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魏青冢束起一根食指在唇前,示意魏强小声些,待走远了些,才问起她这段时间的事情。
魏强忍着眼里的泪,抽泣着说道:“大小姐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一直保护着小公子,没有叫他吃过亏,只是那日有人要出钱赎公子出官衙,我实在拦不住。”
“不怪你。”
魏青冢柔声道,她和魏强简略的说了说自己的遭遇后,又掏出些银子塞给魏强,说道:“你去西市的福来客栈住下,我有事会去寻你的。”
魏强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坚定的说道:“大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小公子的,明天我就去打探消息。”
“好。”
魏青冢强忍着泪挥手与魏强道别,接着又匆匆忙忙往西市的花灯集奔去。
一转身,她的眼泪便再也收不住,一颗颗泪珠顺着雪腮簌簌滚落,流进嘴里,涩涩的发苦。
在离清急的要回侯府拨人寻人之前,魏青冢终于赶回到了分别的面摊前。
现已是子时,花灯集上的人少了许多,已经不像方才那般热闹,梦芝儿一眼就瞧见了从远处走来的魏青冢,急忙道:“青冢,你去哪里了,可担心死我了。”
魏青冢笑了笑,解释道:“我刚才见那边很热闹,就去看了看,谁知道迷了路,才回来。”
对于这个解释,离清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挑不出纰漏,叹了一声道:“回来便好,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慢着,我还有事呢!”魏青冢站出来说道。
离清蹙眉,问道:“你还有何事?”
“我答应要给公子带好吃的回去,东西都还没买呢。”说罢魏青冢开始沿着街面的小食摊子,一家一家的逛起来。
各色糖果糕点,还有蜜饯甜饼,魏青冢买了许多,几乎样样都挑选的些,直到三个人手上都拿不下了,这才打道回府。
到了勋国候府门口,离清带着东西先入了院子。
魏青冢拉住梦芝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硬要塞给梦芝儿,据说那别苑的农阿嬷这两日就要到轩安城来了,梦芝儿去了别苑,万一有什么事情,有些钱防身也好。
梦芝儿不肯接,一直推脱,魏青冢抓过她的手,将银票塞到她的掌心道:“你拿着吧,你不拿着我不放心。”
这一幕恰好被碧儿看见,她一惊,赶紧躲到门后面,刚好听见梦芝儿感动的说道:“青冢,谢谢你,有你真好。”
这两个人有一腿,碧儿在心里暗道。这个重大发现不过片刻,连夜就被她传到了乔苏苏的耳朵里。
乔苏苏听着碧儿绘声绘色的描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心中有了个主意。
夜深了,寒意很重,方才市集上人多不觉得,现在回到冷清的院子里,魏青冢一下就觉得冷起来,她轻轻跺了跺脚,推开了院门。
很意外,九公子还没歇下,屋子里一盏烛灯,雾蒙蒙的。
屋子里的桌案上摆着魏青冢带回来的玩意,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九公子望着那些物件愣了神。
“公子!你可喜欢!”魏青冢走进来,双眼亮晶晶的,笑问道。
“咳咳。”九公子面上沉静如水,干咳了两声,才低声道:“还行。”
“怎么能还行呢,我选的都是市集上最好吃的东西。”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魏青冢坐下来,从一番精致的小竹盒里面取出做成各种动物形状的糖果,那小糖果只比指甲盖大上一点,被制作成了兔子、金鱼等造型,格外的可爱。
魏青冢挑了只粉红兔子造型的给九公子,认真的说道:“这是水蜜桃口味的,公子尝尝看。”
离清刚从门外进来,张口想说,公子最讨厌甜食。
话还未曾出口,就见九公子接过那粉色兔子糖含在口中,品了品道:“嗯,很甜。”
离清把话吞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出去,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整个房子里最多余的人。
魏青冢把今日从市集上搬回来的吃食一样样拆开,与九公子一一品尝,两个人尝的严肃,好像吃的不是零食,而是在谈论什么国家大事。
更重要的是,那么多吃的,没有一个人叫离清尝上一口,他受到了空前的忽视,离清很受伤,默默的出去了,自然,屋子里沉醉在品尝美食中的两人,对此毫无觉察。
九公子抬眸,静静的看着魏青冢,他将头歪了歪,忽然柔声道:“魏青冢。”
魏青冢嘴里塞满的蜜饯,她像金鱼似的鼓着嘴,抬起头来含混不清的问道:“干嘛?”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九公子望着魏青冢轻轻笑了,笑的眉眼温润,收起了一身的薄凉冷意,那传说中可怕到极致的苒桦,也没那么可怕嘛。
魏青冢这样想着,眉眼也弯起,嘴一咧,漏了一小滴口水在嘴角,魏青冢觉得有些窘迫,哎呀,这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接着她脸一红,低下了头。
桌案上幽幽摆动的烛火染红了九公子的眸,他瞧着魏青冢的模样,心尖上不知怎么就擦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伸手揩去魏青冢嘴角的口水。
他看着魏青冢认真地说道:“魏青冢,有没有人夸过你长得很好看?”
九公子说什么?魏青冢惊呆了。
她愣愣的望着九公子。
“魏青冢,你很好看。”九公子看着魏青冢傻傻的样子不禁莞尔,又一次说道。
魏青冢将嘴里的蜜饯吞下,咬了咬唇道:“公子,你也很好看。”
这句话魏绝对出于魏青冢的真心。
九公子却笑了,他眯了眯眼睛,低声道:“是么?从来没有说过我好看。”接着他笑了笑,继续道:“因为他们不敢,夸一个男子容貌好,便是暗指他除了皮囊外一无是处。”
“我不是这个意思!”魏青冢急忙辩解道。
九公子摇摇头,“我知道,无事。”
魏青冢点头,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公子,你的身子是怎么伤的?”
话毕,九公子的脸色冷下来,表情凝重的看着窗外,沉默良久,他才道:“我与宋穆秋曾一起去查过一桩案子,在刺探敌情的时候,我中了西域奇毒,此毒没有解药,若不是遇上罗御医,只怕我已经是黄土一赔。”
出事前,九公子的志向乃是从军护国,出事后他只能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做个精于算计的谋臣,罗御医能救得了他的性命,却无法挽救从前的那个苒桦,那个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少年,终究是一去不返。
魏青冢不知该怎么安慰九公子,犹豫一会,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公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罗御医医术精湛,定会研制出解药。”
解药?哪有那么容易。
九公子苦笑,顺势捉住了魏青冢的手,淡淡问道:“青冢,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么?”
就算今后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就好。这一刻,九公子忽而理解了宋穆秋,原来在意一个人的时候,竟然是这般卑微,那小小的愿望,不过就是希望那人能留在身边,宋穆秋留不住师姐,所以他宁愿去华墟林做个异类,师姐能记住他,也就值得。
魏青冢啊,你到底是乱了我的心智。九公子有很多话想说,可他说不出口,他不知该如何说起。
一直留在身边,一直留在勋国候府么?魏青冢迟疑了,她明知道现在完全可以应付着说自己愿意,反正将来走或者不走,都是她的自由,眼前先稳住九公子要紧。
可她如鲠在喉,就是说不出来。
九公子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夜深了,去睡吧。”
这一夜,是个难熬的夜晚。九公子失眠了,他在想,魏青冢究竟哪里好?脸长的好看,曲唱的不错,人傻乎乎的,可究竟是哪一点,叫人如此在意?
九公子想不透是为何。
第二日清晨,魏青冢听说今日是候府中领月例的日子,他进府不过几日,可名单上已经添了她的名字,魏青冢大喜,喜滋滋的去账房领钱。
在回院子的路上,一个小婢女追上魏青冢道,有人寻她,正在柴房附近等她。魏青冢昨夜告诉过魏强她现在勋国候府中,第一反应就是魏强来找她了,急忙奔着柴房而去。
小婢女说的这个柴房其实已经废弃许久,附近鲜有人来。她围着柴房转悠的几圈,并没有看到人,魏青冢忍不住犯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