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这信的中心思想是啥呢?林纹死了,端王在婚姻市场上身价又上涨了,多少眼睛盯着你呢,千万小心。不可有任何张扬的举动,以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即使是丰荣公主等人也不要完全信赖。
瑶光读罢,将信烧了,叹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沈婆子道:“娘子何必如此忧愁?”
瑶光笑笑,“薛娘子可好?山上的生意如何?”
沈婆子一一答了,瑶光忽然灵光一现,吩咐道,“你回去后,将别院重新布置一下……不,这样——我给你放一天的假,逢五时你打扮好了,带上丫头婆子,去画院安慈太后圣像展厅看一看,回去将别院一般布置。我要将童小姐旧居改成一个展厅。”
沈婆子又惊喜又疑惑,但并未发问,只福了福身,“是。”
瑶光原本的计划是,在明月道院重开后,自己再刷一波声望值,然后上疏。总得有些名气了上疏才有底气,不然,就凭你画了一幅太后圣像,就想改变大周画院百年来的规矩,招收女画师,你是谁啊?何况那幅圣像还颇有争议。那我画宗教壁画,这波够硬了吧?
但现在看来,这计划有先天缺陷。
必须得仰仗丰荣公主。如果她拖着不重开道院,除非,瑶光同意她的附议计划,那怎么办?太后圣像这波热度降了,声望值还没刷上去,到时说话更没底气了。
单从太妃将信送到灵慧祠再由薛娘子派人来转而非直接送到齐云道院来看,宫中妃嫔与公主们显然是两派。两派之间当然少不了合作,但也绝不是一直都无冲突。
瑶光不想给人当枪使,那就自己开个人画展吧。
翠谷葫芦别院是桐花女原型的旧居,本身具有传奇色彩,好奇者甚多,早就有人想要进去一睹,怀悼这位红颜薄命的童小姐。那正好,我就把它打造成一个网红景点吧。以后去太清宫上香,下山的路上都要来看看童小姐旧居,顺便看看我的画。
除了太妃的信,沈婆子还偷偷给瑶光一封白久天送来的信,说是两日前送来的,这小哥哥消息不灵通,竟然不知道她不在梨溪山上。他得知她去了丰荣公主处不能立刻回信还挺急的,说自己会留在太清宫等回信。
瑶光握着这封信很久,才取出来读。
这一次,端王像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信中言语虽然依旧是注孤生直男风格,但其中情致缠绵。他先说了开春后陇西果然有些地方发生了疫情,曾经去过一地,一整个村子都被大雪掩埋,无人逃生,冰雪融化后村中侥幸逃生的牲畜,开始大嚼尸体,你相信么,驴子骡子也会食人。惨不忍睹。
说完了驴吃人尸体的事,他画风一变,说自己即使目睹了这么凄惨可怕的事,晚上睡觉前只要一想起她,就觉得世间仍有美好,你令我心安然雀跃——“忽忽如不灭之火”。
瑶光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将信纸抚平,重新折起来,才发现摺痕间写着一行小字:甚念。甚念。吾念汝甚。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瑶光摇摇头,不知如何回信。
她想了半天,比照端王这封信的风格先写了自己这段日子都做了什么——我现在已经是玄玑兄,光哥了,画院那帮人瞧着对我挺亲热,但只想索取不想回报,我教他们很多东西啊,对不对?可他们呢?说好了请我每个月回去做一次演讲的,屁咧!这都四月了,他们屁都没放一个。我准备不请自来了吧,你原来的大老婆又死了,大家明示暗示都叫我低调,我这时再去京城,往画院跑看着像是示威的。哦,恭喜你哦,你现在正式成为“京城想嫁榜”第一位咯!
我跟你说,我现在有徒弟了……我画的壁画……
拉里拉杂说了一通,瑶光最后才写道:在疫情区其实挺危险的,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和卫生。下次再去疫情区考察,你要戴上口罩手套,尸体一定要洒上石灰才能下葬,避免污染水源。
她想了想,又写,将河滩上的砂石用大锅翻炒之后(高温消毒),再混以碎木炭,置于大漏斗中,可以过滤水源,之后的水再煮沸放凉饮用。
她还画了个用竹管和皮子做的简易防毒面具的草图,竹管中同样放上经过高温消毒的棉絮和碎炭块,也许能起到点用处吧。唉,当年黑死病期间威尼斯的医生都带着犹如鸟喙的面具,其实不就是防毒面具雏形么?所以,大约防毒面具对于空气传播的病菌还是有一定抵御作用的?
她又把“鸟医生”面具也画上了。
送走了清芷沈婆子,短暂出现的阳光又黯淡了,再次下起了雨。
瑶光坐在窗前,看着屋檐下那串铁马铜铃在晚风夜雨中摇曳,发出阵阵轻响。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会频繁修文,可能会出现伪更。
只能说,且行且珍惜吧。
第125章 狐女的故事
七天转眼过去。
瑶光在这七天中做好不少事。
给学生教课。
给壁画做最后的润色。
画好了一幅淡彩画。
她画的就是那天定寻猛然推开她那一刻她所想到的画面:古寺,雷雨,坐在佛堂前的书生和狐狸所化的美女。天雷降下那一刻,书生将躲在他怀中的求助的狐女扔在地上,它在惊恐之中现出了原型,云鬓钗分,花钿委地,散乱的裙裾下露出了狐狸尾巴,绣鞋也掉了,现出两只狐狸小小的后脚爪。
她还重新画了藏书楼天顶的草稿,将原来的水神和一众仙女修改成了象征水火的两位女神一同起舞,说是共舞,两位女神的姿态和眼神又隐含争斗。9012的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dance battle嘛!周围的众仙女或持乐器弹奏,或随之蹁跹起舞,还有人偷笑,打闹,亦有不怀好意冷眼旁观者和偷偷模仿女神舞蹈动作的野心者。
高立臣来的那一天天气终于放晴。
瑶光依旧骑着马随他去近芳园不过这一次,她带着竹叶。
定寻本来微笑着,一见这阵仗笑意渐敛,可仍旧温言道:“高立臣你带竹叶姑娘去休息吧。”
瑶光随定寻去了佛堂,传功之前,先极恭敬地行了弟子礼。
定寻那双眼睛说不出喜悲,漆黑瞳子中有光,光转了一转,便收于神后,再抬眼时,一如当初在太清宫藏书楼初见时那样冷峻。
他先照例问了瑶光功课,查看进度,见她学习的速度一如从前,不像有所挂碍,心情更是百味陈杂。要是以师者而言,那有徒如此,自然该高兴。但若是以别的心态来看……那可就老难受了。他不禁觉着委屈,哦,我这几天过得焦心煎熬,跟更年期一样老想乱发脾气,你倒好,一点什么事儿不耽误。
再想想当时,他不顾身份追出去了,那么大的雨,我急得头顶要冒烟了,你可倒好,就近躲雨喝姜汤去了,我淋得和落汤鸡一样。淋雨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老高他们都看着呢,我这面子上灰突突的。
瑶光哪里知道定寻那心思。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挑着唇角冷笑一声,那不是你自己作的么?
只见他也渐渐恢复了温和客气,她心中一叹而已。好在光哥我还有事业要做,江湖要闯。来吧,先学会你的本事再说。等我学会了……没准光哥我哪天以下克上呢,嘿嘿嘿。
这节课定寻教的是如何将紫府中的光团移入丹田贮存。丹田在肚脐下,光团入丹田后再次随气息运转周身,回到紫府,再储存于丹田,是为一大周天。
瑶光依言练习,练了几遍,问了几个问题,就告辞了。一句也没问原先说的学剑的事。
定寻怔了怔,微笑得已经极勉强,“好吧。七日后你再来吧。”
瑶光点点头,“我为丰荣公主画的壁画已经收工了,油壁班子也说好了,你这里何时可以开工?要不要做个仪式?”
定寻随口道,“我叫高立臣去办。待他收拾好,你就叫人来吧。”他说完,忽又想起来,“到时,你要……留在这里暂住,还是每日往返?”
瑶光说:“每日往返吧。穹顶壁画不比别的,徒弟们怕是只能观摩,前期帮不上什么忙,等我画上草稿之后再说。”其实,还是叫众人住下最好。三个大弟子会骑马,其他的小工和帮工们可不会。每天坐马车往返快四十里路呢,要是天气晴好还能忍忍,要是遇着下雨可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