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什么还?放心,我也没大方到给你几十万不需要还的份上。不肯拿我的钱,怎么,还有别的金主吗?”
他有点恶意地开了个玩笑。
云昭转过脸,看看他,显然被最后的问话刺伤自尊。许久,直到他在附近停车,都没再说话。
“我不要您的钱,陆先生,请您以后也别说那样的话。”她拉开车门,终于轻声说,陆时城哼笑一声,把她拦下:
“你总拒绝我,我难免不高兴,如果,”他捏了捏她的手,又变得绅士,“话说重了,抱歉。”
云昭没说什么,“嗯”了声,跟他道“开车注意安全”默默背好包,脸色很淡地下车。
开学在即,学校里有提前几天来的学生,热闹了许多。云昭听见他锁车的声音,陆时城跟了上来,他说:“昭昭,看来你是生我的气了。”
云昭心里一软,林荫道上有人骑单车匆匆而过。她转过身,把陆时城往边上推了推:
“小心,我们学校男生骑车都很狂野。”
她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子。
陆时城忽然觉得,这样走走,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树影透过路灯,在两人身上斑斑驳驳间或滑过。
云昭身上的味道,似有若无地送入鼻端,沁人心脾,陆时城怀疑她是否有体香,否则,怎么会时时刻刻都嗅得到呢?
这么想着,心随意动,他靠近她,在浓密的树荫遮挡下拥她入怀,低笑:“怎么办,我对你欲望好像太强烈了些,开学了课业很重吧?”
音落,吻也跟着落下来。
云昭挺直脊背被他亲吻,她难受,只有这样的时刻陆时城才是热情如火的,像是喜欢她。
她心中柔情肆意,可他捉摸不定。
“您找我,其实,”她惶惶说,身上的男人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无度索吻,“为的是这个,对吧?要借给我钱,是花钱买心安,是么?”
陆时城微怔,他不悦,顿了一下反而吻得更重。风沙沙的,路灯要把树影揉碎了,他几乎要把她给揉碎。
过了很久,吻到自己嘴唇也都发麻发痛,那些烦乱的情绪被压住,人冷静下来:“云昭,不要动辄用敬语,我们好好相处,总瞎想什么?”
他又开始拍狗头一样拍她脑袋,草草应付。不再纠缠此事,而是继续谈钱的事情:
“这样,你开学后周末来先锋打短工,当日结算,定期还我。”
他身上的秩序感一旦回来,说话做事,便是典型商人作风了。
云昭低头不语,身影投在地上被拉得极长,极长,陆时城静静看了半晌她这股招人怜爱的模样。他重新伸出手,抱住她,沉默又强势。
察觉到她想动,他低语:“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云昭脑子嗡嗡作响,心里酸软,她再次迷失在陆时城的胸膛间,喃喃说:
“我没有爸爸妈妈,没觉得什么,同学们都觉得我肯定过的苦哈哈的肯定羡慕别人,她们错了。因为我不知道有爸爸妈妈是什么体验,所以,并不觉得难受。”
剩下的话,她没出口:可是你不一样,我现在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什么体验,如果失去了,会很难受。
陆时城默默听完,笑了笑,下巴悠游蹭着她额头:“那我来疼你,嗯?”说着不知怎的,很想吸烟,他便又说,“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学会。”
云昭仰头:“什么事?”
“点雪茄,你要学会伺候我。”陆时城惬意地说,是啊,雪茄的烟雾,爱情的火花,点起,燃烧,最后熄灭。她似乎只是他的一根火柴而已。
可依旧照亮了一段晦暗路,不是吗?
两人最终在钱这件事上达成统一,陆时城不允许她不同意,他替她还了自己的债,真荒唐--
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向来精明,为一个姓名,把爱车剐蹭,逼着纯真少女入瓮,成就他一场猫鼠游戏。这种事,是他第一次做,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跟所有女人都只不过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契约关系,包括合伙人岑子墨。岑家需要陆家,陆家也不介意维持伙伴关系。
表面放荡的灯红酒绿经年,实际上,他沉寂如水。日子同样在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冷飕飕空气里,淡漠流逝。
怀里人柔软,馨香,是活物。陆时城在抱着云昭时,突然想再把人带回去,绝对情.欲的浪潮过去了,他想拥她入眠而已。
很多人不需要那么有劲儿地活着,陆时城不行,他内心深处始终被什么东西躁着。
得想想办法,她要开学了,不能像假期这样在东山消磨。
云昭开学那天,陆时城却因工作需要出去一趟,飞美国。她跪在木地板上,给他收拾东西,这个人,非常挑剔,一水的品牌衣物,内裤则基本是每次都让云昭不敢去看的三角。
他那个地方,太大了,云昭只无意间掠过一次,被骇到。小腹是坚实平坦的,那么硬,陆时城逼着她摸过。
唉,我在这乱七八糟想什么……云昭红着脸,再一次去检查他的洁面皂、香水、洗发水、乳液这些套装,以及钢笔和笔记本。
陆时城在旁边走来走去,东西都是直接砸向她,云昭觉得自己像老妈子一样。
他以前出门,收拾东西从不假手他人,陆时城是个私密感尤其强烈的男人,不喜人碰。
交给云昭,却又似乎是件很自然的事情。那种不需要思考,好像她天生该为他做这些事的感觉,令人心安。
又一件……云昭从叠好的衬衫上拿起来:她的玫瑰精油香皂。
“为什么是我的东西?”
陆时城轻描淡写的:“我高兴。”从鬓角到下颌,成完整的流畅线条,干净,利落,骨子里的掌控欲夹杂着说不出的任性。
很不讲理的样子。
他就是这么嚣张跋扈,高人一等,任何东西,想要就要,不给就有罪,会把人明目张胆地往死里报复。
偏偏看起来一丝不苟,教养十足,矜贵雅致。
云昭咬唇娇笑:“是不是会想我?所以,带着我一样东西。”
陆时城弯腰找出收纳盒,丢给她:“把钢笔、袖扣、手表这些东西都放进去。”
干嘛不早说,她在这忙活半天都分门别类绞尽脑汁给塞好了。云昭气鼓鼓扫他一眼,受气小媳妇般,只得重新整理。
陆时城坐了下来,放松身体,寒隽的眼看她像妻子一样忙碌许久。
随后,他拿火柴又砸她一下,云昭不解地看看他,他不动,也不说话,手里捏着挑出来的雪茄。
思考片刻,云昭直起发酸的腰,也许,是知道会分开几天陆时城把她摁在床上尽情折腾了半天。
说不出的怪异,最后一下她觉得他都要痉挛了,却在耳畔说:“一周不短,我舍不得你。”
云昭心口为此跳了很久。
她靠近他,陆时城先把雪茄刀给她,指着位置:“切掉雪茄帽,三毫米。”云昭照做,随后,他倾斜身子,示意她点火,云昭手微微抖着,他给人的压迫感一向很重。
反复几次,差不多点的均匀了,好吧,勉强完成。她站起身,陆时城一手揽住她的腰肢,腿支开,让人到自己的跟前来。
这样的距离,两人就这么寂寂地对视着,几十秒后,陆时城把那些没吸进肺里的烟雾冲她吐出,不说话,只是莞尔。
云昭也不说话,两人之间充斥着特殊的磁场。最终,在陆时城离开之前,他吻了她整整十分钟,且留下件小礼物。
一个用旧的zippo打火机,79首版牛头。
云昭不知所措看着礼物,头很大,陆时城送礼很清流。我要打火机干嘛?她趴床上反复看,许久,一咕噜爬起,小心翼翼放在书桌最上层。
开学季学校热闹起来,学校拉扯出红彤彤的总横幅--
都是考600多分,恭喜你,终于来到了学姐数量虽少质量却最高的A大!
整所学校,男多女少,比例失衡,同学们纷纷表示没眼看自家大学这么赤.裸裸的残酷现实。一阵心绞痛后,该干嘛干嘛。
人山人海间,是各种社团各种迎新。而梧桐树下,照例摆起了地摊长龙,放眼望去,花花绿绿一片日用品。
云昭和张小灿混迹其中,这是两人最后一次体验这门生意。每年,新生季卖日用品给新生,还有毕业季卖旧杂物给附近来淘货的大爷大妈,已成惯例,新新与旧旧,来来与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