日后,苏婉兮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而且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虚弱,只觉得轻快,心中也是一片清明。
眼神又飘忽到屋内一处,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衣映入眼帘,虽然略显简单,但不失淡雅。苏婉兮见了,便很是欣喜,连忙起身去试。
是,公子为我准备的吗?她欣喜地想着。
这身衣服在她身上刚好合适,虽说有些将她的女子美遮掩住,但平添一份儒雅气质,也不似之前看起来那般瘦弱不堪。她心下更加欢喜,看着铜镜中一身新衣的自己。
她从小就没有过几次穿新衣服的机会,但之前穿的,都是叶梦笙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料子不好,其中的心意却是什么都比不得。
手里拿着换下的衣裳,苏婉兮眼里含着泪花,两只小手攢得紧紧的,硬是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在心底默默道:娘,你一定要等着女儿。
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苏婉兮擦了擦眼角,将衣物收好,走过去开门。
门前还是那个白衣胜雪的人,还是那么淡漠,但跟初见时相比,已经是平易近人了很多,说起来他现在算是自己的师兄了。
苏婉兮笑着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他只淡淡地瞥她一眼,道:“师傅给你传输真气,需要闭关一年。这段时间,我会代替师傅教你,明日卯时,山顶,过时不候。”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苏婉兮目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消失在雅苑。
少女的心思,从初见,就开始生根发芽......
苏婉兮应约起得很早,先去厨房做好了早膳,她才上山顶等待他的到来。不想他却早早到了,手里拿着一本经书。
学着他打坐的样子,苏婉兮小小的身子坐在他身旁,轻声唤他。
“公子。”
墨染这才看了她一眼,让她跟着自己的动作做了一遍后,将经书递给了她,“修仙之人,练其意宗,气宗,本宗。丹药在师傅出关时会给你服下,现在你只需将这本经书熟读,了解其理,每日卯时辰时来此修炼心法即可。待到内丹修炼成功,慢慢提升,至于其他,藏书阁里有经文,我教不了你,你便自己学吧。”
苏婉兮认真翻阅手中经文,突然抬头问道,“公子也是每日来此修炼吗。”
“不,我早已结丹,下个月的今日我才会来。有事来玄灵宫找我便可。”他起身,衣角带着淡淡的墨香。
见他要走,苏婉兮忙道:“公子,我做好了早膳。”
墨染看她还是淡淡的,但眼里的落寞苏婉兮看的清楚。“我大你十五岁,你该叫我师兄。可公子这个称呼,挺好,就不要改了。”
看着她又像是透着她看另一个人,墨染收回目光,不一会就消失在山头。
苏婉兮浑然不觉他的异样,专心读起了经文。
她只是将经书通看一遍,就已能倒背如流,自己默念心法,开始了她的潜心修炼。
山间的风轻轻拂过,天渐亮,一直到正午阳光最大的时候,苏婉兮才起身。浑身舒畅,走起路来步履如飞,不一会就回到了厨房。
也是奇怪,本来食材应该耗尽了,但很悄无声息的,每当桌上空空的时候,就会出现许多新鲜的食材。苏婉兮也没有多想,只是按部就班,每日三餐,准时给墨染准备好。
眼看着一个月就要过去,别说是一起同桌吃饭,苏婉兮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不过这一个月,真的让苏婉兮受益良多,藏书阁简直是书盈四壁,让她真实感受到了自己的孤陋寡闻。
她先是将玄灵山的有关卷宗看了一遍,然后关于修炼.医术.剑术等等都看了个遍,本想默默记住,发现自己还是没有那么过目不忘,于是她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将那些东西记在脑海里,并加以练习。
奇怪的是,近日她在藏书阁里找到一本书,上面没有注释名字,但里面内容十分丰富,她将此书看了许多遍。她试着练习,竟发现真的日以渐进,她也体会到了修仙的神奇之处。
渐渐地,苏婉兮的皮肤越发像玉一般雪白通透,同时因为伙食好,也长了不少肉,不再是那幅营养不良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一个月就过去了,到了和公子约定的日子。
第4章 红衣清扬少年狂
天未亮,苏婉兮就来到了玄灵山顶,原本有些瘦削的脸圆润了许多,还是那件素白色的衣衫,头发用发带高高束起,十分精神。
见墨染到来,她就活力满满地道:“公子早。”笑容一下子绽开,像是阳光一般照进寒冬。
墨染还是没有变化,依旧如出世仙人般,衣发飘飘,面如冠玉。他淡淡地看她一眼,薄唇轻启:“开始吧。”
苏婉兮答了一声“是”,坐下调节气息,一股气流汇聚丹田,那里有一颗快要成型的球体已经冒着微弱的白光。
他记得,他十二岁时才达结丹修为,已经是天资过人,这丫头不过一月时间,竟已经能汇聚成型,离结丹期不远。
果然是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她便能超越自己,甚至,超越师傅。
墨染:“不错,看得出这个月你很用功,已经做得很好了。”
闻言苏婉兮松了口气,很是开心。
突的,一点冰凉落在她如羽翼般的睫毛上,抬头看向天空,那一点点的白色落在地面上,她和他,就这样看着。
不一会地面就被盖上了一层白色,这是她遇见他后下的第二场雪。
墨染的眸中倒映这那人的身影,与眼前女孩逐渐重合。
他终于直直看向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有着一种向往,他不懂的向往,像当年不懂那人的一样。不过纵然如何,苏婉兮现在也不过是个孩童,是她的骨血。
他还是个孩童时,与她初识......
记忆涌来,从心底传来一阵阵痛楚,墨染的脸色越发不好,嘴唇都开始发白。
苏婉兮这才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上前扶他。
他顺势就想甩开她的手,可看到她着急的目光,终究是不忍心。
苏婉兮:“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你扶我去玄机宫。”墨染虚弱地回道。
在苏婉兮的搀扶下,墨染回到殿内,在玉石上坐定。他的周围围绕起银白色的光,想必是在运气调息。
苏婉兮见他脸色逐渐好转,便轻轻地退出了大殿。
“公子这是怎么了,上次也是,好像每到下雪的日子,他的身体就会变得十分虚弱,难道是因为寒气太重?不会啊,医书上说,天生体寒的人通常可能是肺不好,可公子并没有咳嗽的迹象。唉,不太清楚,总之是驱除寒气的膳食总是好的吧。”
苏婉兮心里暗暗想着,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医书,有些不解,最终还是先去了藏书阁。
在书架上翻找着,总算看到一本像是食谱的东西。
翻看了许久,终于重重地合上了书本。太好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正是一本失传已久的药膳记载。
其中所记录的药膳,不仅可以调息人的身体,大多数还能提升功力。
像是宝贝般地将书放到胸前,苏婉兮小跑着回到了她熟悉的厨房。
这地方说来也是真正神奇,要的东西应有尽有,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公子采买的吗?可她依稀听到,师傅不让他们出山。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公子变戏法变来的。
苏婉兮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呵呵地傻笑了两声。又咳嗽着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语:“苏婉兮,你真是傻,怎么可能呢,好了,好好做你的饭,让公子的身体早点恢复才是你该做的。”
说着就动起手来,不过又有点伤脑筋了,食材是不缺,可药材呢,药材该去哪里采呢。
努力回想着玄灵山的地势,如果真有药材,那一定就是那里了吧。
苏婉兮放下手中的勺子,用抹布擦擦手,去了某处。
玄机宫。
墨染的额头上已经涔出了些许薄汗,煞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所以说都是自己找罪受啊。”充满魅惑的低沉男声远远传来。
墨染缓缓睁眼,殿内已经多了个人。
他一身红色锦衣绸缎,束着漆黑的玄铁腰带,更显得身段柔美,锦衣上的暗纹精致别样,腰间戴着一块玲珑通透的碧玉。乌黑的发丝随意披散,他的面容不像墨染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却也是极美,一双桃花眼更是风情万种,媚气十足。
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拥有让男女都痴迷的容貌,是何等风姿。
他轻笑着向墨染迎面走来:“好久不见啊,墨大公子。”
苏婉兮气喘吁吁地小跑到山间,果然如她所想,这片山谷种植着许多药材,她满心欢喜地寻找起需要用到的东西。
她仅凭书中记载采摘了几味药材。虽说她没见过,不过她也注意到了,这里有许多都是市面上没有的珍贵药材。
准备原路返回时,苏婉兮注意到不远旁的别苑。
好奇心催使,她还是走了过去。
推开门她就后悔了,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院中种植着花花草草,空气中弥漫着香气,她急忙退了出去。
这些花草都是致命的毒物。
还好她这一月努力修炼,也看了许多医术,才不至于中毒致命。
指尖快速往身上几处一点,封住自己的穴位,坐下调息。
好一会才将毒气排出,不过身体里仍然残留了些许。
只能慢慢养了。
“哎”的低低叹息一声,苏婉兮想起来自己要做的正事,拿起药材匆匆往厨房去了。
真是,也不知道是谁的院子,种满了毒物,这是要毒死谁呀,可怕,着实可怕。苏婉兮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婉兮先是将羊肉捏成丸子放入了葱姜末,在温水中下锅。又将山药去皮削成片状,在热水沸腾的另一个锅中汆烫了一下,摆入容器中,上锅蒸煮,淋上了些桂花蜜。
看着羊肉丸子汤沸腾,把泡好的海参加进去,开锅后放入些许盐,热腾腾的羊肉丸子汤就做好啦。苏婉兮看着自己的成果很是开心,又做了一份当归煮鸡蛋。
心想着虽说修仙之人平日吃食也要清淡,不过冬日驱寒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吃辣椒吗。也不知道公子吃得惯不,但为了公子的身体,怎么也还是做一份出来吧。
将做好的食物都放在蒸炉里保温,苏婉兮又开始大展身手,不一会,冒着香气的辣子鸡出锅了。
只将饭菜留下些许,把大多数用一个精致的容器装好,苏婉兮开心地往玄机宫走去。
“公子,午膳做好了,是在殿内用膳吗?”苏婉兮轻声询问着,生怕打扰了他。
可是传来的并不是那冷淡的嗓音。
“哟,墨染,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个小厨娘啊。”这声音有些戏谑,却低沉慵懒,它的主人也是,苏婉兮清澈的眸子里印着他的红衣,那样一个只需一眼就让人入迷的少年。
只是片刻的呆愣,苏婉兮便将目光移开,看到墨染安然无恙,心里松了口气。
红衣少年笑容更甚,他那张本就魅惑的脸更加妖艳,黑色的眸子盯着苏婉兮,看不清意味。
一股很是危险的气息传来,苏婉兮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跟药谷别苑的香气分明一样。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警惕性,那人轻笑出声,“瞧你这样,别紧张,我可不是坏人哦小妹妹。我叫凤清扬,你可以叫我清扬哥哥。”
她闭嘴不答话。
“一起用膳吧。”墨染此话一出,苏婉兮才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转头指了指这个叫凤清扬的人,问道:“他也一起吗?”
“小厨娘,你们的吃食可都是我辛辛苦苦弄来的,你这是转眼就不认人啊。”凤清扬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摆出一脸伤心样。
闻言,苏婉兮立马眉头紧皱,整张小脸快皱到一块去了。
这人不仅满院子的毒物,还一身是毒,她现在开始怀疑日常吃食里会不会也有毒了。
不过都食用了这么多日了,应该也没事吧。
她还是不放心,于是便小声询问道:“这些东西,真的是你弄来的?”
还以为是她不相信自己所言的真实度,凤清扬折扇轻敲在她头上,“丫头,虽说这些并不是我亲自弄的,那也是我派人精心养殖,挑选后再送来的啊。”
“这我就放心了。”苏婉兮小声嘀咕。
凤清扬:“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将余下的饭菜也端过来,公子稍等。”言罢,她又急急忙忙地往回跑。
凤清扬盯了会跑开的女孩,又回头看了眼已经起身的墨染,修长的手指一推,折扇展开,扇面上一幅山水图栩栩如生。
这谦谦公子模样实在与之极为不符,他邪魅一笑,将折扇合上,一挥手折扇便已化为灰烬。
“有趣,你带她回来本就有趣,没想到这丫头也是有趣。唉,墨染,她叫什么?”
后者并不搭理他,他也就摆摆手作罢。
如若他当时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断不会草草作罢。
还在思考着明明师傅说过了只进不出,凤清扬是如何派人将那些东西送来时,苏婉兮已经再次回到了玄机宫。
将碗筷摆好,待墨染坐下后,苏婉兮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呵呵,看来这小厨娘当真用心了啊,这满桌菜肴,都是驱寒的膳食。”凤清扬瞥了眼苏婉兮,看得她有点心慌。果然,他又道:“不过这药材,怕是这玄灵山,只有我这一处才有吧。”
马上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苏婉兮连忙致歉:“真是对不起,凤公子,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处是你的住所,也不知道这些药材是你种的,才会......”
凤清扬轻笑出声,“何必这么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但听你所言,你进了我的院子?”他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盯着苏婉兮。
本专心吃饭的墨染也抬眼看向她,放下碗筷,伸手替她把脉。
“公子,没事的,我在书上看了许多药理,当时已经自封穴道将毒气排出了。”苏婉兮笑笑。
探得她确实已无大碍,墨染这才收回手,继续吃饭。
凤清扬夹起一块山药,贝齿一咬,赞道:“小厨娘,你的手艺确实不错啊,我的食材药材也不亏。你一会便来药谷吧,我给你拿个药把余毒清了。”
本想拒绝,但墨染抢在她前面开口,“既然这样,再好不过。”
“呵,墨大公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对这小厨娘关心的紧啊。”
墨染照常不搭理他。一顿饭吃的也算平静。
用完午饭后,苏婉兮逃得似的离开了玄机宫。
哎,本来好不容易和公子一起吃饭的,可是她看到那个凤清扬就觉得战战兢兢,也不知道怎么的。
虽说这个凤公子长得极为好看,但就是亲近不起来。她犹豫了好半天,才做下决定。
既然公子都开口了,还是去讨个药吧,也不算辜负公子一番好意。
说服自己后,她向药谷走去。
苏婉兮在门前思虑再三,好不容易抬手准备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
跟前那股毒气已经淡了许多,苏婉兮尴尬地立在门口,支支吾吾地道:“凤公子,我...我是来拿药的。”
红衣少年笑得云淡风轻,颇有一股别样的妖艳魅惑,用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道:“真是不长记性,我明明就告诉你叫我清扬哥哥就好。”
“呃......”不想在这里多待,但苏婉兮又是叫不出口,真是有苦说不出。
“我不过大你几岁,叫哥哥也正常吧。你可要想清楚了哦,你再在这待一刻钟,我倒是无所谓,可就算毒气被我暂时抑制,你也是会再次中毒的呢。”他半威胁半玩笑似的说着。
苏婉兮觉得他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但似乎在这里傻愣着不是办法。
反正她年龄尚小,叫他一声哥哥并没有什么不妥,也不吃亏,便扬起笑容,“清扬哥哥,现在可以给我药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师兄妹啊,你们这厚颜无耻真是一般无二!不过我看你挺投缘的,喏,这可是好东西,不仅能帮你驱除毒素,还能保你百毒不侵。”他将一个翠绿的小玉瓶递了过来,苏婉兮小心接过放进了衣袖中。
“多谢清扬哥哥了。”她甜甜一笑。
苏婉兮第一次体会到,“缘分”这东西原来可以带来这么多好处。
尽管她还是有点抗拒凤清扬,但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看他也就顺眼了很多。
再仔细看看,其实这人着是漂亮得很,面容胜雪,瞳孔漆黑,菱唇似血,一头青丝未束,直直披散下来,几缕发丝垂下来安静地贴在他脸上。外纱微微敞开,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细腻的皮肤,笑得异常妖媚。
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才回过神来,苏婉兮瞬间红了脸。
真是丢人!
凤清扬打趣道:“小厨娘,其实你要是想看我是不介意的,毕竟美貌就是给人欣赏的嘛。只是你还是先回去把余毒清了吧,免得落下病根。反正这下药你也有了,你便可以经常来我这院中了。”
“呵呵,好的,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直到回到雅苑,苏婉兮才重重吐了口气。
她一个小屁孩居然能看一个少年看到发愣,简直不太像话!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心无杂念”才平静下来。
刚甩开自己的心思,苏婉兮又忧心起来。
也不知道公子的伤,好些了没。这伤,是从何而来?
“如果,我不是这么弱小,就不会保护不了想要守护的人了。”苏婉兮暗暗下了决心,跑去藏书阁窝着。将经书看了好几遍,恨不得要将所有绝技都记入脑海。
苏婉兮一向是个行动派,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她每日除了做饭就是修炼,更是将那本无名经书中的内容修练得炉火纯青。
三千亭
“墨染,你这小师妹这么勤奋,搞得我想解解闷都没有机会。”凤清扬手执一把羽扇,向对面的人抱怨着。
白衣公子只是静静地拨动琴弦,悠美的音律传出,悦耳动听。亭中一白一红,都是绝代风华,令人赏心悦目。
只是没人有这福分欣赏罢。
一曲终了,凤清扬毫不吝啬他的赞赏,连拍手称好,却还是不改本性地调侃起了墨染,“上次见你在意小厨娘的模样,还真是爱屋及乌啊,莫不是将她看做了她娘亲?”
墨染一抬头,眼中的寒光十分骇人,他厉声道:“她一个八岁孩童,我自然要照顾好她,你说话注意分寸。若是再说出这般的话,我绝不轻饶。”
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凤清扬一人,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你又是何苦,爱而不得还帮人养孩子。”凤清扬轻喃,他向来不太能理解别人的痴情。
不过能让墨染这般动怒,他倒有些好奇那位贵人是个怎样的女子了。
看着这满园春水,凤清扬饮了口茶,放下瓷杯。
临走时又看了眼亭子的牌匾,上面的字迹俊逸有力——“三千亭”。
当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第5章 公子昏迷
“小厨娘,你说你这一天天就知道修炼,多无趣啊。”凤清扬丧着一张俊脸,跟着苏婉兮在玄灵山顶打坐。
苏婉兮也不理他,已经入定,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如今两月有余,她的内丹已经成型,只需稍加修炼,不久后她便可以结丹开始学习术法了。
见她无视自己,凤清扬不由地失望。
经过了一番挣扎,才放弃了陪她在这跟个苦行僧似的修行,扬长而去。
而好一会过后,苏婉兮从自己的无我之境中出来:“唉,刚刚他给我说什么来着?”想了一会,看到周围已经没了他的身影,撇撇嘴,“算了,还是专心修炼吧。”
苏婉兮每日都是是修炼、做饭,只是偶尔躲在三千亭后面的山角偷听公子弹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眼看一年就要过去,离汪玄机出关已经不久了。她自从正式拜师后,还没有再见过她这位师傅呢。
.
这一天,是苏婉兮的生辰。
她完全没有要庆祝的意思,也没有像其他孩童一样的兴奋开心。
她的生辰就是娘亲的苦难日,每每想起娘亲,她就悲愤异常,而她能做的就只有控制住那些悲伤和恨意,好好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
依稀记得,那一夜下了大雪,在那个充满腐烂臭味的小房间里,夹杂着血腥味,娘亲终于将她生出来,却晕倒过去,直到第二日才被解救。那些昔日的温暖,早就被破坏,一点不剩。
好几次她都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出生,给那么多人带来不幸。但既然娘亲给予了自己生命,就要倍加珍惜。
抹去眼角的泪水,苏婉兮在院子里点了两炷香。
“爷爷婆婆,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婉兮,能够为你们报仇雪恨,找到娘亲。”
墨染一进雅苑,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他从小就是个弃婴,纵使生性冷漠,对她也还是有几分怜惜的。更何况,她是叶梦笙的孩子。
他走到她跟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苏婉兮一脸诧异地看向来人,受宠若惊。
他那双眼中仍是不变的淡漠,神色却很温和,只见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支白玉材质的梅花步摇。
他亲手将簪子插在苏婉兮的发间,很是清雅秀美。
苏婉兮鼻尖满是他衣角的墨香。她愣在原地,紧张得呼吸紊乱,心跳都像是漏了一拍。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看着那个出尘的男子,尽管他的神情是那么冷漠,但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
“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他冷清的嗓音却让她心中有了几分暖意。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但得公子如此,何其幸运。
“谢谢公子,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礼物。”也是这一生最珍贵的。
女孩清澈明亮的眸中闪着光,耀眼夺目。
墨染觉得光是注视着她,冰冷的内心都能被温暖地融化。可温暖,本就是不属于他的。
片刻,他转身离去。
此时的山间,凤清扬手中拿着一壶好酒,正想与墨染共饮,看见竹苑熄灭的灯火,只得无奈地转身回屋。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抬眼看向雅苑,那里倒是灯火通明。
哎,小丫头,能喝什么酒呢。
自嘲笑笑,抬手他就将壶中的酒饮了大半。
却不知,他这一次的自以为,错过了什么。
一年之期已到,苏婉兮早早就备好了酒菜,等在后山门口。
墨染站在她身旁,两人一齐等在这里,也不言语。
汪玄机一出关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娃。
甚感欣慰,他哈哈一笑。
他拿起酒壶就是一番仰头畅饮,其后,拍了拍苏婉兮的肩膀,只见她丹田间已经有了很微弱的银色光芒。
“不错,真是天赋异禀,一年时间修炼至此,天下无第二人。”汪玄机道。
苏婉兮展开笑颜,不过看师傅猛地神色一变,马上收起了笑意。
汪玄机转头看向墨染,“我让你好好照顾你的师妹,你都做什么去了。”
二人均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而他只是长叹一声:“你小子,要不是她福大命大,你怕是要内疚一辈子。”
“师傅,何出此言?”墨染似乎不明白他的说法。
汪玄机冷哼一声,“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探探她吧。”
墨染当即两指探上了她的颈间,苏婉兮只觉脖子一凉。
良久,墨染才收回了手,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歉意。
“是我的失误,我愿意受罚。”他垂下眼,像是向汪玄机请罪,其实是对着她说的。
“你的失误何止这一点,我明明说过玄灵山只进不出,为何近日就有人冲出了我的结界?”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定是凤清扬干的。
墨染跪了下来,“是我的过失,按照门规,应用噬灵锁捆于禁地,七天七夜。”
苏婉兮听得一头雾水,但也猜出是因为自己公子要收到某种责罚,连忙开口:“师傅,不知公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收到惩罚?婉兮明明没什么事啊。”
“罢了,为师什么时候真正责罚过你,回你的竹苑闭门思过吧,你应该做的是怎么弥补你的师妹。至于突破结界,哼,反正那姓凤的小子从没守过规矩,也怪不得你。”
“是。”
待公子离去,苏婉兮才跟着玄机圣人进了内殿。
“师傅,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苏婉兮小脸上满是不解,还未坐下就问出了口。
汪玄机一脸严肃,看得她一阵不安。
半响,终于听他开口说道:“孩子,你别怪他,其实他很关心你的,也只是一时不查,竟险些害了你......”
听得苏婉兮更是一头雾水,“师傅,您有话就直说吧,婉兮听着着实着急。”
“唉,我入关前让墨染好好教你修炼之法。本来你的天赋极佳,尽管你已快结丹,但凭你的天分和为师渡给你的灵力,远远不止于现在这个程度。果然,我再探了你的气息,灵力紊乱,本该精纯的灵力竟冒着黑气,好在你年纪尚小心思纯粹,才不至于走火入魔。”
啊,竟是如此凶险。
汪玄机道:“你可知黑气从何而来?”
苏婉兮摇头。
“巫术。我玄灵一派从来只修真气,追求至纯至阳,而巫术是至阴之法。若是一齐修炼,只怕会走火入魔,全身经脉错乱而死。”不忍心地看她一眼,汪玄机又道,“好在你体质特殊,年龄尚小,才不至于铸成悲剧。可这就是墨染的失职,他全然未察,差点害了你。”
“可是师傅,这都是婉兮自己的错,是婉兮太急功近利了,自己看了书籍学习,跟公子没有半点关系。”苏婉兮心惊后又是着急,立马将原委道出。
汪玄机语重心长地道:“你既然拜我为师,我就是你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出了这样的事,就是墨染的过错。他还眼看着你一天天这么下去,不说其他,作为我的弟子,简直是失职。况且.....他竟毫无察觉。虽然墨染心气高,没什么在意的。但他对你还算是上心的,你险些出事,他内心会过不去。放心吧,我不会惩罚他的,相信你也不会怪他,不过还是要看他自己肯不肯原谅他自己。为师也不得不告诉你,虽说你现在无碍,可阴阳双修始终会伤害身体,折损寿命。”
苏婉兮眼睛瞪得大大的,泛着水光:“那,那我还能活多久?”
看她这幅可怜模样倒是被气笑了,汪玄机道:“你放心,修仙之人本就活得长久。到那时你已功德圆满,飞升成仙,也不会在意这几年寿命。”
苏婉兮也终于放下心来,她还以为她很快就要死了,连娘亲的面都见不上了呢。
不过得道成仙,她暂且没有想过。
“巫术,在找到适合的办法前,你就暂时不要练了。医书倒是可以多看看,悬壶济世是大功德。这玄灵山也没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没事可以炼丹玩儿。闲着呢,就让墨染教你练练琴,陶冶下情操。也不要整天往厨房跑,女孩子家家,怎么能满身油烟味呢。”汪玄机褪去一脸严肃,说完就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起来。
苏婉兮认真听完后,自觉地回到雅苑,皱着张小脸。抬起手闻了闻衣袖,好像是说的没错啊,一股油烟味。
不过,拿去洗洗就好了嘛。
三日过去了,墨染仍是滴水不沾,每日苏婉兮备好的饭菜拿来是什么样,端回去就是什么样。她多次在门前劝公子,却没有一声回应。
实在看不下去的苏婉兮去求了师傅,可后者只是一句“随他吧,想通就好了”。
苏婉兮手足无措,一想到公子这样全是因为她自己学了巫术,就满心的愧疚。想找凤清扬想想法子,才发现已经许久不见他。
“公子,你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了,这都已经七日了,吃点东西吧。”带着哭腔,苏婉兮跪在他门前,眼中的泪水欲要落下。
终于,门开了,露出那白色的衣角,目光往上,触到公子清冷眸子中的歉意,苏婉兮心一惊,泪水便唰唰地落下。
只见公子慢慢蹲了下来,轻柔地替她擦干泪水,将她扶起来。
他道:“从今日起我会倾力教你,传授你功力,亦会找到阴阳双|修又不伤身的法子。对你的伤害无法弥补,也只能如此了。”
苏婉兮:“公子,你别这么说,都是我自己非要学巫术的,不是你的错。”
“你不用说了,是我的过失。你先回去吧,我会进食的。”
苏婉兮听话地回了雅苑,自嘲地笑笑。
其实她是有些贪恋他的温柔的吧,尽管是因为公子心怀歉意。
此时,玄机宫。
汪玄机一脸惬意地半躺在椅子上小憩。
“师傅,弟子愿意将一半灵力渡给她。”墨染跪在他面前。
对方并不言语,只是缓缓睁眼。
“我不能原谅我的过失,何况她根本承受不了反噬之力。”
看着徒弟认真的眼神,汪玄机摇了摇头,“唉,这小女娃拜在我门下不过一年,她的小身板消化我渡的灵力都不容易了,你一下子便给也不现实。这样吧,每月月圆之时渡与一些便可。”
知道师傅是怕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墨染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多谢师傅。”
“但你可知道,每一次,你的病都会发作。”
墨染并没有说话。
将一药丸甩给他,“这是水灵丹,你日后找机会交给她吧。我没告诉她反噬的事,你也就不要说了。她一个女孩子,空有一身本领也不是回事儿,你有空教教她那些琴棋书画啥的,天天往厨房跑算怎么个事,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收的不是徒儿,是厨娘呢。”
点点头,墨染起身,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每次吃得很欢的是谁呢。
傍晚,苏婉兮正想着要做个什么菜肴,又想起前几日师傅说自己满身油烟味的事,有些无奈。
但人是铁饭是钢啊,她不做饭怎么办。
哎,说起这个,她没来之前师傅和公子是怎么做饭的呢?她一想到公子烧菜做饭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
“你一个人在这里傻笑什么?”墨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没,准备做晚饭啊。”
“今后不用做了。”
“啊?那我们吃啥呀。”
墨染斜视她一眼:“野果、丹药样样都能果腹,偶尔辟谷也没有坏处。跟我去山顶。”
苏婉兮不做声,跟在他后面。
到了山顶,已是夜深,高空中悬挂一轮皓月,夜色虽迷人,但不及眼前公子半分。苏婉兮静静地看着他,将少女心事埋在心间。
“每月中旬我都会在这里渡你一些真气,我体质偏寒,灵力自然也偏阴,你只需将你学的巫术结合修炼。然而阳那一部分,照之前那样修炼即可。”
苏婉兮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墨染就已经来到她身后,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一股冰凉的气流在她身体里乱窜。
身后的人口吐鲜血,“婉兮,心法。”
恍惚听到公子异常的声音,苏婉兮慌了神,连忙在脑海回想那一本本书籍,在心中默念。
一刻钟后,那股气流才平稳下来。
调息后,苏婉兮回头,公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还有血迹。
她忙伸手去扶他,但她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哪里支撑得起他这般重量,眼看公子就要顺势倒下去,苏婉兮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手一使劲就将他扶起。
“公子,婉兮错了,我不该贪恋公子因愧疚而对我的温柔,我不要了,不要公子的愧疚!”她在心里大喊道。
但她扶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紧闭着,如羽翼般的睫毛垂在脸上,脸色苍白得可怕,苏婉兮小心将他扶回竹苑,急匆匆地冲出门去。
“师傅,师傅,公子昏迷过去了。”
大老远就听到女孩气喘吁吁的声音,本在闭目养神的汪玄机无奈睁眼,起身来到门前,“不是才跟你说,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吗。”又捂嘴打了个哈欠,他懒洋洋的模样让苏婉兮更是着急。
“师傅,公子他为了给我传灵力晕过去了,吐了好多血,怎么办啊......”她惊慌失措,带着哭腔,“师傅,您去看看他吧。”
盯着小徒弟可怜的求助眼神,汪玄机都有些不忍心了,不过,他摊手道:“为师也没啥办法啊,他这是打小就有的病,根本没法治,不过不会危及他的性命。你去将那火炉烧起,给他多盖点被子可能会好些。”他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关上了门。心里暗自叹息:都是孽缘啊。
苏婉兮看着紧闭的门,两只手撺得紧紧的,回头跑向公子的房间。
按照师傅所说的一一做好,公子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但还是没有醒来。
她翻阅了几本古籍,其中根本没有记载公子这样的症状。
公子,你,到底有什么病,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直直地看着他的睡颜,苏婉兮眼中的迷恋已经毫不掩饰。
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很喜欢你,所以我才故意想让你离开。可下雪的时候,你的神情孤寂地让我心疼,让我想要陪在你身边。尽管我小你许多,在你们的眼里,我不过是个孩童,但我想,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公子啊。
我不能再这么软弱了,我还要找娘亲,还要报仇,也一定会,治好公子的“不治之症”,一定!
抹去眼角的泪水,苏婉兮有些困意,她就跪在床边,倚着床脚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苏婉兮已经回到了雅苑。
依稀记得好像有人将她抱了回来,那人的动作很轻柔,所以她几乎意识不到。
“难道是公子?公子醒了。”她自言自语着,好像很肯定内心的想法,起身就准备去穿鞋。
“唉,我才知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耶。”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果然,推门而入,入眼便是那边红色。
是凤清扬回来了。
“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随意啊,虽然我年龄尚小,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苏婉兮眉头紧皱,直直地盯着他。
听得他笑出声来,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语气,“怎么的,要是墨染把你抱回来就不是授受不亲了?”
苏婉兮哑口无言,她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像公子那样的人,有任何非分之想都是对公子的亵渎。
看这丫头不说话,凤清扬又作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哎呀,小厨娘前段日子还亲热地叫我清扬哥哥呢。如今不过数十日,连个称呼都没了。你说我这个做哥哥的,看见妹妹睡在地上,当然是害怕她着凉,将她抱回房间咯,现在这妹妹还在怪为兄......”
他这样子仿佛要哭出来一样,苏婉兮一脸汗颜,实在忍受不了,却也无言反驳。
“好了好了你别演了,总之还是谢谢你了。我要去看看公子。”
凤清扬立马恢复笑容,“那就随为兄来吧。”
此时苏小妹只有大大的白眼回之。
竹苑。
已是初春了,池中的莲花开始萌发长叶。苏婉兮这才发现,这诺大的竹苑,像是被这池塘包围了般。莫不说竹子,就是普通的花花草草也没有,只是满池的莲花,说来,三千亭也是如此。
公子是有多爱莲花啊。
进了屋子,墨染还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苏婉兮来到他跟前,她没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心疼、愧疚、着急、担忧......
种种交杂。
“为什么公子还没醒呢。”像是在喃喃自语,却又落入了身旁人耳中。
“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如若不是玄机那老头儿收养了他,他早一命呜呼了。”凤清扬说的轻松,却听得苏婉兮心惊。
被她迫切的眼神注视着,他也只好继续讲下去,“应该是墨染他娘怀他的时候被人下了毒,他这毒,无药可解,但神奇的是,经过玄机的精心调养,还有他自身这一身修为,他这病也不会危及性命。只是......”他低头叹息。
“只是?只是啥呀!”苏婉兮扯住的他的袖口,一甩一甩的。
凤清扬眉头一挑,戏谑道,“哎,你这丫头,不是才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你自己倒是先动上手了。”
也顾不上他的调侃,苏婉兮马上松手,一脸期翼地盯着他。
凤清扬看着近在咫尺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虽然还没有长开,确是可爱的紧,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倒映着他的身影。他今天真是太反常了,不自觉地就想顺着这丫头的意。
“他本身的病根加上寒毒,每每发作起就是现在这般。他本来已经没有发作的迹象了,可是那年冬天......总之玄机早就告诉过他,切不可动情,不然可能会伤及性命。”
动情?公子的心里,有一个女子吗。
凤清扬用奇怪的眼神看她,继续说道,“这小子也是不信邪,而那段日子正好是冬至。他为了跟那人多呆一段时日,用丹药强撑,如今好了,把自己搞成这样,这几年都病怏怏的,还要给你灵力,自身都难保。”
转身看向公子,她真的很心疼他。
为什么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承受苦痛?
“麻烦你照顾好公子。”她深深地看了眼公子,不等凤清扬答复,就小跑着离开了。
似乎很疑惑她的行为,但不过片刻,凤清扬又恢复了笑容。
越笑越肆意,连昏睡中的墨染都不禁皱了眉头。
他发现这丫头似乎和前些日子不一样了,“哈哈哈哈哈哈,墨染啊墨染,你这小厨娘,倒是有趣得紧。”
九岁稚童,可爱至极。
来了玄灵山后,苏婉兮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天领居家的场景,可那副惨象历历在目,如何能忘。现在眼睁睁看着公子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她依旧是束手无策。她太弱了,不仅能力弱处处需要别人照拂,性格更是软弱不堪。
摘下头发上的步摇,苏婉兮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原来无情,是要续命。那公子不惜自身都要动情的女子,该是怎样的人啊。
苏婉兮静下心神,默念心法,欲将公子给的灵力占为己有,与她本身的偏阳性灵力相结合。额头已有了一层薄汗,她并没有停下。直至那小部分至阴灵力与她的完全融合,她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火在窜,险些烧及心肺。
好在她的修为有所提升,一番调息后缓和许多。
却还是觉得自己的灵力难以控制,不知要怎么做到阴阳结合,真的要靠公子每月的痛苦来换吗?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清楚公子的性子。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珍惜公子的恩惠。待她强大起来,一定将公子的病治好!
“让一个人变强大的最好方式,就是拥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雨后山间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阳春三月,天气渐渐暖起来,而墨染卧病在床也已有半月。
“公子怎么还不醒呢?”
餐桌上另外两人相视不语,只是继续吃着菜。
汪玄机很后悔吐槽这丫头满身油烟味,没想到她就真的不做了,整日只能吃些野果。今日好不容易能好好吃一顿,当然没空管其他。
“师傅!”苏婉兮将菜盘子端了起来,一副“你不回答我我就把这全倒了”的架势。
汪玄机摆摆头,一脸不快,“真是,我养的徒弟咋都这么白眼狼呢。”小老头皱着张脸,不一会就又被苏婉兮手中那盘辣子鸡勾了魂,妥协道,“他再过两日就会醒了,他这个就像是冬眠。昏睡反而好咧,痛苦会减少很多。”
苏婉兮这才将盘子放下,松了口气。再看汪玄机,手疾眼快,狼吞虎咽,毫无大师风范。
看着这对师徒,凤清扬低低轻笑,优雅地夹菜,到苏婉兮碗中。
“多吃点啊,长长身体,你这小身板,不行哟。”说着还有意无意瞟了眼她的胸部,看得苏婉兮一阵寒颤。
她还是个孩子啊!!真的是个变态!
苏婉兮放下碗筷,扭头就跑。留下吃得正欢的汪玄机和笑得诡异的凤清扬。
“太可怕了这个人。”又在心里强调一遍这个事实,可是说实在的,苏婉兮还真的讨厌不起来他,虽然他轻浮又变态,但是并不讨厌。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其实心里早就接受凤清扬了,就是莫名的,觉得他是个好人。难道其实自己也是个看脸的,信奉颜即是正义?
说起颜,凤清扬确实长了张祸水的脸,恐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可是苏婉兮心里还是觉得公子更胜一筹,风华绝代,出尘脱俗。
苏婉兮手中握着绣着“蘇”字的锦囊,指腹轻轻摩擦着上面的金线。
不出汪玄机所料,墨染果然两日内便醒了,而且并无异常。
苏婉兮如释重负,修炼时都神清气爽。而如今她已经到了第一层的第三阶,可以开始修炼术法,原以为还是要她自己从经书里学,没想到师傅亲自教她。
平日里汪玄机都是笑着的,此时却板着一张脸。对苏婉兮非常严厉,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婉兮进步很快,小半年就掌握了仙门绝技,运用自如。
“丫头,修炼之人都有体质区分,大多都是修阳性灵力,也有少数是天生阴性,但从未有人做到阴阳双修。你仙骨极佳,墨染他才倾力一试。”
凤清扬坐在她身旁,似是在开导,也难得一脸严肃。
是的,她是想要变强,但苏婉兮这半年来实在过得太辛苦了,师傅严厉苛刻,她便没日没夜地修炼。而每月中旬,墨染都会给她渡灵力融合,即使公子显然没有第一次那般,她却也知公子必承受其痛。心里难受可又能怎么样呢?于公子来说是补偿,于她而言,是利用。
终究是她利用了公子的愧疚怜悯,如若那日不贪恋那温柔,如若并未自学巫术,如若根本没有来过这玄灵山......
见她心事重重,思绪飘远,凤清扬重重地蹂\躏了一番她的头发。她的发丝很柔软,隐隐约约还有一股清香扑来,手里的触感使他更加放肆,直到她的头发已经乱得像鸡窝般他才收手。
苏婉兮这才回过神来,就见凤清扬一脸灿烂笑容,她也不觉得奇怪,眼睛直直的看着山中景色,道:“既然巫术不可学,那为什么那本经书会出现在藏书阁呢?”
这个问题,凤清扬之前也不是没有好奇过,所以后来他与墨染交谈了一番,知晓了答案,但。
他皱起了眉头,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能告诉她事实。
之所以墨染会那么愧疚,跟那本经书有莫大的关联。
因为那本书是墨染放的。
巫术是修阴性灵力之人所学,玄灵山一派向来只修真气灵力,至阳至纯。而墨染从小寒毒缠身,用多少灵丹妙药体质仍然偏阴。为了保命,汪玄机才破例找到了一本禁\书,让他修习,直至墨染身体好转,无性命之忧后才作罢。毕竟是自己救回来的孩子,汪玄机也不能看他就做一个病秧子,传给了他先祖留下的一本真迹,其中就有至阴体质如何修炼本门仙法云云。
而那本苏婉兮自学的经书,其实是当年那本禁\书。本来被汪玄机毁了,却不想不久之前墨染将其复原了,仅凭当年的记忆将此书写了出来。但他始终没有用此法修炼,就将书放入了藏书阁,他放在最高的那格,哪想苏婉兮阴差阳错看来学了。
这事儿,汪玄机不知,也自然不能对苏婉兮提及。
知道了还得了?!墨染早就发过誓拜入门下绝不修习巫术。但他这么做虽没有违背誓言,但总有种要这么做的苗头,而原因,再明了不过。
还好汪玄机好像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如今凤清扬也只好帮墨染瞒过去。
“那个呀,是我放在那里的。本来想拿来看看,才翻了一页就觉得无趣,随手就往藏书阁丢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苏婉兮面色不善地剜了他一眼,扭过头不再看他。
心里想道:要不是你随手一扔,至于大家都这么痛苦吗?
半年的相处,苏婉兮还是慢慢对他有很大的改观,他既然不是有心的,迁怒于他也不对。于是她又扭过头来,对上凤清扬的目光。
“哎,你这随手,我怎样都无所谓,可真真是害惨了公子。”她的语气并无责备之意,又小声嘀咕道,“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还非要往自己身上揽。”
凤清扬听到后半句还愣了一下,转念一想,明白这丫头是在说墨染,只得苦笑作罢。
本来就是他的错。
“你这么关心他,那这几个月你怎么不去找他了?”
“我有什么脸见公子啊。”
这半年,她对墨染,是能躲就躲,但每月始终有一日公子是会主动找她的。见到公子日益消瘦的样子,她简直难受死了。
而且汪玄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她,莫要动情。
种种原因,逼得她只得和这个变态待在一起了。
转头怨念地看他,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整日逗弄她的这个人。
因为他长了一张邪魅的脸,又总是玩世不恭的模样,让人丝毫不觉得青涩,其实他也就比她大上个五六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
说起来,他们虽然整日待在一起,关系亲近了不少,但除了知道他用毒出神入化、医术精湛外,她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啊?”
凤清扬一脸莫名,“怎么来的,当然是走进来的呗。”
“对牛弹琴!”苏婉兮立马起身欲走。
“好啦好啦,是几年前我娘亲对墨染有恩,他老说要报答我,正好当时我无处可去,就来了这里。”他拉住苏婉兮,说道。
“那时候,我差不多也你这般大吧。”
第6章 凤清扬的身世
六年前,京都。
“你给我滚过来!”一个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她面前不过是个八九岁的男孩,白皙的脸上被她打了个巴掌印,瞬间红肿起来。
这个男孩,正是凤清扬。
“你跟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不祥的死东西。”女人还在破口大骂,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架势。
普通的孩童怕是早就该吓得大哭了,但凤清扬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很快便消逝。
“自己生了个短命的,拿我出气作甚。”
那女人被气得颤抖起来,“好哇,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吧。来人,给我打,打死扔出去喂狗!”
几个家仆得令,对凤清扬几番拳打脚踢,而他也只是受着,一声不吭。
直到一个力气较大的人一脚踹到他胸口,他一口鲜血吐出,正好喷到那女人的鞋上,她更是一脚,将眼前瘦弱的男孩踢到一米外。
“真脏。”她嫌弃地看着那双染血的鞋,又看了眼凤清扬,突然一笑,“过来,给我擦干净。”
凤清扬头埋得低低的,身后的家仆又踢了他一脚,他缓缓向那女人爬去,用衣袖小心拭擦那鞋上的血迹。
可是那红色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凤清扬漂亮的小脸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只有那双眸子,十分明亮。
那女人看到他和他那贱人娘生得一般的面容,尤其是那眸子,她眼睛微微眯起,一脚将他踹开。
“行了,擦不干净就算了。”
就在众人都在疑惑她怎么这么轻易放过凤清扬时,她用阴毒的语气道:“把他这眼睛给我挖出来。”
凤清扬抬起头,他不再掩饰眼中的怒火。那女人的贴身侍女拿着匕首过来准备动手时,他迅速起身反手夺过那把匕首,冲向那个女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他竟是将那女子的头颅活生生地割了下来。
旁人都吓呆了,几名侍女看着夫人的头颅,那双眼睛还惊恐地瞪着前方。
那几名侍女都哭喊着逃开,“杀人了,杀人了!”
片刻,府中的侍卫闻声寻来,却见房中只剩下凤清扬一人。他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正是刚刚对他实施暴行的那些个家仆。
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脸上还有不知道谁的血,看的人心惊。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这一刻,竟然如鬼魅般可怕。
侍卫只是呆愣了一下,很快就擒下他,他也不做反抗。
“快,去通报王爷,就说,王妃被,被小少爷杀了,请他速速回府!”
凤清扬是西王的儿子,但他是私生子。在西王那些个儿女夭折之前,他都是不被承认的,所以,他根本没有姓苏的资格,就因为他的娘亲是京都第一花楼的头牌。嫁给当时还是皇子的苏瑾西时,连个正式的名份都没有,若不是她怀了他的孩子,恐怕根本进不了门。但凤飞飞在生下凤清扬后,就去世了。
他从小就没受过别人的好脸色,万幸的是,凤飞飞生前有一位好友,身份尊贵,心地善良,也多亏了她的庇护,凤清扬才能平安长大。
可就在两年前,她不知所踪。
正是叶梦笙。
虽然凤清扬连个仆人都不如,但自从叶梦笙嫁给太子后,倒也没人欺负他。
叶梦笙教他读书识字,又怕他没有一技傍身受到伤害,知道苏瑾西断然不会给他请师傅,就同太子商量偷偷请来了一位高人,那位高人是世间少有的用毒高手,功夫更是一等一。
师傅只教了他三年,就离开了京都,不知去向。
他记事起就知道,如果不是梦笙姨亲自来府上跟那所谓的父亲对峙,凤飞飞根本不可能入府,他更不可能安然立于世间。得知当年噩耗时,他不过六岁,他不是不想去寻瑾言皇叔和梦笙姨,可是他太弱小,离开这里将更是无迹可寻。
而也是在太子一家失踪之后,他在府中便受到非人的虐待。
那个他所谓的父亲简直丧心病狂,当年丞相一家遇害,太子失踪,皇上驾崩都跟苏瑾西有着莫大的关联。他早就和叶修寒谋划了一切,弑父、轼兄,一件件,一桩桩。
凤清扬很清楚当年的真相,所以他才忍辱负重,一直到现在,就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梦笙姨的消息,也是为了布一个局。
那女人今日对他发疯,并不是没有理由,她的孩子是他毒死的。之所以他忍了这么久没有发作,是现在还不想败露他的计划。但那女人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凤清扬才爆发杀了她。
“王爷。”
听到身旁人恭敬的声音,凤清扬面无表情,看都不看来人。
苏瑾西气得握紧了双拳,侧身就拔出了侍卫的佩剑,剑锋直指凤清扬,离他的颈脖不过分毫距离。
八岁孩童面无惧色,抬眼看着眼前暴怒的男子。
他最终还是收回了剑,叫他怎么动手?这是他唯一的骨肉了。苏瑾西从三年前起就失去了那方面的能力,他的孩子也是一个个,离奇地死去。
只剩下眼前这个孩子。
他本想着,不论以前他再怎么不在意他,放任家中人对他百般欺凌,但只要他现在给他尊贵的身份,给他荣华富贵,他自然会欣然接受,好好地做个小王爷。
却不想,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残忍杀害数十人,其中还有他的养母。
“你真是越发能耐了,这么天理难容残忍至极的事你也做的出来?!是不是下一个就要轮到本王了!”
凤清扬并不屑告诉他那女人的恶性,他并未回答,但他的眼神无声地说着,是的。
“你!”苏瑾西气得青筋暴起,“本王还真是养虎为患了,把他给我关入水牢!”
其实这个时候,苏瑾西是想杀了他的,毕竟他正值壮年,还有时间。
但三日后,本该被囚禁于水牢中的凤清扬没了踪影。
苏瑾西盛怒,他这一气,更是气出了病。
太医诊断,他中毒至深,无药可救,靠丹药撑着大抵还有两年可活。
听闻消息的凤清扬捧腹大笑,笑了一会停了下来,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你说,你救我,是为了报我娘的恩情?”
白衣胜雪,此时的墨染还是个翩翩少年。
“是。”他清冷的声音十年如一日,“你娘,曾经对我而言是姐姐一样的存在。”
“先说好,我看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我可不会把你当长辈。那个什么,我可以住在这里?”
墨染道:“嗯”
凤清扬起身看了看周围,这地方还是不错的。等那人快死之时,他再回去也不迟。
于是,玄灵山有了药谷,有了满是毒物的院落,墨染也有了好友以及长期食材储备库。
估摸着日子,苏瑾西也该油尽灯枯了。凤清扬向墨染简单道了别。凭着当年留下的玉牌,大摇大摆地回了京都西王府,一路无阻。
见到苏瑾西时,他像是老了几十岁,再没有当年的俊逸与威严,只是平静地看着凤清扬。
“回来了。”
对于他的转变,凤清扬最开始有些疑惑,随后又觉着恶心,“是啊,回来看你怎么惨死。”
苏瑾西神色自若,仿佛听他说什么都不会动怒。“是本王的报应,但本王只求一事。莫要忘了自己是苏家血脉,是当今世上唯一的皇脉。”
当今圣上早就一年前宣布,叶梦笙随其夫君先太子苏瑾言死于叛逃中,她腹中胎儿跟她一尸两命。虽然凤清扬根本不信,但苏瑾西对此深信不疑,毕竟他是亲眼看到他的手足兄弟相继死去的,无一幸免。当然,也是他亲手葬送了他们的性命。所以他对太子一家的死讯并无怀疑,在他眼里,凤清扬无疑就是他们苏家唯一的血脉。
“我是对不起你们母子,但你终究是我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如果不是你的冷眼旁观可以冷落,我娘也不会生下我就去了。不过你以为你对不起的只有我们母子吗?你也是做得出来,杀害自己的手足,哦对,你连弑父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稀奇的呢。不过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做这一切不过是给别人当走狗罢了哈哈哈哈。”
笑得累了,凤清扬坐下喝了口茶。又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到最后落得自己生不出孩子,中毒死去,都是你咎由自取。”
“实话告诉你吧,你的毒都是我下的,你所谓的那些正统儿女,也都是我杀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瑾西早就自暴自弃了,无论凤清扬怎么说怎么做他都不会在意。但听到这些真相,他还是颤抖着从座椅上跌了下去,满脸惊恐。
“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禽兽不如的儿子。”他气得颤抖,不停咳嗽,咳出了血来。
“比起你可是差远了,”凤清扬把玩着手里的圣旨,勾起嘴角,“不过看在你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的份上,放心吧,我会给你留全尸的。”
全然不管地上的人有多狼狈,他又道,“顺带告诉你,苏家的唯一血脉,呵,我可不敢当。我生来姓凤,至死如此。”
苏瑾西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蹬,死了。
凤清扬派人葬了他,不过也是被草草扔在了了乱葬岗。
“看吧,说是全尸,就是全尸。”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今圣上不过刚及弱冠,就屠了自家满门,手段阴狠,坐上了王位。
而他不过十一岁,亲手杀了全家,由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变成了史上最年轻的亲王。
皇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外宣称西王病入膏肓,西王府一众人陪同殉葬。
对于那位的容忍,凤清扬心里清楚,他肯批下那道圣旨,掩盖事实,不过是因为他姓凤罢了。
毕竟,一个外姓夺位的皇帝,怎么能忍受所谓正统皇脉的存在?
苏瑾西死,是迟早的事。他不过是趁苏瑾西还有些权势时,将其握在自己手里,让苏瑾西死得稍微有价值了些。
听他平静地诉说完,已是深夜。
凤清扬并未完全告诉她,但她也知道了个大概。
苏婉兮叹气,“你说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从出生就开始不幸呢。”
她是,公子是,凤清扬更是。
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冥冥中注定,让他们相识。
“丫头,如果人生太完美,反而枯燥无味了。”凤清扬笑笑。
苏婉兮又道,“不过幸好,你有一个真心护着你的姨娘,我也有一个爱我的娘亲。”
凤清扬依然笑着,那笑容不自觉柔软了许多。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说我们也这么熟了。”
苏婉兮脸上也有了笑意,“就不告诉你!嘻嘻。”对他吐了吐舌头,小跑着离开。
“噗”地笑出声来,凤清扬发现跟她在一起他总是能很开心,就是很纯粹的开心。
“真可爱......”
第7章 堂兄妹
时光飞逝,距京都大乱已经十四载。
苏婉兮出落得越发美丽,也越发像她的娘亲。
四年来,她成长了很多,因为有凤清扬的陪伴,生活倒也不至于无趣。
他总是戏弄她,惹得她生气,又不知从哪里讨来的小玩意,献宝地拿给她,说是赔礼。
他也经常出山,回来告诉她一些有趣的事儿。
墨染有时偶然路过就看到两人坐在一处,笑得前仰后倒。
苏婉兮见了他,连忙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跟他问好,却是憋笑憋得涨红了小脸。
一旁的凤清扬见她的样子,笑得更欢。
又是一年寒冬,却不见落雪。
竹苑,池边。
墨染身着白色,坐在石桌旁,品着凤清扬带来的“极品龙井”。
“怎么样?”
“不错。”
能被墨大公子说不错,那自是极好的。凤清扬随即就饮了一口,皱起了眉头。
“这茶甘香如兰,却是好茶。但这无味之味,我实在品不来。还是美酒那浓香和苦涩的滋味更得我心,墨大公子,可愿与我把酒言欢?”凤清扬仍是那轻佻的语气。
墨染看也不看他,再饮了口茶。
“改日。”
这声“改日”让凤清扬有些惊讶,墨染向来不喜与他喝酒,一起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且都是他好说歹说一番,墨染那厮才同意。
今儿个虽然没有立马答应,但墨染的改日就是改日一定会喝。
凤清扬也不多问,只道:“那我把好酒备上,那日到了知会我一声,我把酒捎上。”
那日过去不久后,墨染果真主动找上门来了。
二人对立而坐,凤清扬刚为他酌满一杯酒,就见他将其一饮而尽,只剩那别致的空杯。
“发生了什么?”凤清扬不禁问道。
墨染只是自己又倒满一杯,喝下,才缓缓开口,“过几日,是婉兮的生辰。”
凤清扬满脸惊愕,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还未做反应,墨染又道:“她跟她,越发像了。”
他自然知道墨染说的她是谁,但他眼里的惊愕还是丝毫不减,“她...她叫什么?”
似是知道他问的是哪个她,墨染一向清冷的眸子瞬间充斥着柔情,“梦笙,叶梦笙。”
是酒杯破碎的声音,凤清扬激动地站起了身,揪住墨染的前襟。
“那小厨娘,她,她叫苏婉兮。”不是疑问,他只是陈述,反复念着那个名字,最后苦笑一声,慢慢坐了下来。
“你们瞒得我好苦,你为何今日才说。”
在月色下,墨染的身影有些凄凉,他垂下眼,“她信中写到,希望婉兮美好地生活着,不要去沾染尘世间的不堪,一辈子都不要再卷入当年的恩怨。”
“你瞒着她就好了,你作甚连我一起瞒了?”
墨染只看他一眼,不答。
二人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杯杯地喝着。
凤清扬喝得有些微醺了,回忆起他还是孩童时。
皇叔将他抱在自己腿上,而梦笙姨坐在一旁,一脸温柔,对他说,“清扬,你希望有个弟弟还是妹妹呀?”
他笑着回答,“妹妹!”
“为什么呢?”
“这样她就可以嫁给我做媳妇了。”
叶梦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
“我一定会让她做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凤清扬说的不是玩笑话,小脸满是认真。
“嗯,你先自己去玩会吧。”苏瑾言将他抱下,看着他跑开后才转向叶梦笙。
很早以前,凤飞飞还在世时,与好友叶梦笙就有一个约定,如果生下了一男一女,就结为姻亲,若是两男或是两女就结为异姓兄弟、姊妹。哪想他二人都嫁给了皇子,诞下的孩子本就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然,皇肆稀贵,小皇子如今只剩凤清扬一个,就算没有被正名,那也是最正统的皇脉,是不争的事实。为保血统纯正,近亲联姻也并无不妥。
“笙儿,这样,当真好吗?”
“是啊,有时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了。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被我们决定了未来。”
苏瑾言将她搂入怀中,“笙儿,我明白你的苦心。”
叶梦笙也释然地笑笑,“清扬这孩子,很好,如果出生的是女儿,也定不会委屈了她的。”
她又似是喃喃自语道:“飞飞会很开心的。”
“笙儿。”苏瑾言温柔唤道。
知道他怕自己想起什么难过,叶梦笙笑着说道,“真是个女子的话,将来就唤她婉兮吧。”
婉兮婉兮,象征着美好。
苏瑾言也勾起嘴角,将怀中美人拥得更紧。
凤清扬就在不远处,叶梦笙同苏瑾言的对话也全数落入耳中。
他默默将这个名字深深刻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
苏婉兮,他的妹妹,也是他未来唯一要迎娶的妻子。
是啊,她跟梦笙姨那样相似的眉眼,他怎么就没发现呢。他怎么就不将她的名字放在心上呢。那可是他苦寻了十四年的人啊......
是,他的婉兮啊。
“你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危险意味,但白皙的面上染上了红晕,与他的神情十分不符。
凤清扬爱喝酒,但从不贪杯,微醺都不曾有几回,今天是喝的有些多了。
再看墨染也好不到哪去,他还直直地坐着,只是那拿着酒杯摇摇晃晃的手出卖了他。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他仍是那般淡淡的,那要到唇边的酒杯却迟迟挨不上去,那酒在他手里晃得厉害,洒了一地。
“哈哈,你也有醉得这般的时候。”正说着他,凤清扬一头栽在石桌上,磕了个红印。
墨染也不笑,就静静地看着他,只是幽幽道:“如果当年梦笙没遇见苏瑾言,你也该叫我声姨父了。”
凤清扬笑道:“我皇叔乃人中龙凤,论起俊美,可不差你半分,论起性情,皇叔温柔体贴,论起文采,天下再无第二人比他有才华。想当年,多少女子挤破了头要进太子府,就是做丫鬟也情愿,就是冲着我皇叔去的。”
墨染不做声,闷闷地喝了一杯,这回倒是没有手抖。
一直到第二日,凤清扬才清醒过来,旁边已经没有人。
墨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回去的。
苏婉兮碰到凤清扬时,那扑面而来的酒气简直太难闻了,她连忙往后退。
苏婉兮道:“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凤清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真相,又一脸委屈道:“还不是那墨染,找我喝酒。”
听到公子也喝酒了,苏婉兮却不惊讶。
随后,苏婉兮做了一桌子的菜,叫上了大家。
她先后给墨染、凤清扬盛了碗醒酒汤。
汪玄机在一旁道:“喝酒就喝酒,喝成这副鬼样子,还要让小师妹来照顾。”
“好啊,我说你怎么回去的,原来是小厨娘把你扛回去的!”凤清扬边喝汤边控诉道,“太偏心了吧,就留我一个人在那里。”
苏婉兮也觉得有些愧疚,她本来是想先把公子送回去再去给凤清扬收“尸”的,可是真的是忘记了。
看她不说话,墨染才知昨日是怎么回到竹苑的,面上有些挂不住,那双充满寒气的眸子看了凤清扬一眼,警告他不要再说什么。
凤清扬只好作罢,又想起昨晚才得知的真相。看着苏婉兮的目光有些炽热,良久才收回目光。
众人心照不宣的散了。
苏婉兮有些莫名,也不多问,将碗筷收好,自己去山顶修炼。
马上就是她十三岁的生辰,豆蔻年华的少女,她已经逐渐褪去稚嫩,身形高挑,但可能跟她体质有关,有些微微发胖,精致的五官被肉遮掩了许多,却十分可爱。
灵力更是大涨,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掌握阴阳平衡,干什么都省事很多。
还有五年,五年,她能更强!
某日,玄灵山的结界裂了一道缝。
又是凤清扬偷跑出去了!
苏婉兮叹息一声,两指间灵光一现,那裂缝竟迅速合上了。
“希望师傅并未发现吧。”她喃喃自语,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给凤清扬善后了。
而下了山的凤清扬直奔京都。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府邸,悄悄地潜入了皇宫。
他的目的,就是找到失踪的叶梦笙,但不便打草惊蛇。
毕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叶修寒带走的她。
他脚步很轻,身形隐在黑暗中,听着寝殿中的动静。殿内。叶修寒似乎已经睡下了,并没有什么声响。
太安静了,也就是因为太安静了才异常。
连呼吸声都不曾听见!
凤清扬察觉到不对劲,正想入内,身旁几个黑影闪过,他暗叫不好,那黑影向他袭来时他撒了一把粉末,几个黑影立马捂住口鼻,凤清扬就趁这个间隙逃走了。
皇宫戒备森严,潜入已是不易,他运气也是真背,碰上了叶修寒的暗卫。
不过也正是因为暗卫的出现,他更加笃定了叶梦笙肯定被困于皇宫中的想法。
这可难办了。
凤清扬也不作停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玄灵山
凤清扬多日不见踪影,但似乎玄机圣人并没有发现。
这一日,苏婉兮又做了满桌佳肴,本来四个人一人坐一方,看着旁边空落落的座位,苏婉兮心里有些失落,不过也只是一瞬。
她又扬起笑脸,道:“师傅,今日的菜合您胃口吗?”
汪玄机回道:“甚好甚好。”言罢吃得津津有味,笑眯眯的。
而另一边一向“食不言”的墨染开口了,“师傅,今日是婉兮的生辰。”
汪玄机这才放下筷子,思索一阵,开口道:“小丫头一下都长这么大了,为师也没什么好送的,就给你送些增长灵力的丹药吧,一会来拿。”
“多谢师傅。”苏婉兮又看向公子,眼睛亮亮的。
每一年,他都会在她生辰这一天送给她一份礼物。先是玉簪,后来是锦衣、银环、银戒。除了玉簪,其余几样均是宝器,那锦衣是由蚕丝绣成,刀枪不入,而银环银戒不仅是暗器,还被注入了灵力,都是防身之用。
公子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生辰。
反之凤清扬总在她生辰这天不见踪影,饭都不能好好一起吃。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苏婉兮收拾好后,见到雅苑的石桌上,摆放着一把周身泛着银光的剑。
白色剑穗上有一颗银铃铛,苏婉兮知道它,那是作清心之用的灵器。而在剑柄上,赫然刻着“凤寰”两个小字。
这是公子的生辰礼吗?
很显然不是的,因为公子出现了门口,望着她手里的剑,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盒子,正伸手交与苏婉兮,她见状把剑放在桌上,双手去接他的盒子。
那盒子里面乖巧地躺着一只陶埙。
听见公子道:“乐谱他日我再拿来给你。”
他临走前又看了看那剑,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走出了雅苑。
苏婉兮也看看被她放在桌上的剑,实在是把好剑,说是仙器也不足为过,那周身的光芒刚刚被她触碰时越来越亮,如今被她放在桌上,又暗沉了些许。
除了公子,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看来他还是没忘记我的生辰嘛。苏婉兮撇嘴,将灵剑和陶埙都收入了房中
第8章 腹背受敌
练功的时候苏婉兮突然发现,凤清扬已经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从前他离开,不过一个月就会回来。
现今距他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苏婉兮暗暗想着。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发觉山下有人闯入。
苏婉兮勾起嘴角,起身向那山间小院走去。
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那熟悉的院子,她喊了几声,并未有人应答。
“奇怪,除了他还有谁会进山?”她心里疑惑着。
很快,一个黑衣人就解决了她的疑问,只见那黑衣人向她叩首道:“苏姑娘。”
苏婉兮一头雾水,一脸防备。
“你是?”
那黑衣人低着头,道:“是我家主子派我来送食材的。”
苏婉兮这才恍然大悟,问道:“你主子没告诉你玄灵山封禁,只进不出吗。”
“知道,属下会处理好的。”他微微抬起了一点头,一脸视死如归。
凤清扬告诉过苏婉兮,他还是很少让别人来运送食材的,一般都亲力亲为,至于极少数时候会派人行动。而她问起那些人是怎么出去的时候,凤清扬但笑不语。
“他出什么事了吗?”苏婉兮又问道。
那黑衣人已经起身,恭敬道:“姑娘不必担心,主子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属下先告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婉兮直觉不妙,便隐了身形跟上去。
那黑衣人走得很快,到山下的一片草地停了下来,谨慎地看了看四周。
随即,他拿出了身侧的一把匕首,往上面涂抹着什么。
眼看他就要往自己胸前插去,苏婉兮两指一点,将他定住了。
她严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黑衣人身体动弹不得,半响才艰难地开口:“姑娘,你放开我吧。”
苏婉兮不语,沉着一张脸。
黑衣人长叹一声,道:“来此做任务者,完成任务后都要将自己‘处理掉’。”
苏婉兮皱紧了眉头,说话都带着怒气,“凤清扬说的?”
黑衣人不答,苏婉兮将他手中的玄铁匕首夺过。
果然是化骨散。
她极少发火,这次是动怒了,此时眼中已经燃起了怒火。
将他的禁制解除,苏婉兮又两指朝山下一点,结界出现了一道裂口。
“你走吧。”苏婉兮面无表情的道。
那黑衣人犹豫片刻,还是缓缓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苏婉兮才收回手,往山顶去。
她也不会知道,那黑衣人不管出不出山,都是死路一条。
此刻苏婉兮心里像是压了块重石。
她知道凤清扬很危险,但认识这么久,她也是真的感觉得到其实他也是个很温暖的人。
这种草菅人命、罔顾人伦的事他怎么能做的出来?
她本来还很担心他,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那些被他派来送食的人呢。
苏婉兮暗暗决定,管他凤清扬是死是活,一律不管了!
越想越气,苏婉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坐下入定,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这一系列事情都落入了墨染眼里,他皱起眉头,满面冰霜地思索起来。
算了算时间,凤清扬的确一月多不见踪影。
他恐怕,是去寻叶梦笙了。而且现在,境况很不妙。
于是,墨染破禁出山了。
京都
凤清扬被关在暗室里,他浑身是血,受了很重的伤。
在这个密不透风的鬼地方,凤清扬呼吸都有些困难。
黑暗中,隐隐能看到凤清扬眸中的恨意。
大门突然被打开。
一道强光刺了进来,凤清扬不适地眯起了眼。
来人一袭黑色锦衣,上面金线绣的龙栩栩如生,光亮中能将他的脸看个大概。
五官深邃,眸光锐利,英俊的面庞如刀削般,眉间戾气十足。
不是叶修寒是谁。
凤清扬大笑起来,讽刺道:“没想到尊贵的陛下会屈尊来这种地方。”
叶修寒也冷笑道:“凤小王爷连夜闯我宫殿,与朕的手下大打出手意欲何为啊?”
凤清扬不语,叶修寒又道:“你以为你这些年私下练兵朕会毫无知觉?想从朕的眼皮子底下劫人,自不量力。”
他满脸轻蔑,语气凌厉:“你放心,朕不着急杀你,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想。日后能不能做好你的王爷,不行,那就一辈子呆在这吧。”
他语音刚落,已经淡出了凤清扬的视线。
大门被重重关上,又没入黑暗中。
这一个多月,叶修寒重伤了他一半的手下,他却连叶梦笙的位置都未得知,反而暴露了自己,活生生被打个半死,囚禁起来。
叶修寒给他时间思考,是做一个乖乖听话的王爷,还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余生。
杀掉他是很简单,但如今朝中大多数都是前朝老臣,他要是死了,那些人认为苏家的血脉彻底断了,恐怕是会大乱。
不过,要是时间一长,叶修寒彻底清除他们,凤清扬也就没用了。
叶修寒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凤清扬也清楚,他如今孤立无援,手中的势力太弱小。
愤恨地低下头,凤清扬不得不考虑其中利害。
三日后他答应了叶修寒的的要求,被带回了王府。
凤清扬伤势很重,但无医援治。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也没法为自己疗伤。
他心中一片怒火,骂道:“狗|日的叶修寒!”说是回府,不过是换个地方软禁他罢了。他这幅身子,再不救治,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府中的心腹都不见了,全是陌生的面孔。凤清扬怎能不清楚,这些人都是叶修寒派来监视他的。
好一个一手遮天的皇帝啊!
墨染出山后,在京都外的一个客栈落脚。
他本来是进不了城的,好在前些年在外于一位权贵之人有恩,手中恰好有块令牌可以让他进城。
计划了一番,他决定先进城去凤清扬的府邸查探。
当晚,他就进了城。
城门口是一批又一批的重兵把守,看来是京都戒严。
他这令牌,不能再用了。
用轻功潜入了王府,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凤清扬的寝殿。墨染绕过那些身着侍从服的人,来到了门口。
那些所谓的适从,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且是敌非友。
房内一片黑暗,墨染刚踏进去,凤清扬就睁眼严声道:“谁!”
墨染指间一动,令他没法发出声音。
看清墨染的脸,凤清扬才放松了警惕,禁制也随之解除,他正想说什么,被墨染打断:“有人来了,出去再说。”
墨染扛起他,不小心扯到他的伤口,只听得他低低地“嘶”了一声,呼吸声有些重。
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墨染并未问出口,刚打开门,就被十来个侍从拦住了去路。
他一手拖着凤清扬,一手使用灵力对付他们。
要是以前,他挥一挥衣袖,便能解决掉他们,现今他体内灵力已有很大一部分传给了苏婉兮,跟这么多人交手,还扛着一个凤清扬,显得有些吃力。
墨染双指蓄力,只能将他们全都定住,飞身离开。
这些人身手绝佳,不消他们半柱香就会被他们内力冲破。在那之前......城门,也是重兵把守。他该怎么出城?
这时,墨染手中的凤清扬飞快地说道:“去凤栖楼。”
在他的指引下,两人来到街道旁的一座建筑,这里可谓是灯火通明,门庭若市。
飞身从侧门潜入了二楼,看着楼下众多衣衫单薄的女子,墨染语气不善:“青楼?”
凤清扬虽然一身狼狈,却还是慵懒地笑道:“墨大公子可就不知了,这是我娘当年所在的地方,我前些年将这里盘了下来。说是青楼,却也不是,也就是些风雅人士快|活的地方罢了,并没有什么淫|秽的交易。”
墨染不再做声,快步走进了一间屋子。
半柱香后,敲门声响起。
“进。”凤清扬沉声道。
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对凤清扬低下身子,恭敬的行了个礼才开口道:“主子,现在全城戒严,到处都在搜查。”
“青娘,我需要在这里调养几日,你下去准备一下。”
名叫青娘的女人自然明白是要准备什么,微微颔首,退出了房间。
墨染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用灵力替他疗伤,眉头却是紧蹙。
良久他才开口:“我只能暂时止住你的疼痛,你的经脉皆断,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恐怕只有师傅才能救你。”
凤清扬也是神色凝重,闭上了双眼,“叶修寒的身边有一个很强的人。”他睁开双眼时,眸中竟有一丝惊恐,“他也是修仙者,实力应当可以媲美玄机老头。”
他的话让墨染也为之一震。
这世上能与玄机圣人实力相当之人,不超过三个,哪怕是只比汪玄机略逊一筹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二人都心里一沉,不再言语。
经过墨染的治疗,两日后凤清扬勉强能下地行走。
这时青娘也已准备妥当,当下就决定今晚就要突破城门,离开京都。
夜幕降临,青娘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她的身边还有十几个跟她一样的黑衣人。
“今夜的行动,很危险,甚至可能全部丧命,你们准备好了吗?”在墨染的搀扶下,凤清扬沉重地问道。
青娘:“愿用我们血肉之躯杀出一条血路,助主子杀出重围。”
那十几个黑衣人神情如出一辙,一脸坚定,其意思不言而喻。
凤清扬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对青娘道:“凤栖楼不能暴露。”
“青娘明白,已经安排了人打理,恭候日后主子归来。”
点了点头,凤清扬被墨染一提,朝城门飞身而去,一众人紧跟其后。
城门紧闭,城墙周围有几百重兵轮番把守。
看清楚领头人时,凤清扬身体颤抖了一下。
感觉到他的异样,墨染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面色一沉。
这人是个和尚,法号法空,灵力深厚,确实是很强,在修真界也是颇有名声。
只是他为何为叶修寒所用就不得而知了。
“他很强,我带着你打不过他,更何况有那么多士兵,不能从正门突破。”墨染低声道。
凤清扬抑制住心里的恐惧,也低声说道:“不能硬闯,我们从那里走。”他指了指一旁的城墙,“打出个洞应该不难吧。”
见墨染思虑一会,点了点头。
虽说这城墙周身有五米之厚,但墨染既然点头了,那就是一定能打穿。
凤清扬所指的那片地方只有几个人把守,故而选择了那里。但要打穿一座墙,动静肯定不小,必然将那法空引来。所以当他们潜到城墙边将守卫击杀后,要由凤清扬的十几个手下拖住法空,破墙逃出。
望了望他身后的人们,凤清扬强忍住内心的不甘与愧疚,对他们点头示意,任墨染带他朝一边去了
电光石火间,那看守的几人便被击倒,凤清扬在还没人发觉前将小瓶子里的东西倒上。
几乎是瞬间,几具尸体就化为一滩污水。
看着他的行为,墨染有些不悦,却也是没说什么。
凤清扬对暗处的手下比了个手势,那群黑衣立马冲向城门。
重兵没料到突如其来的黑衣人,却也马上反应过来与他们厮杀起来。
而法空并未动手,只是冷眼看着。
那十几个黑衣人也是身手不凡,不一会便杀伤了上百名士兵,这时那高僧才出手攻击。
见他出手,凤清扬忙示意墨染,后者聚起灵气,往那城墙上聚气一推。
坚硬的石头出现几道裂缝,随即就被震开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过去的洞。
墨染迅速推他出去,凤清扬回头便看见那僧人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正欲飞身过来。他手下的人已死伤过半,却还在极力阻止他。凤清扬握紧了拳头,咬牙从那洞中走了几步穿了过去。
待凤清扬已安然出了城门,墨染紧跟其后,不料那僧人已将那些黑衣人解决,一掌朝他袭来。
墨染凝气结了个气罩,但那凌厉的掌风还是穿透气罩让他身形一颤。他毫不迟疑,往城墙外奔去,抓起凤清扬飞身离开,身后城墙上数百支利箭齐齐飞来,都被墨染的气罩挡开,并未受什么伤害。
而那法空很快就追了上来,眼见他就要逼近,墨染只得一掌出去。
法空侧身一躲便避开了,反之他一掌打来,就要给墨染致命一击。
凤清扬的身体猛地挡在他面前,生生接了一掌。
好在有气罩防护,这一掌打在他身上也只有六七成功力了,再多一成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一口鲜血喷出,使得对方也是一愣。
叶修寒只说要生擒他,要是他死了,他也没法交代了。
所以他方才只攻击墨染,当然,凤清扬本就经脉皆断,他也不用多费功夫。
看他替自己挡了一掌,伤势严重,墨染面色更冷,只是不停歇地向玄灵山的方向飞去。
这段距离不远,但那僧人穷追不舍,边跑还要边躲避他的攻击,实在是吃力的紧。
就在灵力快要耗尽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玄灵山的山下。
与此同时,法空也追了过来。
墨染转身就带着凤清扬要步入结界,对方岂能让他如意,又是一掌袭来,速度快到看不清来势。
眼看就要伤到墨染,结界中一道灵光闪过,将那掌截在半空。
墨染回头一看,结界开了个大口,一身素白色衣衫的少女出现在他们眼前。
“丫头!”凤清扬气息微弱,却惊喜地叫道,语气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朝他没好气地笑笑,苏婉兮双指间又是一道灵光向那僧人袭去。后者抬手一挡,向后退了一小步,眼中满是惊愕。
这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灵力竟然如此强横。但也只是片刻,法空立马打出了劲道更狠的一掌。
苏婉兮转换了手势,双手食指微微翘起,在胸前画了个圈,默念口诀,灵力化作一团光球冲出,与那掌风对抗。
在此期间墨染也带着凤清扬入了结界。
那对抗的两股力量最终化散,消失不见。自始至终,苏婉兮都在结界里,一步不动。
法空看这少女,眼中有些许赞赏。
小小年纪,能跟他对抗,堪称奇才。他也知此处是玄机圣人的地界,只得先离开了。
看他离开,苏婉兮修复结界,忙转身去看颇为狼狈的两人。
凤清扬已经晕了过去,墨染托着他,对苏婉兮道:“快去叫师傅。”
苏婉兮点点头,足见一点,朝玄机宫飞身而去。
墨染也带着凤清扬去了山间小院。
昔日如艳阳般的红衣少年,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那张略有些张狂的俊美脸庞,已是苍白地不见血色。
汪玄机在房里替他疗伤,良久也不见动静。门外,苏婉兮看向一旁的公子,他的白衣上染了些污渍。跟苏婉兮四目相对,率先移开了目光,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本来很想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但看公子这样子,怕是不大想告诉她。
低低叹息一声,目光又盯着那紧闭的房门。
汪玄机已经收手,出来时,对她道:“哎,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这次也伤的不轻。丫头,先让他好生养着吧。”
苏婉兮点点头,又听得师傅道,“这次你与那法空对招,不落下风,不错。”
虽然是第一次跟师傅以外的人对招,但苏婉兮心里也是对自己的实力有底的。那僧人若是全力对付她,她很快就会落败。
目送着师傅离开,苏婉兮进屋,坐到床边。
她拿起一块湿布替凤清扬清洁露出来的皮肤,看着苍白如纸的他,不禁心疼。
尽管说是不要理这个人了,但看他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下心弃他不顾。
在苏婉兮每日的精心照料下,凤清扬脸色有了好转,还是不见醒。
一晃眼已经入春。
阳春三月,天气渐暖,微风吹过的地方,都带着丝丝暖意。
苏婉兮身穿一件红色的花布裙子,立于山后,目光紧紧盯着三千亭中那白衣胜雪的男子,笑颜如花。
听得身后有轻微的动静,她微微偏头,裙角随风轻舞,和着这三千亭的琴音,美好得让人想要藏起来。
这一幕也仿佛定格在了来者的眼里,将它映入脑海,久久不能忘记。
来者也是一身红衣,比起苏婉兮的红倒是更为艳丽,除了那妖孽般的凤清扬还能有谁呢。
“终于醒了。”苏婉兮松了口气。
凤清扬勾起唇角,直直地盯着她,打量了一番她的打扮后,笑道:“你这小丫头穿这么花枝招展干嘛呢。”
苏婉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道:“你不管。”
眼神又移向那亭中的人。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凤清扬自然也是看到了那白色身影,他眉头微蹙,回头看身旁人,将她眼中的爱恋看得分明。
难道?凤清扬心里瞬间翻腾。他伤未愈,如此这般竟是将略微转好的伤势又加重了些,一丝血迹沿着他的嘴角流下,脸色煞白。
感觉到身旁人的气息突然变弱,苏婉兮收回目光,替他把脉。
探得他的伤势比起刚才更严重,苏婉兮神色一紧,扶着他就往山间小院去。
“丫头,你......可有喜欢的人?”身旁的凤清扬突然发声。
苏婉兮猝不及防,脸上飘上两朵红晕,小女儿的娇羞尽显,“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看看你,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怎么又突然加重了伤势?”
凤清扬不作答,冷着一张脸。
苏婉兮很少见到他这幅样子,但也以为是他伤势过重导致,撇撇嘴不说话了。
回到院中,苏婉兮给他扎了几针后就离开了。而凤清扬的目光就停着她离开的方向,黑眸暗淡无光。
她怎么能爱上墨染?凤清扬的心里充斥一种不知名的怒气,这些天虽然他并未苏醒,但他也能感受得到苏婉兮每日的精心照顾,本来自小就对其有着特殊感情的他,更是将苏婉兮埋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没想到,她居然?这其间复杂的关系她若是知晓了该怎么自处?心火烧了一阵之后,凤清扬冷静下来,他不敢想,苏婉兮要是知道一切真相,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我会让你爱上我的,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凤清扬轻轻喃道。
离开的苏婉兮并不知道他的一番心思,只是又回到山后,三千亭中那道白色身影早已不见。
垂下眼帘,苏婉兮足尖一点,消失在山间。
落在山顶,她徐徐坐下,随着心法和手印的变
化,她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周旋。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强,但这些年的修行也让她明白了,世间的强者,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的力量,总是不停地变得更强大。
完成了最后的调息,才缓缓睁眼离去。
此时的苏婉兮换回了那身素白的衣裳。
她心想:或许张扬的红色本来就不适合她吧。
目光瞟到不远处的公子,那道白色身影向她走来,少女明亮的眸子有了几分欣喜,那眸子仿佛星星般灿烂,她开口叫道:“公子。”
后者对她点点头道:“今日是最后一日了。”
听着公子的话,苏婉兮神色微变,好一会儿过后那丝阴郁才烟消云散。
公子给她渡灵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尽管当初的愧疚感并未消退,但让公子看到这些付出所带来的成果的话,心里也是会有些慰藉的吧。
这些年,苏婉兮并不过分亲近墨染,只把心事埋在心里。而后者,也总是风轻云淡。想到这,苏婉兮就会记起,公子也是会动情的,他的心里住着一个女子。
当墨染将体内的灵力渡与她,体内寒毒复发,他迅速收回手掌,向玄机宫奔去。
苏婉兮正在融合那些极阴的灵力,整个山顶,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片刻后,苏婉兮缓缓睁眼,一道金光从她眼底闪过,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她当下感到十分惊喜。
这是结成金丹的前兆。金丹结成,她便真正涉足修仙界,只要潜心修炼就能有飞升的机会。寻常人结丹少说也要几十年,而就算结出金丹,也不一定有机遇能更上一层楼。
她如今不过十四岁,就达到这个境界。
这要多谢公子。
看了看周围,早已没了那白色的身影,她顿时觉得有些沮丧。
她连声谢谢都还没说。
第9章 十年已至出山历练
凤清扬休养了大半年,伤势才见好转。而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却总让人觉得他少了几分阳光。
或许这次受伤对他打击挺大的,也成长了许多吧。那个人,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啊。
苏婉兮觉得,以前的凤清扬虽然很危险,但少年的稚嫩依旧存在,如今,却是有些模糊了。
既凤清扬之后,公子又陷入了旧疾折磨。这种周而复始的压抑一直萦绕在玄灵山。
好在,这也应该是墨染近几年来最后一次复发。
在法空上次追击来后,也是没有人再来过这片地域。
玄灵山下地势复杂,鬼雾四起,寻常人也是很难找到,更何况被结界封印,没有人指路是断然找不到入口的。
这段时日,凤清扬很少出山,通常出去也是一两日便归。
他们又过上了吃吃野果,或是直接清修的生活。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只是在她十六岁时,玄机圣人便仙逝而去。
大家没有表露出太多伤感,毕竟修仙者的夙愿就是得道成仙,玄机圣人得偿所愿,他们都为此感到高兴。
但墨染还是在灵牌前跪了几日几夜,无论如何对他来说汪玄机都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人,是师却如父,他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苏婉兮就陪在他旁边,跟他一起起身时才真正感觉到,接下来的路,就得靠他们自己走了。
“勿要执念太深,莫成千古遗恨”。
她还不太明白师傅临走前对他们说的话。
结界已经开始消散,十年苦修,苏婉兮终于要迎来她的十八岁生辰。
寻常女子十八岁,都在闺中待嫁,做得一手好女红。而她,只一身功法技艺,心中藏一人。
两个白影立于山头,一人出尘脱俗,容貌没有因为年岁而有丝毫改变;一人只到他肩头高度,却不再是幼女模样,身材高挑,肤若凝脂,一张鹅蛋脸,五官精致,眉目间流露出一种淡漠,与前者倒有几分相似。
墨染开口道:“婉兮,下个月,你就要出山了吧。”
“是。”苏婉兮轻声回道。
“在你去京都之前,我想你先去另一个地方。”
苏婉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他又道:“是宗门大会,让你去参加也是师父以前就嘱咐过的,你涉世未深,就算是你入京都前的磨练吧。在你离开后我会闭关很长一段时间。”
苏婉兮点头应允,望着他平静的侧颜,心中却难以平静。
还有一月,就要离开公子了啊,十年,转眼即逝。
第二日清晨下了今年第一场雪,苏婉兮赶忙找了伞往三千亭去。
公子每年下雪都会在那里,她可以静静待在他身旁。
今年也许是她陪他看的最后一场雪了。
“转眼间,就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当年,她也跟你现在一样。只可惜那时候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那天下着大雪,我在外突然旧疾发作,疼得倒在地上起不来,她见着了,轻提裙摆朝我走来,那一刻,她像莲花一般在我心间绽开。”
公子说起她的时候,眉目间的柔情是苏婉兮从未见过的,他还说他为了待在她身边,他不惜装作哑巴两年,期间病痛发作,都是靠丹药支撑。直到他实在撑不下去,开口道出事实,那人也与他定下十年之约,如若她婚嫁,他便祝福她,如若她未嫁,他便强娶。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自嘲,似乎,那女子与他约定只是因为不想伤害他,让他安心养伤。
苏婉兮多希望那女子已经婚嫁,可她又不舍得公子难过。
她真希望,她能这样一辈子陪他看雪。
可她也不知,她的存在,就注定了一切。也注定了,墨染,只能是她的意难平。
苏婉兮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颜,突然伸手抱住了他。那触摸到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她。
这一幕全然落在了山后来人的眼里,那相拥的二人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一双细长的勾人眸子微微眯起,眸中满是阴沉。
他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在他离去的时候,墨染也轻轻推开了苏婉兮。
墨染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终是化作一声叹息:“回去吧。”
并不是不知道她的感情,只是,造化弄人。
虽然温暖,但始终不是他要的那份温暖。
他的意难平,也从始至终,只有叶梦笙一人而已。
雪下得愈发肆意,将玄灵山整个包裹成了一片雪白色。山间再无嬉笑声,安静地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在她十八岁前,玄灵山只进不出。”
师傅说这话时仿佛还是昨日的场景,但十年之期悄然已至。
玄灵山寂静无声,山间飞鸟也不曾见。
苏婉兮轻纱遮面,腰间佩剑走出了结界,与她同行的还有凤清扬。
回头看那山间,却是什么也再见不到。
玄灵山被隐蔽了。
这个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像云烟般消散在眼前。
“走吧,只是设了新的结界而已。”凤清扬看她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留恋的望了望那个公子所在的方向,苏婉兮垂眸,转身跟上了他。
二人没有在山下的廊城多作停留,只是买了一辆马车和一些干粮。
凤清扬没有灵力,苏婉兮不会骑马,只能以马车代步。
其实苏婉兮是不想他跟来的,但他以各种借口为由,甚至说,可以让苏婉兮顺利进入京都,令得她无法拒绝。
但说实在的,这个马夫,除了长得太招摇以外,其他都还是很不错的。
苏婉兮掀开帘子,突然说道:“你这几年让人感觉怪怪的。”
男子一双细长的眸子好看的勾人心弦,白皙的肤色与红色的锦衣相衬,腰间是玄铁造成的腰带,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只用银冠束起些许,颇为慵懒随意,却不失华贵,哪怕此时他驾着马车奔驰在路上,也是潇洒自如。
俊美如斯,苏婉兮倒是没再看得呆住。
凤清扬笑道:“是你多想了。”
“但愿吧。”苏婉兮看他一眼,淡淡说着,话音消散在风中。
宗门大会,二十年召开一次,彼时修仙人士集结,各宗门选出最杰出的弟子比试一番,论及名次,实力出众者为修真界名士,名满天下。
而大会则是由修仙世家宋门主持,据传宋门百年前出过一位得道仙人,故而才成了修仙届中如泰山般的存在。
玄真门汪玄机乃是六十年前的胜者,大家尊称其为玄机圣人,当时他也不过二十来岁,却是天下人所敬仰的存在。而后六十年里,三届大会玄真门再未派出过人。
实则是门下只剩汪玄机一人,直到三十多年前墨染入门。他理应是上一届的胜者,毕竟他当时修为已达一种高度,却执着守于心上人身旁,自是没有参加。导致于墨染在界内籍籍无名,玄真门也逐渐淡出了修真界。
世人只知玄机圣人,却不知玄真门,更不知墨染一名。
师父是希望她来重扬门派,她也希望能够让玄真门,让公子受到天下人的尊重敬畏。玄真之人,绝不是泛泛无名之辈!
距离大会还有一月,他们快马加鞭赶路,需半月可至。时间倒是宽裕,因此苏婉兮二人也没有太匆忙。
十余日他们就已到达南部水城,距离大会举办地点已经不远。这座城靠水而立,商贩众多,自然也是繁华喧嚣。
此时夜色将近,二人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落脚。苏婉兮刚拿出还剩下一些碎银的小钱袋,就被凤清扬拦下。
他轻笑一声,引来了不少周围女子的目光。只见他招摇地走进店里,从腰间掏出一锭纹银,放在了掌柜面前。
那掌柜连忙收下,笑得一副讨好模样,亲自带他们二人去了上好的客房。
“最多一两银子就能解决,给你财大气粗的,一给就二十两。”苏婉兮皱着眉头在他旁边小声说道。
凤清扬笑容更甚,“放心,咱不缺钱。”
遥想当年,哪怕是几个铜板,苏婉兮都是拿不出来的。所以见了他这模样,还是忍不住肉疼。
看来这贫富差距,无论在深山里待了多少年都是不会改变的。
两人在房门前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各自回房了。
苏婉兮先是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物。慢悠悠地下楼来时,就见得凤清扬已经叫好了一桌饭菜等她。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丰盛的菜品,脸上虽无表情,一双明眸却亮闪闪的。
“以前没看出来,清扬哥哥是如此有钱的富家子弟。”苏婉兮坐下后不禁调笑道。
听她调侃,凤清扬的心情也十分不错,这妮子在几年前向他讨药之后还从未再这样叫过他。
他故意作出一副劳累的模样道:“为了你,为兄可是吃了不少苦。”
苏婉兮不由挑起眉,“我这榜上大款的感受还真挺不错,就多谢清扬哥哥了。”
转向一桌的佳肴,苏婉兮吃得很是尽兴。
“不然喝点小酒?”凤清扬突然的提议让得苏婉兮放下筷子,愣了几秒,又想起什么似的觉得有些好笑。
她道:“还是别了吧,我可不想把你扛回房里。”
凤清扬也被她的话呛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被插来的一道柔弱的声音打断,两人顺着声音望去。
来人是一个女子,和苏婉兮差不多年纪,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水雾朦朦的眸子令人不由心生怜爱之感。不得不说,这个女子长得十分讨喜,尽管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她怯生生地看着苏婉兮,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余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凤清扬。
苏婉兮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浅浅一笑,点了头。
见她点头,那女子露出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苏婉兮不经世事,凤清扬可不是,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没有表露什么,夹了几筷子菜到苏婉兮碗里。
苏婉兮不好意思地问了问她是否一起进食,她羞涩地摆摆手,就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吃饭。
安静地待到他们吃完,她才道:“小女子名叫夏含烟,是丹师门中的弟子,此次前往宗门大会,在临近水城时暗遭同门师姐算计,脱了大队伍。那宗门大会举办的地方设有结界,凭含烟一己之力实在无法进入,瞧得二位气质非凡,想必也是去那宗门大会,可否带上含烟。”
她说到后面都带有些哭腔,周围也有不少注意到这桌的人,看到这里都欲起身过来安慰安慰这女子。
这可真是我见犹怜啊。
苏婉兮瞟了一眼凤清扬,后者一副“由你定夺”的模样,她也只好同意,又客气地安慰了夏含烟几句。
“修仙之人何其难寻,你为何就知道我们一定是。”凤清扬散漫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凌厉。
那夏含烟好不容易才有些好转,听他一说那双眼里又蒙上一层雾气,泪珠顺着脸颊落下:“含烟其实也是弃乱投医,见着公子和这位姑娘颇有几分仙姿,才贸然上前来一试,并没有别的意思。含烟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了,宗门大会何其重要,落队缺席,回到门中时会被宗门除名......”
凤清扬微微眯起眼睛,看得夏含烟泪眼朦胧地低下头拭泪。
“好啦,我们明日一早就会继续赶路,今晚就先好好休息吧。”苏婉兮对夏含烟说道,随即起身离桌。
凤清扬也起身,走在她身旁,两人一起并肩上楼,回到各自的房中休息。
坐在原处的夏含烟,望着那个方向,满脸艳羡。
天刚亮,苏婉兮一行人就出了客栈。
马车奔驰在行路上,于昨日不同的是车里多了个女子。
她微低着头,颇为羞涩地看着苏婉兮。
要不是苏婉兮也是个女子,怕也会被她这小女儿的娇羞模样所打动。
夏含烟道:“含烟还未请教二位的师门与名号”
苏婉兮笑答:“我叫苏婉兮,他呢,是我哥哥,叫凤清扬,乃玄真门下弟子。”
驾车人突然回头,虽然面无表情,眼里却擒着笑意,苏婉兮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而夏含烟正在思考玄门百家中哪家名为玄真,半响后也是无果,只笑笑,道:“原来二位是异性兄妹啊。”
苏婉兮也笑了笑不说话了。
半日时间三人就赶到了宋门所在的地方,在入口处已经有很多门派在陆续进入结界。
一个门派通常至少都有十余人,他们三个人显得出众。有人眼尖看到了夏含烟身着丹师门的外袍,对他们微微颔首。
苏婉兮有点莫名其妙,却也颔首回应。她转过头看到夏含烟,明了了原因,不多作停留,她指尖一点,三人便顺利进入了结界。
结界内是一片水月洞天,地势十分开阔,修筑的宫殿颇为豪华、气派。
“不愧是百年世家,确实很气派。”苏婉兮不禁感叹道。
凤清扬轻哼一声,“不过如此。”
一旁的夏含烟柔声道:“宋门根基稳固,又出过得道仙师,自然是修真界里的翘楚,这番天地修建来也有百年时间了。”
他们正说着,宋门接待的人也迎了上来。
来者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子,修为应当在结丹中期,她礼貌地浅笑道:“我是负责接待各门仙士的宋雅歌,不知三位是哪派人士?”
苏婉兮道:“师承玄真门下。”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片刻,又恢复自然,“请随我来。”
跟着她,三人到了一处院落。
“宗门大会在两日后举行,三位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雅歌先行告退。”她说完还看了苏婉兮一眼,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这女子神情姿态都十分得体,礼数周全,也没有过分讨好,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既然安排好了住处,又看得苏婉兮同凤清扬有话要说,夏含烟自觉称累先回了房。
苏婉兮道:“看样子,这个宋姑娘知道玄真门。”
“宋门是百年世家,是修真界中的磐石,靠的可不单单是那位飞升的仙师,他们门下弟子众多,人脉颇广。但这是以前的事,若是公布出玄机老头得到飞升的消息,玄真门虽说门人少,却收藏着许多宝贝,蕴底也不差,若你能取得这届的榜首,玄真门绝不会比这宋门差。”他坐下倒了杯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又道,“宋门与玄机老头关系还不错,虽然他们与那些个门派关系都挺不错。总之,就算玄真门沉寂了六十年,宋门也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苏婉兮点点头:“我很多年没有入世了,也算是没有见过世面,要清扬哥哥多多关照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样子令凤清扬的表情也柔和起来。
他道:“哎,谁让我是便宜哥哥呢。”
苏婉兮也噗嗤一笑,“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先回房了。”
进入房间收拾了一番,她才在床上打坐入定,手上结印,两股相辅相成的灵力在身体里流转。如今她已结金丹,功力深厚,加上独特的阴阳双修,修为已达元婴中后期,光是仗着体内有两种不同的灵力,修真界还真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可她始终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在资历上十分不足,她要好好把握住这次历练的机会。
正沉浸在修炼中,敲门声突然响起。
苏婉兮停下动作,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女子正是夏含烟,她端着一盒糕点,对着苏婉兮笑道:“苏姑娘,舟车劳顿,吃点点心吧。”
苏婉兮侧身让她进门,道:“夏姑娘有心了。”
“呵呵,这些都是宋门的弟子送来的,含烟只是借花献佛了。”她将糕点放在桌上,看向苏婉兮。
还不待苏婉兮说话,她又道:“苏姑娘生得真美!”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苏婉兮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摘下了面纱忘了带上。
虽然她知道自己相貌生得不错,但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夸她,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苏婉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谢夏姑娘夸赞,教人真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夏含烟抬起头,很是认真地说:“苏姑娘当得起,含烟是真没见过比苏姑娘更美的人了。啊!还有凤公子。”她说起凤清扬的时候双眸含羞,两颊嫣红,别有一番风情。
苏婉兮就是再傻也猜到了一些,不由调侃道:“看来夏姑娘对我这哥哥印象挺好呀。”
夏含烟头埋地更低了一点,“苏姑娘别取笑我了,叫我含烟就好。”
“那含烟也叫我婉兮就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相谈甚欢,又聊了好半天,夏含烟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苏婉兮下山来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她心情大好,连修炼也顺畅许多,直至夜幕降临,她才起身。
浑身的神清气爽找不到地方使,又毫无困意,苏婉兮决定出去走走。
她没有叫上别人,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僻静小路,清新的草味夹杂着花香传来,令人顿时心旷神怡。
她闲散地走着,内心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平静过。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抛在脑后,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倍感舒适。
走着一段,她突的然停下步子。
前方有人在抚琴。
悠扬婉转的琴声更让人心觉宁静,似乎所有杂念都能被除去。
苏婉兮忍不住走进了院子,只见一人在石桌旁坐着,指尖轻轻拨动着琴弦。此人一身青衣,墨丝飞扬,虽是帷帽遮面,但清隽俊逸尽显。
青衣男子突然停住了指尖动作,琴音戛然而止,他并未抬眸看向来人。
“此处乃吾居所,不许外人进入,想必姑娘也是误闯,还请速速离开。”他的声音跟清泉一般,流过心田,虽然看不到他的容貌,却能感觉到,这一定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相貌必然不会差。
但毕竟是闯了不该闯的地方,苏婉兮歉疚地抱手道:“失礼了。”
对方没有答话,苏婉兮转身离去,就在她转身之际,那人抬起了眸子看向她,帷帽下的那双黯淡的眸子毫无波澜。
其实仔细看会发现,这张脸,跟墨染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第10章 回春妙手
很快苏婉兮就将那场偶遇抛在了脑后,用过晚膳便早早歇下。
次日一早三人就去了正殿,见得许多门派中人都在此互相寒暄。
三人就在旁边站着,意欲听一听这届大会的相关事宜。
“据说宋门门主快要飞升了。”
“怪不得,我也听说不久后那少主就要接替门主之位。”
“看来这消息不假。不过啊这宋少主年纪尚轻,不知能否担此大任。”
“说起飞升,我也听闻,玄机圣人前些日子飞升了!”
“我也没听闻过他座下有什么弟子啊,那玄灵山不得封山了吗?”
“虽然我也没听过,但据说是有的,而且来了这宗门大会。”
“......”
“今年的大会可真是卧虎藏龙,丹师门的回春妙手也来了。”
一阵惊疑声响起,众说纷纭。
苏婉兮挑眉,小声问凤清扬:“回春妙手是谁?”
凤清扬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不急不慢地解释道:“丹师门中的一位能人,丹师一派向来炼丹为主,修道其次。但要炼好丹,对灵力要求不低,故而很有些实力。这位回春妙手据说能炼出让人起死回生的灵药,灵力强横。但令她名声大振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年龄和外貌。”
苏婉兮“哦?”了一声,显然很感兴趣。
“听说这位回春妙手,年纪轻轻,相貌绝佳。”凤清扬又道。
瞧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凤清扬轻笑道:“没你好看。”
苏婉兮瞪他一眼,“你可真是无所不知。”
“知无不言。”凤清扬笑嘻嘻地接道。
二人一言一语交谈着,夏含烟却一言不发,苏婉兮注意到她的异样,轻声询问:“含烟,怎么了?”
夏含烟这才看向她,带着几分强颜欢笑:“没事。”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行人走到了他们跟前。
首位的女子一袭黑白门派袍服,个子尤为高挑,手上拿着一把拂尘,端的是仙风道骨。她双眸如寒冰似的看得人发冷,奈何生得一副好模样,肌肤胜雪,冷傲的五官中不失清雅,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身后的几名女子姿色也在上等,但在她面前却也是颇为逊色。
夏含烟的脸色突地煞白,垂着头咬紧了嘴唇。
只听得其中一人冷嘲热讽道:“瞧瞧这是谁啊,不正是夏师妹吗?怎么在这儿遇见了。”
那为首的女子轻皱眉头,目光冰寒地扫过夏含烟,看得她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嗯,震慑力十足,好一个冰山美人。
苏婉兮心下想道,身体却往前了一步,恰好挡在夏含烟前面。
对方那不善的语气未变:“不知阁下是哪位,看这打扮,似乎从未见过呢。”
这人说话十分阴阳怪气,听得人实在膈应得紧。苏婉兮不紧不慢地回道:“惭愧,本门弟子稀少,多年不问世事,这位仙姑没见过也属常事。”
那人也不知怎么听出了苏婉兮言下暗嘲她没见识,怒指她道:“你!”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那为首的女子看她一眼,她忙闭上了嘴。那冰山美人又转向他们,扫视了一番凤清扬与苏婉兮,将目光放在了苏婉兮身上,轻启薄唇:“不管二位是哪门中人,请不要多管闲事。”声如其人,冰冷刺骨。
凤清扬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苏婉兮看夏含烟那泪珠都快落下的样子,于心不忍,并没有挪开步子。
她道:“不知为何阁下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为首女子未答,那才闭嘴一小会的阴阳怪气的女子答了:“还不是这位夏师妹在途中暗算齐师姐,逃离后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齐师姐现在可还重伤在床呢!”
“哦?我听说的可不是如此,那位齐师姐恐怕是暗算了含烟还要倒打一耙吧。”苏婉兮语气轻柔却不容人质疑,微微挑眉,斜视那女子。
“你胡说!”她想了一会又道,“你空口无凭,单听夏含烟一面之词凭什么叫人相信。”
苏婉兮从容道:“你那位齐师姐不也空口无凭,但凭她一面之词又凭什么叫人相信?”
见她咄咄逼人地反问自己,似乎是没吃过这样的嘴亏。那女子气急,若不是要注重涵养,都要跳起来打她了。
“几句争执罢了,不想丹师门的弟子没气量到如此。”凤清扬在一旁知了声,俊美的面容上满是嘲讽。
见同门师妹落了下风,几名男子也欲有所作为。
为首的女子轻抬纤纤玉指,拦下他们,冷淡道:“不论如何,夏含烟是我丹师门中人,如何处置都是本门内务,与旁人无关。”
她拿这话压他们,的确显得苏婉兮没有立场。凤清扬也因为并不怎么关心这事,不再开口,只狐疑地看了那为首女子几眼。
苏婉兮正待开口,夏含烟从后方轻轻握住她的手,对她做了个“多谢”的口型。
随即上前泪眼朦胧地说道:“雪师姐,含烟确是被齐师姐暗算脱了队伍,好在遇上婉兮二人才得以来此,句句属实。”
“这些琐事,回门中再议。”她看也不看夏含烟,转向苏婉兮,“丹师门,师药雪。”
“玄真门,苏婉兮。”
好吧,苏婉兮知道她们两人可能也因此结下了梁子。不过好在师药雪并不是不辩是非的人,并未强行带走夏含烟。
看热闹的众人见没啥后续也散了,苏婉兮带人回了别院。
在院子里刚坐下,凤清扬就幽幽地开了口:“那人就是之前说的‘回春妙手’了。”
第11章 宗门大会
苏婉兮道:“也是,猜了个大概。”
“婉兮,今日真的多谢你和凤公子了,若是不明不白被带走了,还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的事呢。”夏含烟感激地看着他们道。
苏婉兮也看向她,甚是不解地道:“那师药雪看上去不是不辩是非的人,跟她道明事实就好啊。”
夏含烟却叹息着摇摇头:“平日里想要见上雪师姐一面是难上加难,这些事她也是不过问的,今日也不知为何会过来亲自过问。”
苏婉兮:“罢了罢了,宗门大会结束后你同他们一起回去好好讨个说法。”
夏含烟重重点头,特别真诚地看着苏婉兮:“婉兮,你真好。”
旁边的凤清扬咳出声来,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十分怪异,让得当事人也略觉尴尬。
草草说几句话后,苏婉兮回了房。
凤清扬眯起眼睛打量夏含烟,看得她面脸羞红,娇声道:“凤公子,怎么了吗?”
“没怎么,只是在想你是不是特别麻烦,如果是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消失。”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的仿佛在说情话的语气,听得夏含烟顿觉心惊,满面的潮红退去,脸色苍白。
看她被吓住,凤清扬笑道:“开个玩笑。你是她的好友,我怎么能呢。”言罢他也起身回了房。
宗门大会如期召开,每个门派都安排有各自的坐席,苏婉兮三人在一处入座,良久后听宋门主位上一名修士宣读道:“本届宗门大会正式召开。各门派三名弟子出战,对手抽签决定,第一轮比灵力,第二轮比心法,第三轮擂台比试,由各门长老评判结果。”
来到此地的门派人数众多,近千人是有的,然而出战的却只有百余人。
天下修仙者与世人同存,共享一片天地,相互制衡。修仙之人本就不多,更不存在闲散野士,修仙问道之人都有门派,此时年轻精英齐聚在一起,已是难得。
能在这里出战的都有几分本领,按理说夏含烟作为丹师门弟子是没有她的名额的,而苏婉兮所在的玄真门就她一人,凤清扬又不是修道者,空出两个名额,让她一同参加也没什么不妥。
不过受实力限制,夏含烟第一轮未进前十,淘汰出场。
这比灵力,没有什么测验的灵具,只是凭灵力化作箭羽射靶。苏婉兮射出十箭,第一箭正中靶心,第二箭射穿靶心,其后几箭都从洞中穿过,引来一阵喝彩。
她身旁的几人也都不弱,但只有四人尤为出色。
其中一人便是那回春妙手,师药雪了。
而在第二轮的比试中,也唯有这五人过关。
心法的比试大多比的是修炼的术法,底蕴深厚的门派所修术法自然更为杰出。而玄真门底蕴何其深厚,并且不流传于世,苏婉兮在博得一阵好评中顺利过关。
到这第三轮就有点头疼了,因为有五人,众长老会选出一名弟子免于第一场比试,余下四人分两组、两场比试,胜出一人明日与免试弟子决胜。
至于这个弟子嘛,众多长老商议完后选定了师药雪。
其余人没有异议,苏婉兮也不能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师药雪下台前从她身边过,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句话,“希望你有本事撑到明日与我一较高下。”
苏婉兮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清香,心里涌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台下的凤清扬见了,也皱紧了眉头,面色不善地盯着从她身边走过的师药雪。待师药雪回到坐席,凤清扬才移回目光,静静思考起来。
好一会、他猛地抬头,看向师药雪,惊异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知名的怒气。
被人这样看着,师药雪也是从容不迫,只轻描淡写地斜视他一眼,冷艳高傲。她嘴角若隐若现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满是挑衅意味。
第一组是宋门的首席大弟子对阵巫宗的少主巫云懿。
这两人都是大有来头,宋门的大弟子叫宋昊阳,能作为首席自然是有不凡的本领,而那巫宗大多修行巫术,招数奇特,很难对付。这位少主更是将巫术用得娴熟无比,即使宋昊阳灵力强横,也不见得能让他吃亏。
台上灵光大现,一金一紫的灵力相撞,实在是精彩。
最后在巫云懿一招“雾蒙羽箭”略胜一筹,赢了比试。那一招可谓是惊险,场上弥漫着雾气,无数支紫色羽毛落下,每一支都蕴含着杀意,宋昊阳金刚罩也抵挡不住,退了好几步,猜到界线,被上方的长老叫停,那妖雾才散去,羽毛乖顺地落在地上。
“这一场,巫云懿胜。”
巫宗的人顿时喜形于色,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
宋门的人也并不沮丧,只是淡然处之,对巫云懿道一声“恭喜”。这份气度,令得苏婉兮也心生佩服之意。她可不能保证输给对方,对方耀武扬威,自己还能平常心对待。
不过说来也是,宋门作为主办方,如若又包揽榜首,难免遭人论议。但作为修真界中的翘楚,就怎么能没有出色的弟子呢。这宋昊阳虽然也是佼佼者,却不能代表宋门的真实实力。
苏婉兮觉得,那天在别院遇见的青衣男子就很深不可测,实力应该在他之上。
第二场,玄真门苏婉兮对阵赤剑宗洪海燕。
两女缓缓走到校场中央,引来不少目光。
赤剑宗洪海燕一身暗红色袍服,身姿曼妙,头发尽数束得高高的,她肤色偏于健康的小麦色,脸盘小,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眉捎微微上扬,朱唇圆润,英气中平添几分女子的妩媚。她神采飞扬的美貌令人眼前一亮。
另一边的苏婉兮一袭素白长衫,腰间佩剑,乌黑秀丽的发只束起些许,散落在腰间。她一张小巧精致的鹅蛋脸,细长的柳眉下,一双眸子如晨星般闪亮,秀挺的琼鼻,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肤色奇美,她身形高挑,清丽绝俗。
美人是不多见的,但也是可见的,像苏婉兮这样绝美的,真真难得。
之前苏婉兮刻意低调,轻纱遮面,这时美貌暴露在空气中,引起不少惊叹。她这样貌,跟她母亲年轻时像极了,甚至更美,大抵是因为修仙的缘故,仙气缭绕,气质绝尘。
“玄真门?怎么这么熟悉,啊!是玄机圣人所属门派。”坐席中一个声音突兀响起,又引来了不少唏嘘声。
“原来她就是那个玄机圣人的座下弟子。”
台下议论纷纷,坐在丹师门首位的女子直直看向苏婉兮,嘴里轻喃道:“玄真门么。”
一阵议论声后,比试开始。
洪海燕善用剑,被灵力灌注的宝剑发出光芒,她剑法凌厉,直指对手。苏婉兮从容地空手接了几招,让得洪海燕越来越快,越发凌厉。
“拔剑!”她怒喝一声,手中使出极为快速的剑招。
苏婉兮也发觉对手对她的行为不快,凤寰剑迅速出鞘,在她手上灵光大现,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校场。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把灵剑,她一握在手中,剑身就会泛着银光。剑一出鞘,灵力灌注,金芒四射。
两人剑光相见,洪海燕的剑被压了一头。她迅速用剑招破解那道金光,苏婉兮也用剑招迎上。
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不过苏婉兮练习了千万遍,早已将剑招刻在了心中。剑随心动,剑招干脆利落。
两人不分高下,但洪海燕更为吃力。
最后苏婉兮一招白虹贯日,这一招简直漂亮至极,剑锋直指洪海燕颈间,比试结束。
“这一局,苏婉兮胜。”
第12章 宗门大会
苏婉兮回到坐席休息期间,不少人对她抱手恭喜,她便一一回以微笑。
“真会出风头。”凤清扬笑着递了杯茶过去,调笑她道。
将茶接过,饮了一口,坐在他身旁,她才回道:“谁让我没有免试的机会呢。”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冰山美人,正巧对方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撞,目光一道温和,一道冷清。
凤清扬也看了过去,眸中闪过一瞬阴沉。他收回目光,对苏婉兮谨慎提醒道:“巫宗善用巫术你是知道的,这个不足为惧,要小心的是他们的暗器,上面涂有一种无色的毒物,只有巫宗的人才能解,你小心应对。”
沉默着点头,苏婉兮又看向巫宗那边,那巫云懿正笑着看她,颇为不屑,随即目光炽热地转向师药雪,意思不言而喻。
哪想这巫云懿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直接走到了丹师门的坐席前,对师药雪笑道:“师小姐,明日巫某要是赢了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男子本来长得还算不错,可就是让人觉得看着就不舒服。
师药雪抿了口茶,冷冷道:“哼,眼下巫少主能否赢得下一场比试都还未知。”
闻言巫云懿也不生气,笑得更肆意:“虽然这玄机圣人的弟子有几分实力,但比起本少主来,还是差得远了。”
不远处几名巫宗弟子也得意地跟着附和,引得不少目光都转向了苏婉兮。
苏婉兮汗颜,她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自信,心里也有几分不爽。
巫云懿:“请师小姐等着看吧。”
第二场比试,巫宗巫云懿对阵玄真门苏婉兮。
刚走上校场,对方就发来一道攻击,紫色的灵光乍现,苏婉兮侧身躲过。看来这巫云懿毫没有怜香惜玉的风度,招式比起上一场还要毒辣许多。
苏婉兮念下心诀,结出手印与之对抗。她没有动用身体中被融合的“阴”性灵力,单用自身修炼的强横“阳”性灵力攻击,就已经不落下风。
就在巫云懿重新审视她的期间,她已经来到他面前,金光大盛的右手向他袭去。
巫云懿冷笑一声,迅速闪到她身后,甩出一记紫黑色弧线划向她的颈间。
险些就被伤及,还好苏婉兮留了个心眼,留意他的举动,这必然就是凤清扬所说的暗器了。那冒着黑气的玩意儿的确邪门,苏婉兮忍不住一阵心悸。
她往后退了几步,两指间一道光化作无数只灵蝶飞向对方,那方又使出击败宋昊阳那招“雾蒙羽箭”,妖雾大起,羽箭与灵蝶相抗,竟一瞬变为灰烬,雾气退去,金色的灵蝶光芒更盛,包围住巫云懿。
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得意技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化解,巫云懿面上恼怒,当下爆出几道紫黑色灵力将灵蝶化为粉碎。灵蝶化做金粉落在地面上,顿时燃起金色火焰,将巫云懿围成圈包围在了里面。
一方的苏婉兮冷冷地盯着他,扫过场下,巫宗的人面色铁青眼神怨毒,其他人或惊讶或赞赏,只有凤清扬对她投以微笑。
被围住的巫云懿衣襟都被焚烧掉了一角,极为狼狈。他愤然地看向苏婉兮,眼中燃着熊熊怒火,脸色阴沉。
就在长老要公布结果时,他身上突然爆出一股强大的能量,逼得苏婉兮退了一步,火焰也随之消散。
他跟之前很不一样,苏婉兮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本来紫色的灵力由紫黑色转化为黑色,那包裹着他的黑气像是一种禁术,令得他实力暴增。
灵力瞬间包裹主苏婉兮,形成一层保护平常。但巫云懿攻击的越来越猛,她只能来得及闪躲,显得很是吃力。
见她落入下风,凤清扬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生怕她伤到哪里,紧紧捏住了拳头,涔出了血也没有知觉。
被攻击得火了,苏婉兮直接不躲了,任凭那黑气攻击在保护层上,虽然没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但金色的保护层出现了裂缝,她不得不又往后退了几步,手里蓄力结印。
巫云懿见她不躲,倾尽全力一击,保护层被黑光吞噬,苏婉兮咬牙忍住疼痛,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手中印结结出,紫金色的灵力中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能量,只见她指尖一点,那团能量球瞬间往前冲去
巫云懿离她很近,下意识想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能量球爆炸开来,砸出个大坑。
浓烟散去后,就能看到他倒在坑里,浑身衣服皮肉被炸的撕裂开,狼狈至极。
巫宗的人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查看伤势。
“玄真门,苏婉兮胜。”
报幕的长老说完,那巫云懿也清醒过来,恶狠狠地看她,道:“真是受教了!”,说完这话巫宗的人就带着他离开了校场。
苏婉兮擦去唇角的血迹,冷冷地看着他,道:“不敢当。”
心下冷哼:谁怕你不成!
转身回到坐席,凤清扬立马迎了上来,阴郁地查看着她的伤势。
这时报幕长老的声音贯彻全场:“今天的比试就到这里结束,诸位请便吧。”
众人纷纷离席,有想过来结交一番的人也都被凤清扬挡了回去。
他抄手就将苏婉兮抱起,往住处走,夏含烟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你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能走。”苏婉兮皱着眉头要挣脱,抱着他的手十分有力,哪会让她挣脱掉。
凤清扬也不说话,沉着一张脸,苏婉兮只得扶额,放弃挣扎不动了。
回到住处,凤清扬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伸手去探她的脉象。
他眉头紧锁,良久都不见舒展。
苏婉兮:“他那一掌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凤清扬收回手:“如果不及时封住灵脉,任残留的黑气在你体内,你看能不能要你的命。”
感觉到他似乎真有点生气了,苏婉兮笑着对他眨眨眼:“这不有大神医给我敲病吗,我还担心什么。”
“哼,谁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非得最后受了伤才发力。”他一边说一边拿出袖中的针灸袋,在苏婉兮几处穴位上施针,封住她的灵脉。
苏婉兮:“最开始我没想到那巫少主还学了那等邪门的术法,再说了,今天就使出全力了明天怎么办。”
凤清扬白她一眼,不理她,将一枚药丸塞入她嘴里。
“今天我看含烟神色不太对,你欺负人家了?”苏婉兮吞下药丸后感觉黑气一点点在清除,突然问道。
凤清扬拔针收好,替她盖上被子:“哪敢呀,兴许是她不太舒服吧。”他慢慢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苦战等着你。”
“知道了。“苏婉兮翻过身背对着他,不一会就没了动静,
凤清扬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睡着,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待他走后,苏婉兮缓缓睁开眼,嘴里小声呢喃:“师药雪,的确是一场苦战啊。”
第13章 师药雪
校场旁的坐席早早坐满了人,除了昨日就匆忙离开的巫宗一行人,都聚集在此。
凤清扬慢悠悠地走着,苏婉兮走在他后面跟夏含烟说话。
苏婉兮:“他要是欺负你,给我说我给你教训回去。”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苏婉兮正好撞了上去,一股药香弥漫在鼻尖。
忙往后退了两步,苏婉兮正待说些什么,就被夏含烟打断:“婉兮,没有,凤公子人很好的。”
摸了摸被撞得有点疼的鼻子,苏婉兮自知不必再多说了,便闭嘴迈步往前走去。凤清扬阴冷地扫了夏含烟一眼,也转身继续前行。
夏含烟脸色苍白,垂下眼睛,看到地上掉了个东西。
她弯下身,将其捡起,发现是个做工精致的锦囊,面上用金线绣着一个“苏”字。
是苏婉兮不小心掉的,但这是皇城特殊的金线。
夏含烟疑惑地望向前方的女子,好一会,才将手里的锦囊收入袖中,跟了上去。
苏婉兮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贴身之物不见了,她的紧张感并没有因为休息而得以舒缓。虽然她已经尽力把状态调整到最好,但可能那黑气在体内待了一阵的缘故,现在五脏六腑在隐隐作痛。
她紧绷着身体,径直走到坐席坐下,等待长老的到来。
对面的丹师门也早早就到了,师药雪坐在首位,身着黑白相间的衣袍,手里一把拂尘,依旧冷若冰霜,真是好一个飘然若仙的冰山美人。
苏婉兮轻纱遮面,一双本来清澈明亮的眼睛却有些涣散。
她这一两天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说师药雪怎么怎么天资聪颖,怎么怎么灵力高强,说她苏婉兮能走到这一步就已经能让玄真门名声大振,但要想赢得回春妙手是多么多么地难。
没有人觉得她会赢。
但是,不管多难,她都不会输,也不能输。
长老各自就坐,主持的那一位站上前来,丹田发力:
“宗门大会,第三轮,丹师门师药雪对阵玄真门苏婉兮。”
见苏婉兮迟迟没有反应,凤清扬俯身到她耳边:“师药雪固然不简单,但我相信你能赢。”
他坚定的目光让苏婉兮缓缓找回了焦距,她眼神柔和地回以一笑。
站起身来往校场走去,她每走一步眼神就越凌厉一分,走到中间时,俨然换了一副模样。
凤清扬从没见过这样的苏婉兮,她一向是温柔的、俏皮的,或是淡然的,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一刻的她很陌生,甚至让凤清扬觉得,可能他从未真正认识苏婉兮。
台上两人礼貌性地颔首,双方都没先动。
不过转瞬,冰蓝色的灵光自师药雪脚下蔓延开,直指苏婉兮,被触碰过的地方均结成了坚硬的寒冰。
金色的灵力与之相撞,竟只是抵挡住了寒冰的蔓延。
苏婉兮终于动了,她未用剑,两手结成手印,紫金灵光照得人睁不开双眼,只有用灵力在眼部结成晶体才能勉强看清楚台上的形势。
凤清扬没有灵力,看不清状况。
苏婉兮只觉眼前人突然消失,出现在她身后,在她耳旁轻语:“纵然天资再好,也是枉然。”
对方轻轻一掌就将她推出好几步,喉咙中的鲜血险些就要吐了出来,苏婉兮咬紧牙咽了下去。手中动作没有迟疑,对准后方就是一击。
“倒是有几分硬气。“师药雪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被冰雪融化的昙花一现。她轻巧躲过了攻击,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苏婉兮跟前,又是一掌袭来。
踉跄地退了几步,苏婉兮抬手挡下了攻击。但很明显,在短短三招内她就处于了下风。
保护屏障对师药雪的攻击没用,她们灵力又不相上下,本来是很难分出胜负的,但师药雪速度极快,实战经验丰富,看准她的缺漏就马上出手,让得苏婉兮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难道,她就要这样输了吗?
苏婉兮心惊胆跳起来,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嘶吼:不!你不能输,玄真门不能输,公子不能输!在这里就失败了,你还怎么去寻你的娘亲!你怎么能输?!
师药雪鬼魅般的身影又逼了过来,就在攻击即将落到苏婉兮身上时,前者莫名地收了几分力。
顾不上思考,苏婉兮将当年那本巫术禁书的心法要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掌接了上去。
两掌相接,二人都被震退了好几步。
苏婉兮还是没忍住,鲜血从嘴角溢出,她却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原来如此。
苏婉兮收回手,将身体中两股不同的力量拆分开,只使用“阴”的那一半蓄力一击。师药雪皱起眉头,接下攻击。
紫色光芒逐渐将那抹冰蓝色逼退。
本来不相上下的灵力已然偏向了苏婉兮,她抓住机会又是一掌攻去。
师药雪拂尘一挡,并没被击退。反之用拂尘回攻,速度极快,苏婉兮也早有反应,凤寰剑出鞘,与那拂尘架成十字状。
“你这拂尘不错,不过。”苏婉兮笑道,握住剑柄的指尖一用力,那把拂尘便被削成了两半,攻势向师药雪转去。
她一直往后退,甚至退下了校场。
苏婉兮猛地停住脚步,随即报幕长老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玄真门,苏婉兮,胜。”
她居然会认输?苏婉兮面露疑色,片刻后将剑收回,对着师药雪抱手作揖。
她面上看不出喜怒,只道:“多谢赐教。”
师药雪也神色如常地回了一礼。
接下来苏婉兮就被叫到了长老坐席前,一番说辞后又是众门派的道喜声。
苏婉兮礼貌性地微笑颔首,对凤清扬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上前来替她挡住了旁人。
丹师门的一行人正准备离开,苏婉兮忙上去拦在前面,温声道:“师...阁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师药雪不意外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站定。
师药雪率先开口:“苏姑娘既然看出来了,在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只是此事事关我师家机密,还请不要声张。”
虽然师药雪仍是那副冷漠的冰山美人脸,但在苏婉兮看来,就怪异得很了。
师药雪比她高了半个头,平视的话,只能看到师药雪颜色稍浅的薄唇,顺着看上去,高挺的鼻显出凌厉的线条,眸色浅淡,直直地对上苏婉兮的目光。
苏婉兮慌乱移开眼,尴尬地哈哈笑了一声,也错过了对方冰冷眸子中闪过的笑意。
为了掩饰尴尬,苏婉兮又笑道:“还要多谢师公子的手下留情了,我会将此事保密的。”
是的,在比试中她突然改变攻势就是发现了师药雪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若是修炼“阳”性,同性之间拼的是灵力和功法高下,而要是男女两方抗衡,灵力相当,女子总归会处于弱势。“阴”性则不同,充满变数。单拼哪一方,苏婉兮也不该落于下风,而且苏婉兮阴阳同修,纵使师药雪再厉害,她都是断然压制不了苏婉兮的。
只有一种情况,师药雪根本不是女子,修习的是至阳至纯的灵力,并且修为已达元婴后期,才能游刃有余地对付苏婉兮。
至阳至纯的灵力挑人,只有男性才能习得。同理,至柔至阴的灵力也只有女子才能习得。除非天神体质特殊,而这天下体质特殊之人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还都是男子灵力偏阴者,从未出现过女子修习至阳至纯的灵力功法。
而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苏婉兮就用了克制其法的极柔极阴的力量与他那掌相抗,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何事先收了几分力,却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但苏婉兮赢得并不痛快,真要拿出实力打一场,结果还是未知。
“你不必多想,我没有让你,是我技不如人。”师药雪平淡地来了一句。
被人看穿心思的苏婉兮脸颊微红,也不敢再看师药雪那张脸。
纵然是妖孽如凤清扬,也不会让人觉得是个女子。要不是察觉到端倪,苏婉兮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位冰山美人是个男子的。
苏婉兮好一会才敢正视他,开口道:“下次定赔把拂尘给师公子。”
师药雪没有拒绝,神色稍微柔和了几分。
“哦对了,师公子,婉兮自知不便介入贵门内务,但含烟这事请公正处理,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苏婉兮对师药雪的印象其实一直都是不错的,相信不用她说,师药雪都会秉公处理是非分明。
但她也不知道,师药雪其实从来不管这些事的。
师药雪不作答,只微微低下头离她近了些。后者突觉脸上一凉,原来轻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扯掉。苏婉兮小嘴微张,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带着她的轻纱走开了。
这是作甚?
苏婉兮一头雾水,一脸懵逼,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愣在原地好一会才迈出步子回去寻凤清扬。
没走多久就与也在寻她的凤清扬遇上,见她神色不太对劲,凤清扬出声问道:“怎么了?你跟师药雪说了些什么?”
苏婉兮抬眼看他:“你早知道他是男子了吧,”她边说边自顾自往前走,“也是,你无所不知嘛,可是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虽然她一点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说,但跟在她身边的凤清扬却不吭声了。
难道要他告诉她因为怕这人对她有非分之想吗?
那日师药雪主动找上他们本来就很反常,一个从不过问门中琐事的人怎么就突然管起这些小事来了呢?明目张胆地来他们跟前晃了一圈,也没弄出个名堂。而后这人也总在苏婉兮身边晃悠,还那样挑衅地朝他笑。细思起来,丹师门中也确实有男子以女身修炼的例子,只是此秘法已失传百年,他一时半会没想到罢了。
“你再不理我,我就自己走了啊。”苏婉兮的声音提高了些,他才回过神。
他问道:“怎么了?”
苏婉兮:“你还问我怎么了,叫你好多声都不答应。算了算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了,今天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哦对了,我还要去趟正殿,宋门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给我。”
“那你去吧,我去帮你把东西收拾了。”凤清扬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笑道。
苏婉兮对他做个鬼脸,朝外走去。
第14章 静院清音觅知己
院外早已有人等候着。
是那日为她引路的女子,宋雅歌见她出来,微笑道:“请苏姑娘跟我来。”
苏婉兮:“有劳。”
跟着她走了好一会,苏婉兮才发现这条不像是去正殿的路,而且很有点熟悉,正欲开口询问,宋雅歌已经率先转过头来解答了她的疑问。
“苏姑娘有所不知,门主早已不过问门中事务,现今宋门由少主主事,现下是去少主的院落。”
苏婉兮点头:“原来如此。”
宋雅歌又给她解释道:“我家少主清俭喜静,住不惯正殿,才搬到了这别院来。不过他性情温和,跟苏姑娘年纪相仿,苏姑娘不必太拘谨。”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得宋雅歌说那位少主琴技精湛,被世人尊称一声“琴公子”。
......
不会那么巧吧?
宋雅歌跟她闲聊了几句,已经到了一处别院,门口有个木门。她停住脚步不再向前,对苏婉兮道:“苏姑娘,我家少主不喜别人打扰,我便在此等你。”
“多谢。”
苏婉兮走进内院就瞟见了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古琴,静静地躺在石桌上,一旁坐着个人。
果不其然,是那晚抚琴的青衣男子。
苏婉兮上前规矩地弯腰作了个揖,“宋少主琴艺出众,是我孤陋寡闻,那日冲撞实在抱歉。”
宋尘书依旧带着顶帷帽,白皙如玉的手捧杯沏茶,茶嘴对向杯里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将他笼罩其中,如梦如幻。
这人天生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光是沏个茶都能让人赏心悦目。
“无碍,请坐。“他一出声,就仿佛有股清泉在心间流过,让人瞬间平心静气起来。
苏婉兮应声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右手食指、拇指按住杯边沿,中指顶住杯底,从鼻尖带过,送到唇边。
宋尘书帷帽下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弧度:“如何?”
“仙居碧青,清香鲜醇,很是爽口。”她回味了下这入口滋味,从容地回道。
在玄灵山时,公子喜爱喝茶,她便托凤清扬带了些种子回来,悉心栽培,自己制茶、泡茶,自然也是会识茶的。
不知她走后,公子会不会想念她给他泡的茶呢。苏婉兮不自觉地想。
宋尘书:“看来苏姑娘也对茶道颇有了解。”
苏婉兮莞尔,自谦道:“略懂皮毛而已,让宋少主见笑了。”她顿了一下,话音一转,“不知今日是有何事?”
“不急,不如先让在下给苏姑娘抚琴一曲吧。”那双修长的手已抚上了古琴,显然是不容拒绝的态度。
那日她听琴听入迷闯入了这小院,立马就给赶了出去。现今这人倒是愿意主动弹给她听,她却觉得有些奇怪。
琴声悠扬清澈,似泉水倘过林间清风,如弹奏者的心境般,静谧美好。
宋尘书不愧被称为“琴公子”。苏婉兮心下赞道,又有些沮丧地想:相比之下,公子的琴艺也要逊色几分。
他指尖停住,琴音戛止,苏婉兮才注意到一个唇红齿白的侍童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宋尘书将那匣子打开,从中拿了个什么出来,将之推到了苏婉兮面前。
那是块顶端为弧形下端长条状的灵牌,青铜制的中心刻着一个“尊”字。将其拿在手里,陈旧感与凉意穿透掌心蔓延至整个身体。
遣开侍童,宋尘书开口道:“尊令乃修真界中的‘虎符’,一令出,玄门百家不得违抗。它现在属于你了。”
苏婉兮这才发现这令牌的重量,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本门奉玄机尊者之命保管此物,多年尘封,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他掀起轻纱,露出白皙的下巴,将瓷杯送到唇边饮了一口,“当然,这也代表着苏姑娘会成为新尊主,统领修真界。”
他说得云淡风轻,苏婉兮心里却是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来之前可没有人告诉过她,赢了比试还要送个“山大王”给她当。她尽量保持表情自然,道:“我可以拒绝吗?”
......
多少人想要在修真界站稳脚,明里暗里去勾搭一些大势力,现在这些势力都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她所用,她还要拒绝。
“可以。”宋尘书淡淡回道,将苏婉兮的惊讶看在眼里,不由眼带笑意,“不过,我想知道是为何?”
苏婉兮先是对他的反应惊讶了一下,又正色道:“不瞒宋少主,我幼年遭遇一场变故,母亲被奸人拐走,幸得师兄收留,多年苦修,只为找回母亲,报仇雪恨。”她从不跟人主动提起这些事,对公子亦是,在这人面前,却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此番来宗门大会,也只是承师傅之命,重扬我玄真一门。也是师兄怕我入世未深,便先来此历练。对于尊主什么的,还是真没想过。大仇未报,又怎能来思虑什么权位呢?”
宋尘书突的轻笑出声,“苏姑娘之直爽,不像是个修士,反倒像个女侠。”
对于对方突然的跑题,苏婉兮也是一笑:“宋少主倒确确实实是个仙风道骨的名门大家。”
闻言,宋尘书轻咳一声,回到正题:“其实早在六十年前,玄机尊者也是拒绝了此令,由本门代理,才有了本门主持修真界大事这一说。现在要本门继续代理,也不是不可。只是,既然苏姑娘要寻仇家,有修真界作为支撑难道不是更好吗?”
“难道我不管事,就不能拿修真界做靠山吗?”苏婉兮问得直白又真诚,着实让宋尘书噎住了,一时半会没反应。
半响,宋尘书忍俊不禁:“苏姑娘说得有道理。”
“那便是了,令牌还是请收回吧,日后若有求于修真界,望宋少主卖个人情就是。”苏婉兮欲将灵牌推回去。
被他半路制止,他道:“苏姑娘还是将令牌收好吧,如今很多人没有见过苏姑娘,有个身份的象征也是好的。”
苏婉兮思虑片刻,将令牌揣进了怀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眼角瞥到古琴边沿处有一道手指粗细的裂痕,像是被尖锐之物生生砸开的,不由感叹道:“想来这琴一定伴随宋少主多年了吧。”
感受到她的目光,宋尘书抬手抚上琴角,淡淡道:“的确很久了,不过我并不是它的主人,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世上。”
苏婉兮想这其中一定有故事,不便多问。她端起瓷杯喝茶,沉默了一小会,突然道:“我略懂些音律,不知可否有幸与宋少主合奏一曲?”
宋尘书微征,做了个请的手势。
从袖里拿出个小巧的陶埙,苏婉兮双手握住两端,将其放在唇边,对着吹孔送气,指法熟练地吹出了一段旋律。
古人将埙的声音称为立秋之音,音色幽深、哀婉、绵绵不尽,苏婉兮更是将此发挥到极致,虽是初春,却让人有秋风萧瑟之意。
宋尘书看她举动,弯起嘴角,手抚上琴面,拨动琴弦应和上了埙声。
琴埙合鸣,清新流畅的琴音轻柔地拂去埙声的忧郁和悲戚,添了几分欢快,意韵悠长。
知音难遇,且寻且珍惜。
一曲罢,苏婉兮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本是好意,结果倒成了宋尘书来调节这低沉的气氛。
宋尘书道:“初次与人合奏,竟就寻觅到知音,是在下之幸。”
两人相视一笑,竟是谈天说地起来,丝毫不像是初识,倒有几分老友的感觉。
用相见恨晚、一见如故来形容比较贴切。
“真是让人好生羡慕,我先前一直待在深山,完全没有见过你说的那般景色。”苏婉兮眼里冒着小星星,很是向往。
宋尘书:“以后总有机会去的。对了,苏姑娘可有取字?”
苏婉兮摇头,“还未,我八岁起拜入玄灵山,理应师傅为我取字,但十五岁时没有办笈礼,后来师傅仙逝,也就没了下文。”
“原来是这样,那今后,苏姑娘叫我子衿,我唤苏姑娘婉兮可好?”
要是别人说这话,苏婉兮一定会觉得此人轻佻失礼,但宋尘书说来就是风度翩翩,诚意满满。她道:“甚好。”
一直到暮色降临,苏婉兮才准备离去。
“稍等。”宋尘书道,只见他吹了声哨,一只周身雪白的鸽子应声飞来,落在他手背。
苏婉兮忍不住赞道:“我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鸽子。”
“呵呵”,宋尘书轻笑,那白鸽立即飞到苏婉兮肩上,朝她耳旁蹭了蹭。“这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如果有需要,可以用它联系。”他说着就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苏婉兮接过,道了声谢。展开宣纸,学着吹了个口哨,那白鸽便轻轻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见白鸽飞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宋尘书也起身,走到她面前,高了她一个头,这样一看,更显身形纤细修长。他道:“我送你出去。”
苏婉兮没拒绝,两人并排走着,没几步,就见着了等在院外的女子。她这才想起宋雅歌一直在门口等着,顿时心感愧疚,停住脚步,转过半个身子对身旁人道:“子衿,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宋尘书也停下,隔着轻纱看她,“希望你能找到娘亲,一路顺风。”
苏婉兮露出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宋雅歌走去。
宋雅歌朝院内行了个礼,得到指示后带着苏婉兮离开。
院内,宋尘书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收回目光。
第15章 温馨
“宋姑娘,不好意思,久等了。”苏婉兮歉疚地道。
对方仍是礼貌微笑道:“哪里的话。”
这时她才发现宋雅歌手里挑着盏纸灯,看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思绪也随之有些恍惚。
大概是太疲惫了。
她还有伤在身,今日又经历了一场苦战,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兴致勃勃地跟宋尘书聊那么久的。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讲话,将苏婉兮送到住处后,宋雅歌才道:“苏姑娘没什么吩咐的话,雅歌就先告退了。”
等她离开,苏婉兮才进了院子。
正堂的屋子还亮着灯,她心中微动,走了过去。
内屋中央的桌上摆满了菜肴,凤清扬正背对着她。
听有动静,那红衣男子回过身,见是她回来了,起身问道:“怎么这么晚?”
苏婉兮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这一幕像是丈夫在等待妻子回家。
只是瞬息,她就将这个离谱的想法抛在脑后,在桌旁坐下,道:“跟宋少主谈了点事,忘了时间。”
“好啊,我在这里等你大半天,怕饭菜凉了让人热了好几回,你却跟别人在外面谈笑风生。”凤清扬也坐下,嗔怒道。
苏婉兮噗嗤一笑,立马假装委屈:“我也没想到会那么久,要是知道我的好哥哥备好了饭菜等我,我肯定撇下子衿就回来了。”
本来嘴角擒着笑意的凤清扬,听到那句“子衿”,笑容马上就僵在脸上,“你叫谁?”
“子衿啊。”她后知后觉地又道,“哦,今日跟宋少主相谈甚欢,十分投缘,交了个朋友。”
见凤清扬脸色一下子黑了,她不明所以,只得捂着腹部说道:“哎哟,我好饿,可以动了吗?”
凤清扬哼了一声,将筷子递给她,用手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以后不要随便去交什么朋友,到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苏婉兮吃痛,也哼了一声。但她也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碗就一阵猛吃,片刻后才道:“男子二十冠而字,你也二十好几了,我还不知道你取的什么字呢?”
“翎鸢。”他正在往她碗里夹肉,随意地道。
苏婉兮呢喃了几遍这名字,道:“凌渊?凌利的凌,深渊的渊?”
凤清扬剜她一眼,“凤翎,鸢尾,翎鸢。”
拖长音调“哦”了声,苏婉兮道:“还挺不错的,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呗。”
凤清扬优雅地喝了口汤,端着姿态回:“随你。”他放下碗筷,又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凤哥哥。”
还好苏婉兮嘴里没包着饭,不然铁定对他脸上一口喷去。
凤清扬盯着她那丰富的表情,半握拳遮在鼻下,只有颤抖的身体表明了他的反应。
“要笑就笑,憋什么。”苏婉兮甩个白眼给他,突然想起来少了个人,抬头问道:“含烟呢?怎么不见她。”
“回丹师门了。”他淡淡道。
苏婉兮轻皱眉头,“这么快?”
凤清扬:“那乾旦来过,看你没在,把她带走了。”
“啊?”苏婉兮一头雾水,好一会才明白他说的乾旦是谁,“看我没在就把她带走了是什么意思?”
凤清扬不太情愿讲,但还是开口道:“本来是来找你的,你没在,可能想起他们门中内务没解决吧就把夏含烟叫回去了。”
苏婉兮倒是没多想,“哦。”
一夜好梦。
苏婉兮心情大好,梳洗过后推开了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伸了个懒腰,对着也刚出来的凤清扬笑道:“翎鸢,早啊。”
“不早了,真是个小懒猫,这都日上三竿了。”他嘴角始终擒着温柔的弧度。
苏婉兮:“走吧,我们先回趟玄灵山,再去京都吧。”
第16章 三人游江南水乡
两人悄然地离开了宋门,结界外却早已有人在等。
师药雪依旧是一身黑白道袍,女装打扮,背后背着把剑,束了个端正的发冠,面容美而冷郁。他身后是丹师门一种弟子,夏含烟也在其中。
凤清扬拉起苏婉兮就走,看也不看他们。
只见夏含烟走上前来叫住了她,“婉兮,此去丹师门和玄灵山顺路,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顿住脚步,苏婉兮扯了扯凤清扬,示意他别走了,后者也只能无奈地回过身,面色不善地瞪着师药雪。
到水城的时候,还是同一家客栈,满满地做了三大桌。
其他两桌紧凑地坐着,也不敢发出什么动静。连前几日十分吵杂的那位也噤了声,整个客栈鸦雀无声。
“也不用包下整个客栈吧。”苏婉兮的话打破了沉静。
凤清扬和师药雪分别坐在她的左右,夏含烟低着头坐在对面。这一桌尤其打眼,且都是各有千秋地美。
师药雪道:“嫌吵。”
凤清扬也道:“丹师门名满天下,出手阔绰,自然是不在意这点银两的。”
两人对立坐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哎,好闷啊,出去走走吧。说来我们还没有逛过水城呢。”苏婉兮提议道,试图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坐上游玩的小船,苏婉兮无奈地翻了下眼皮,身旁依旧是左右两人。
就在刚才,凤清扬为了隔开他俩,屈尊坐到了中间,而他一坐下,师药雪就又走到苏婉兮的另一边坐下。
几番折腾,船身晃动地苏婉兮都快要吐了,她没好气地大声道:“停!”等到他们停下动作,船平稳了下来,“你们幼不幼稚啊。”
凤清扬哼了一声,靠她近了些。
师药雪让那些弟子甚至夏含烟都留在了客栈,自己却跟了出来,苏婉兮真是觉得这位冰山美人给她带来的反差不是一二般地大。
见她盯着自己,师药雪绷着一张脸问道:“怎么了?”
“没,只是对你们家的秘术很佩服罢了。”苏婉兮摆摆手,“真的比女孩子还像女孩子哎。”
师药雪:“.......”
凤清扬勾起微笑,盯着苏婉兮,“你以为人家‘师姑娘’像你啊,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样子,脸都这么糙。”说着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苏婉兮一掌拍掉他的手,自己抚上了自己的脸,看了看师药雪,又看了看凤清扬,心道:“不是吧,这俩人一个比一个皮肤娇嫩,真是惭愧。”
两岸边有着各种各样的商贩,这条护城河围绕着水城,景色宜人,不愧为江南一大特色。
“明日就启程回玄灵山了,这般景色恐怕是很难见到了。”苏婉兮眼神微暗,盯着热闹的岸边喃喃道。
身旁有人摸了摸她的头,她抬眼,凤清扬正温柔地看着她,背后是美景,仿佛一幅画卷。
他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想,随时都能看到这般景色。”
他的声音让苏婉兮有了片刻的恍惚,心里却暖暖的。
直到师药雪咳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你可以来丹师门,比这儿的风景更好。”此时师药雪用回了他的男声。
苏婉兮和凤清扬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忍笑的模样。怪不得他们忽视了他的话,实在是师药雪这冰山美人的皮囊配上这低沉又充满雄性气息的声音,太怪异了。
“呃,师,公子,你还是用原来的嗓音讲话吧,不然,我会忍不住笑出来的。”苏婉兮越说越小声,最后听到凤清扬的笑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
师药雪皱眉看着大笑的二人,他的声音有那么好笑吗?
他看着苏婉兮的笑容,目光慢慢柔和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一会过后,笑声才消失。
笑完之后苏婉兮觉得很轻松,又觉得方才的举动不合礼数,忙对着师药雪道:“真是太失礼了。”
师药雪已经换回了之前中性冷清的声音:“无妨。”
凤清扬看向师药雪,收敛了几分敌意,又对苏婉兮道:“我很久没看到婉妹这么开心了。”
“啥?”苏婉兮诧异地看着他,“婉妹?”
......
是啊,她从几年前他受伤后起就再没有这样大笑过了。
“还不是你,突然笑出来声来,我就忍不住跟着你笑。”苏婉兮说着又想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可能是身边的人和景物都让人感到很惬意吧。
第17章 隐瞒
水城既有着南方的温情,又热闹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一声接着一声,却不让人觉得嘈杂,在这其中大多是买些小玩意儿的。
苏婉兮走到一家摊前,颇有兴趣地盯着老师傅手中的糖人。
“能画个凤凰吗?”凤清扬突然对老师傅说道。
苏婉兮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期翼地看着做糖人的老师傅。
那师傅没答话,手上已经开始用糖料画了个形状。
片刻,师傅手中的糖人已经有了型。
飞舞的凤凰栩栩如生,师傅将它递给苏婉兮,她拿在手里瞧了好一会,没舍得动嘴。
凤清扬拿出钱袋准备付钱,一直没说话的师药雪抢在前面给了个金疙瘩,“麻烦师傅再给吹一个。”
那老师傅接过金疙瘩,一言不发地又吹了个小巧的凤凰糖人递给苏婉兮。
她一手一个糖人,不禁觉得好笑,最后只是小声地说了句:“阔气!多谢师公子。”
师药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在她左侧。
走在另一边的凤清扬趁她不注意在她右手拿着的凤凰糖人上咬了一口,那吹出来的糖人瞬间只剩下半个身子。
“无聊。”师药雪冷漠地开口,视线却落在她左手的糖人上。
苏婉兮斜了凤清扬一眼,在另一个画的糖人上咬了一口,甜甜的。直到她把两个糖人都吃掉后,才满足地笑了笑。
三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苏婉兮见到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就去瞧上两眼,她还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就被身边的二人豪气地买下塞给她,直到最后她都腾不出手来了,“哎,二位大款,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啊。”
“你喜欢就好啊,这点小钱,为兄还是有的。”凤清扬笑道。
“嗯。”难得师药雪也赞同了他的话。
苏婉兮无地自容:你们那儿都是小钱的话,她全部身家的那一点碎银算什么?
她懒得跟他们争执,逛了大半天,虽说吃了两个糖人,但还是有些饿了,就顺着大街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面摊坐下。
“掌柜的,三碗阳春面。”苏婉兮朝摊主道。
那摊主笑脸盈盈地回:“好嘞,三位客官请稍等。”
擦了半天才坐定,师药雪皱眉问道:“在这种地方用膳?”
凤清扬看也不看他,抬手给苏婉兮和自己倒了碗茶,“师姑娘娇贵,自然是没在这等简陋的地方进过食的。”
“你”,师药雪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苏婉兮打断了,“好啦,在哪吃饭都是吃,没有什么讲究。小的时候娘亲带我去面摊吃面,那时候让我特别馋,就是不知道江南这边的做得如何。
她说到后半段,神情很宁静,说完后低头饮了口茶,不说话了。
凤清扬知道她是想起了梦笙姨,也沉默不语,只专注地看着她。
不知情的师药雪感受到气氛突然变化,“其实,仔细看看这地方还是......”他停顿了几秒,“生意挺好,想来味道也是不错。”
苏婉兮抬头看他,勾起了嘴角。
师药雪这人吧,还是挺可爱的。
“凤公子,想必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是女子,就不要叫我师姑娘了。”他话锋一转,指向凤清扬。
后者一脸无辜地道:“可是师姑娘你现在是女子装扮啊,不叫姑娘那该怎么称呼?”
他问得很认真,令得师药雪冰山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其实旁人称呼他师姐、姑娘,都是正常的,但凤清扬知道实情,还夹杂有些别的原因,每声“姑娘”都像是一种讽刺。
看这不对盘的两人,苏婉兮想笑不敢笑,她真怕她一笑出声,师药雪那张冰山美人脸就真的裂开了。
好在店家将热腾腾的三碗面端了上来。
凤清扬道:“挺清淡的,不过味道不错。”苏婉兮正想说她也这么认为,他又道,“不过比起你做的还是差远了。”
苏婉兮笑了笑。
“苏姑娘还会做饭?”师药雪眸里闪过讶意,修士向来秉持着君子远庖厨的理念,就连丹师门最低级的女弟子,也是不会下厨的,他们有专门的厨子。
但他也没有看不起厨子的意思,只是觉得苏婉兮不像是会做菜的人。
“会做些粗茶淡饭罢了,”见他们都已经吃完了,苏婉兮两三口扒拉完面条,起身就掏出钱袋拿了块碎银放在桌上,“就当今天的谢礼吧,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
凤清扬替她抱着一大堆小玩意儿,又在街上溜达了会儿。
向人打听到附近有个很灵验的寺庙,三人便朝此行去。
寺庙就在城北,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
这座庙宇看得出来修建时间不长,建得也不大,香火却是很旺,供奉的是百年前宋门那位飞升的仙人。
那位仙人从这片土地飞升,也难怪会这么灵验。
也不知有没有人给师父修建庙宇,就算有,想必师父也是懒得去给信徒实现心愿的。
走进庙中,接过庙祝递来的香火,苏婉兮朝着神像拜了拜。
愿与娘亲早日重逢,愿公子一切安好。
凤清扬也点了香,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片刻后起身将香杆插入了香炉中。
而师药雪则没有上香,他等在庙外。
玄门百家都有飞升的仙人,几乎都是千年才出一位,只有极少数在近百年有过飞升。如今也只有宋门和玄真门。
但修士大多都不会拜自家以外的神像,师药雪便是。
而苏婉兮不太在意这些,更何况汪玄机飞升不久,也没有已经修建好的庙宇。
等到他们出来,天色渐渐暗下来。
三人回了客栈。
进房间前师药雪附在苏婉兮的耳边,轻轻说了句,“以后可以直呼我的字,珵美。”
苏婉兮还未作反应,他就已经进屋关上了门。
随后的凤清扬也附在她耳边:“那乾旦肯定让你直呼他名字吧,你别忘了为兄前些日子的提醒哦。”说完他也回房把门关上了。
苏婉兮在原地撇了撇嘴,推门进了房。
她让店家打了几桶热水沐浴,换上干净衣物后准备将换下的那套收进包袱。
摸寻了半响都没找到,急躁和惊慌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的锦囊不见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婉兮,你在吗?”
是夏含烟。
苏婉兮踉踉跄跄地去开了门,恍惚地道:“啊,含烟,有什么事吗?”
“你这是怎么了?”见她脸色苍白,夏含烟忙扶着她到床边坐下。
苏婉兮精神还是恍惚的,“不见了。”
听她说什么东西不见了,夏含烟当然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是什么。
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一脸关切地问道:“是什么不见了?我帮你找啊。”
苏婉兮像是燃起了一点希望,过了一会,她回过神来,眸子又黯淡下来,“算了,应该是在之前就掉了,找不到了。”
夏含烟:“不去找怎么知道一定找不到呢,是什么东西,对你很重要么?”
“嗯,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从出生起我就带着了。”苏婉兮红了眼眶,强使自己憋出了个勉强的笑容,“是我不小心。”
夏含烟握住她的手,“不然我叫上凤公子一起去找一找吧?”
“别。”苏婉兮抽出了自己的手,“天色不早了,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来看看你,前些日子我突然走了也没来得及跟你说。”夏含烟道。
苏婉兮道:“嗯,没关系,毕竟你是丹师门的人,此行回去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你了。”
“婉兮,谢谢你,”她又握住了苏婉兮的手,哽咽道,“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有幸能拜入丹师门,从最低级的弟子到如今,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定会被他们欺压,被逐出师门......我出身卑微,师姐们看不起我。”
苏婉兮另一只手搭在她手上,“含烟,你不用自卑。我从小就没有爹,娘亲也,哎,当时也觉得很不知所措,但自从八岁那年去了玄灵山,幸而有师兄师父,还有凤清扬,才有了今天的我。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所以,出身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什么,你也不用害怕什么,你的同门要是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不要觉得你不如什么人。”
夏含烟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狡黠,眼含泪光地重重点头。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苏婉兮牵着她站了起来。
夏含烟道:“那你的......”
苏婉兮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没事,丢了就丢了吧,终究只是死物。”
夏含烟离开后,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夜未眠。
她打开房门走下楼,撞见正从外边回来的凤清扬。
他的红衣上染了尘灰,脸色也十分憔悴,眼圈下微微发黑。
“你......”苏婉兮欲言又止。
“对不起。”
他话音还未落下,苏婉兮便展臂上前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胸前,双眼泛红。
好半响,她才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已经看不见泪痕了。
但凤清扬的胸襟仍是湿了一片,他看着眼角微微泛红的苏婉兮,心疼道:“我再去找找。”说着就转身要出去。
“算了,”苏婉兮拉住他,“别找了,不见了便不见了,日后找到娘亲就好了。”
凤清扬回过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婉兮感激地朝他笑笑,“你辛苦这一夜,先回屋休息会吧,我们晚些出发。”
她已经不想去想为什么凤清扬会知道了,她只知道他对自己是真的很好。
第18章 玄灵山突变
多作休息一日,苏婉兮同凤清扬才踏上回程。
丹师门一行人昨日便自行离开了,师药雪走之前来跟她道了别。
“此次回玄灵山,告知公子宗门大会之事后就要入京了,你打算怎么把我带进去?”苏婉兮在马车里问道。
这回他们雇了个马夫,凤清扬跟她一同坐在车内,“山人自有妙计。”他笑道,掀起帘子,看着行过的风景不由感叹,“江南的确好风光,以后有机会得好好游历一番。”
苏婉兮顺着看过去,也深有同感。
凤清扬突然转过头看她,“婉妹可愿与为兄同游?”
苏婉兮笑笑,收回目光,道:“等我找到娘亲,一切解决后再来吧。”
二人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车中。
回程的路好走,不出十日他们已经到了银城。
银城通往玄灵山的路不知怎么被封起来,苏婉兮只得御剑带凤清扬从另一边走。
越行近苏婉兮越感觉不安,当本该被结界隐蔽的玄灵山出现在眼前时,她立马慌了。也不管身后的风清扬站没站稳,极快地向竹苑飞去。
凤清扬一个踉跄,搂住她的腰,好一会才稳定身形,还安抚她道:“别慌。”
玄灵山恐怕是出了什么事,墨染定然不会自行打开结界,只怕是被人强行破界了,那么这个人的修为一定比墨染高。
苏婉兮匆忙地进了竹苑,没见到墨染的身影。
她又飞快地赶到玄机殿。
意外总是来得很快。
殿内,墨染嘴角带着鲜血,冰冷地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正是他曾交过手的法空。他旧疾在身,实力不敌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法空将他擒住。
苏婉兮一进殿内,法空便扼住了墨染的喉咙,她死死盯着他,怒道:“你敢伤他分毫,我让你拿命来换!”
“我不跟你打,只是要带走一个人。”
“你想怎么样?”苏婉兮沉着脸问道。
法空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凤清扬,“拿他做交换。”
苏婉兮回头,她此时气急攻心,两眼通红,眼看就要走火入魔。凤清扬正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端倪,片刻之间就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对法空道:“换吧。”
苏婉兮拦他,他推开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的选择。”
他一直是张扬肆意的,温暖热烈的。可现在他满眼失望,嘴边是自嘲的冷笑。
不忍心看他的样子,苏婉兮的心生疼。
法空将凤清扬带走后,苏婉兮还是愣在原地没有动。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有些措手不及。
良久,听得墨染一声叹息,他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