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外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门开后,徐之行亲自托食盘进来,看到就是云昭被拿领带反绑在座位上,嘴里塞着手帕,小姑娘急出了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惨兮兮地瞪陆时城。
那边,肇事的男人脱了外套,衬衫袖口挽着,领口也开,露出隐隐的锁骨一脸波澜不显地打了招呼:“不用太多,够吃就好。还有,从外头把门给我锁上,有事再找你。”
徐之行饶有趣味看看两人,心想,得,陆时城你会玩儿,再来送一趟菜,真的从外头给锁了。
这回,徐之行亲自给做的冬菇滑肉粥、煎牛排、宫保鸡丁、葱香鸡蛋软饼……他这人,唯一的优点是会做饭,亲自下厨伺候。
陆时城给云昭松开,说一句“好好吃顿饭,别瞎折腾”,话音刚落,一巴掌清脆地打到脸上来。他没动,笑看她:“行了,又打又骂的,不饿吗?”
手腕上全是勒痕,云昭觉得屈辱透了,胸腔里升腾的全是对眼前男人的爱和恨。她咬牙说:“你放我出去,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陆时城当然不肯,自顾摆筷,下一秒,云昭过来把桌布一攥,使劲抖开,桌子上的所有一切稀里哗啦掉了下去。
这时,陆时城才真的变了脸,他蹙眉看她,云昭眼睛通红到底没流出一滴泪:
“你要是不放我走,我从窗户这跳下去。”
她一直太有礼貌,太软弱,被他一步一步逼欺着走。如今,没有退路了,陆时城要毁她前途,她一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脸,永远带着他的印记,没人会在乎她的努力和付出。
绝不能妥协,不知哪里生出的这份孤勇,云昭几步冲到窗台,探出脑袋:
不高,二楼而已。
陆时城见状把她捞回来,低斥说:“你今天够疯了,昭昭!”
“我疯也是你逼的!”她掰他的手,一双眼,那么炽裂瞪他,说不出的厌恶和恨意,她活像被人堵到墙角的幼猫,喵呜地叫,孤注一掷地想反抗。
“为这件事,你生我这么大的气?”陆时城强压心头不快,心头乱跳,简直想勒死她。
云昭被最后一根稻草压的要断,她红着眼,直勾勾的,古人说,决眦欲裂,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为什么这般愤恨,是恨自己,还是恨陆时城。
再一次成为别人嘴里的情妇,众矢之的,全世界都以为她是靠卖的。
两人的关系也就真的停在这一刻。
她磕磕绊绊跑出去,春风噎人,一时辨不清方向。等陆时城顿了两分钟,再跟出来,已经不见人影儿。
这一次,没让人跟着,陆时城以为自己今天是要和她一起吃饭的,一地狼藉。
他想她应该是回学校,打电话让人留意。
那头,私人助理打电话告诉他,岑子墨在总部前台要见他。他当然清楚她为什么而来,岑达明想取保候审,简直做梦,陆时城冷酷地告诉助理:
“电话给她。”
“我已经把新的证据提交法院,正常情况下,六个月内法院不会受理再次诉讼。但有新情况,法院不会置之不理,你要么给我立刻签字,省的闹到法院,要么闭嘴,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正窝一腔火,语气还算克制,陆时城不是喜欢迁怒的人。
他两手准备,一面利用付东阳制造新证据,想二次诉讼。一方面利用金达上品,逼岑子墨来求他。当然,如果她能利索痛快地签字,再好不过,双面夹击,他不信岑子墨有本事把这场婚姻再给他拖下去。
果然,她来求他。
岑子墨心力交瘁地来求他,岑达明被纪委带走,再没消息,无论如何岑家如何通过关系打探,一无所获。而金达上品内部,股东大会,在金达股价一跌再跌之际,已经考虑的是低价转让股份。
她亦有股,在股东大会上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李浩宇等一干人是叛徒。
一定有那么样的一天,所有人在自己的轨道上都以为没脱离,日暖,花开,正春风。
云昭真的嗅到空气中的花香,这几天,气温回升剧烈,格外反常。催的公园杏花开,味道淡,被风这么打着璇儿的一吹,纷纷扬扬,洒满游客一身。
她没回学校,在公园里平复自己。
直到几个女中学生把她堵在公园一角,偏僻无人,她从沉浸的情绪中醒过来,看几张仍显稚嫩的脸逼近,疑惑问:
“有事吗?”
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里仍残存着旷远悲伤的东西。
为首的一个上前,问她:“你叫云昭对吧?”
云昭终于警惕起来,但为时已晚,她被人一脚踹倒在地。紧跟着,一切发生的遽然而激烈,她的脸被地上鹅卵石硌出深深的印痕,嘴巴被捂紧,那双清澈的眼绝望而疯狂地看向枝桠散落下的阳光。
斑驳的光圈,在脸上细碎地晃。
露出的一角天空,是铁锈红。
她几乎咬碎了牙齿,剧烈的反抗最终变作沉默,只剩了那样的一双眼。
云昭听见她们骂自己“女表子”,她们让自己“去死”。
不过五分钟,眼前的世界像杏花一样散落,花瓣是黑色的,一缕,又一缕,那是她的长发。
几个女生,一番拳打脚踢之后,按死了她,把云昭剃成了阴阳头,脚踩在她半边脸上,笑:“看女表子还怎么勾引男人。”
那半边没剪掉的,她们知道,她自己会剪掉。
“喂,偷人家老公,你挨顿打不多。”这是云昭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跑出来的那一刻,已经被人盯上。确切说,是在这天的颁奖典礼开始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命运都泼上一层天水碧,那么幽,那么凉。
第083章
再见陆时城,岑子墨甚至没力气跟他大战。
日光下, 她只是垮着脸, 开门见山说:“你够狠,陆时城, 天底下确实没有你这样的男人,主动让别的男人来睡老婆。我知道,付东阳肯定受了你的指使,没关系, 我睡小鲜肉我不亏。现在, 我没功夫跟你纠缠, 离婚可以, 我去民政局跟你签字, 不过,我有条件, 你放过我爸,他一把年纪了不能去坐牢!”
不能坐牢,大概是大部分的底线。岑子墨面色疲惫,真奇怪, 当陆时城再次远远从车里下来,人还是那个人, 脸还是那张脸,可在两人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她发觉,自己对他只剩了下了恨。
没别的。
如果心还在狂跳不止的话, 那也一定是因为:她想拿把手.枪扣在这个男人的太阳穴,杀了他。
婴儿落地,老人死去,这个世界上年年有花有草,有日有雨,而她跟陆时城--当初怎么煞费心机得到,到头来,不是她的终究靠不了岸。
股市疯长,人心荒凉,陆时城点点头:“好,你拿出诚意来,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预约,需要的材料证件我会整理好,你也是。”
男人冰冷的语气,刺破阳春的空气。
他将如愿以偿,摆脱这场漫长无聊充满了秘密和阴暗的婚姻。
岑子墨看着他那张绝情的脸,竟然想笑,只担心他翻脸不认人,心里雪亮,要求道:
“我要李浩宇的股份,你来想办法。”
狮子大开口,陆时城有些啼笑皆非,这个时候了,道尽途殚,山穷水尽,她有什么资格跟他在同一水平线上谈条件?
“岑子墨,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赶紧给我签字,跟我谈判,门儿都没有。你如果不想签,那就给我等法院判决书。”
总有一条道,能堵死她。
岑子墨气到发抖,迎上陆时城黑云压城的瞳仁,一跺脚,恨恨说:“你早晚遭报应!”
陆时城嘴角终于动了动,像是笑:“劳你指点地狱之路。”
风清天暖,两人都像冬天结的那层白霜。
几小时后,陆时城接到卢笑笑的电话,那头,对方似乎咽了下唾液,慢慢说:“时城,你先别急,听我说,云昭她出事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出事了。他果真被送地狱。
不过几秒钟,耳畔嗡嗡响起十七年前卢笑笑的声音,带点鼻音:“陆时城,我得跟你说个事,你别太激动,你先答应我你一定不要太激动。”
如出一辙。
陆时城没办法开车,让司机送自己去医院。一路上,他嘴唇紧抿,眼睛许久都不眨一下,因为恐惧,浑身肌肉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