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士礼心中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他面上淡淡,手里的棋却不依不饶,仿佛非要激起郝恬的血性似的。
郝恬并没有理会他,按照自己的节奏行棋,也还算是心平气和。
三个小时匆匆而过,中午用膳的时候,郝恬跟伍筱雨坐在一起,伍筱雨脸色相当难看:“今天又不行了,什么时候才能晋级决赛圈啊。”
郝恬筷子顿了顿,只说:“尽力就好。”
伍筱雨抿着发白的嘴唇,苦笑道:“哪一次不是尽全力?我三岁就开始下棋,这一辈子就是想得个第一,可怎么就那么难?”
是啊,怎么就那么难。
郝恬想起她今天的那盘棋,眼眸里闪过坚定。
学棋这条路上,有的人当真天资聪颖,他们往往一开始就颇有风采,定段之后走入世界大赛,每一次比赛都能博得棋迷的关注。
他们是天生的国手。
就比如曾经的周文彦、朴世兴、白君宇,又比如现在的陆青森、陈嘉宴、小林正浩。
而还有那么多人,他们没有那么高的天分,也没有那么尖锐的棋感,他们从小学棋,从不敢一日懈怠,可最终,依旧当不了冠军。
竞技比赛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有时候不是你不努力,而是因为对手不仅比你有天分,还比你努力。
这有什么办法呢?
心怀热爱,就是不肯放弃。
就算一直输,也舍不得离开。
那是早就选定的道路,哪怕荆棘丛生,也绝对不能换条路走。
看吧,他们就是这么认死理。
两点钟,詹士礼一脸难以置信,看着满满当当的盘面。
郝恬等到裁判宣布比赛结果,才起身向詹士礼伸手:“詹九段,承让了。”
詹士礼叹了口气:“承让了,今日……不一样了。”
早在拿到比赛安排时,郝恬就开始看每一个对手近一年的棋谱,她每天只睡六个小时,把所有的棋谱在脑中反复推敲。
没有那么高的天分,又如何呢?
谁说笨鸟不能先飞。
郝恬微微一笑,脸蛋红彤彤,瞧着就可爱。
“总要有些长进的。”
:陆棋圣:今天,是没有台词的一天,强烈要求上岗。
郝恬:没台词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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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边郝恬的光华杯八强赛刚刚结束,那边陆青森的CNR十段赛第三局才刚刚开始。
今日的比赛对手也是中国队的,是目前势头强劲的青年九段棋手陈嘉宴,同陆青森在等级分排名上咬得很紧,去年胜率达到了68%,同样是当今顶级棋手。
陆青森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西装,鼻梁上戴着一双无框眼镜,表情相当严肃。
他略有些近视,在经过前两天高度紧张的比赛后,今天也拿出了他的近视镜,显得是越发认真。
陈嘉宴也一脸严肃坐在他对面,正十指相扣,垂眸紧盯棋盘,心里盘算后手。
记者手中相机的闪光灯亮成一片星海。
两个人客气问好,猜先,落子。
比赛正式开始。
十分钟一到,记者迅速退场,只剩摄影机、裁判和记录员留在对局室,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陆青森松了松袖口的海浪波纹袖扣,伸手推了一下眼镜。
黑第11手,扳。
这一手可谓相当强势,颇有些寸步不让的架势,陈嘉宴微微挑眉,脸色却丝毫未变。
烟火味一瞬间弥漫开来,对局室的气氛也是越发凝重。
此时的郝恬,已经跟伍筱雨一起离开新家宾馆,往边上的猫儿胡同里面钻。
棋院后面有一条小胡同,她们从小吃到大,最是知道哪里有美味佳肴,每逢训练结束都要去大吃一顿,祭一祭五脏六腑。
今天伍筱雨输了,止步八强,路上便不像往日那般多话,而郝恬也有心事,因此两人便沉默地走到一个小门店前,一前一后踏进去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不过三点来钟,倒是没人用晚饭,不过零零散散两三桌客人正在吃甜品,店里倒也算安静。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下,老板娘就过来点餐,一见她们两个就笑:“好久没来了,最近比赛很多?”
郝恬冲她笑笑,指了指伍筱雨:“她是大忙人,今天恰好一场比赛,赶紧叫她一起来打打牙祭,可馋死我了。”
老板娘把她的点单匆匆写下,不一会儿就端着托盘出来。只看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中堆放了小山一样的红豆沙冰,红豆满满盖了一层,比其他桌的都要多。
郝恬刚要说谢,老板年就用菜单敲了一下桌子:“小孩子家家,哪里那么多废话。”
郝恬跟伍筱雨对视一眼,两个人不自觉相视而笑。
等一小半红豆沙饼下肚,伍筱雨稍微缓过来,才开口:“你们队是怎么回事?”
郝恬知道瞒不住她,只好说了:“就……要解散了。”
伍筱雨当即便控制不住音量,冲她喊了一句:“什么?这时候解散?”
眼看季后赛就在眼前,这时候战队积分狂掉,会导致季后赛异常艰难,最差的结果就是降级。
能打围甲的,谁愿意去打围乙?
郝恬等级分看起来并不亮眼,却依然是排名靠前的棋手,也是国家队青年女队的主力。她这样的棋手,是不可能会去打围乙的。
“你冷静,冷静点!”郝恬忙摆手,“解散也不是多坏的事,不过下半年就少了些比赛而已。”
对于她的解释,伍筱雨更本不信。
只看她横眉冷对,冷哼一声:“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郝恬签的那支围甲俱乐部,原本成绩很一般,郝恬刚定段那一年,接连赢了两场小型女子赛事,再加上长得清纯可爱,那支队伍就有些心动,几次三番联系她要签约。
不过这事被陆青森知道,很冷静就帮她推了,并且严肃跟她说:“下次再找你,你就让直接找我或者老师,不要跟他们多说废话。”
有些队伍是不是真心要签,对围棋是否真有热爱,能从态度上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最后发生了许多事,郝恬还是签了下来,认认真真打了两年比赛。
可惜她不肯配合参加各种商业活动,跟俱乐部的关系很一般,这两年的围甲比赛打得很压抑就是了。
但再压抑,也有比赛打。
郝恬见瞒不过,这才说:“俱乐部经营不善,老板付不出那么多违约金,就想直接降级再解约……能少赔点吧。”
这都不是少赔了,这是想让棋手自己主动节约,把最后一笔钱也省下来。
伍筱雨一听,当即就要骂娘。
“你那俱乐部,这是要手黑到底了?忒不拿人当人看了。”
郝恬轻咬嘴唇,好半天才小声说:“今年赛季已经进入尾声,弃权或者违约都没大差别,就是结束得太突然,明年的赛季我可能要参加不上。”
俱乐部这么操作,就是没把他们这些棋手当成是同事,如果不提前解约找东家,明年的围甲都有点困难。哪怕是现在找,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出违约金,好跟前东家扯皮。
她今年十九,正是职业棋手的黄金年龄,就靠这几年往上带成绩呢,若是一年不能参加围甲,比赛要少三分之一,伤害实在太大了。
伍筱雨看她低着小脑袋,一头乌黑油亮的短发软软垂在脸颊边,心里就忍不住替她难过。
当年为什么要签这家战队,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对于早早没了父母的郝恬来说,奶奶和那个家就是她的全部,当时企业改制,要求员工补交房款给房产证,郝恬那时候刚定段,拿出家里全部的积蓄都不够,这才背着她老师和陆青森签了这家俱乐部。
毕竟,那时候对方给钱还是很大方的,甚至刚签约就把一整年的签约费打了过来,一分都不少。
郝恬从不是个喜欢哭诉自己可怜的人,任何时候都不是。
如果不是那会儿伍筱雨撞见她买票去签约,不放心硬要跟着一起去,就连她都不会知道。
想到这,伍筱雨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熬到降级就能解约了,有你老师和陆青森在,俱乐部的事好谈。”
伍筱雨还有话没说:如果陆青森能说动他所在的紫星,明年的比赛就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