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季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了个身,半起身道:“那你不回去,你父亲岂不是会很担心?”
“所以最迟天亮,我父亲应该就会带人秘密出来寻我。”陆非离对上小姑娘有些忧虑的双眸,微微一笑,“放心吧,等我稍稍恢复体力就走,不会连累你的。”
“谁说我担心被你连累了?”
季菀小声嘀咕,“我只是在想,刚才该让侍卫去你府上传个信。但这个时辰,城门早关了,他们也没法让城门守军给开门。”
若是陆非离,自是没人敢拦他的。
陆非离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觉得自己该提醒提醒这个小姑娘,目前为止更为重要的事。
“所以呢,我闯入你房间,就睡在你的房间,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形势所迫,权宜之计。”
季菀一本正经道:“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没容身之所,我给你提供住处…啊这事儿我以前也做过。贺家的烧了王家的房子,他们全家基本都是伤员,我把以前的房子让给他们养伤。说起来他们家跟我们家还有些隔阂呢,不过我这人向来大度,以德报怨。更别说您对我们家有大恩,我就更不能坐视不理袖手旁观了。反正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就差没直接说,我不需要你负责,你也不必有负担。
刚才她给他解毒,按照古人的说法,两人已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如果是门当户对呢,就嫁娶了事。但很显然,陆家是高门显贵,季家…虽说她现在是有个乡君的封号,也不算寻常白身。但季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陆家那样的名门世家,哪会看上她一个乡野里出来的小姑娘?
顶多就是纳妾。
季菀又怎么肯给人做妾?
所以,今晚之事,彼此烂在肚子里最好。
陆非离盯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没吭声。
女子视贞洁如命,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要么就是羞愤欲死,要不就是趁机要他负责。
她却无动于衷,还胆大包天的要求自己‘闭嘴’。
或者说,她没看上他。
有意与江家那等商贾之户结亲,却没看上他这个世家子弟。该说她清高呢,还是有眼无珠?
陆非离莫名有些想笑,道:“自欺欺人。”
季菀一怔,然后听见他道:“睡吧。”
这语气…怎么这么暧昧?
季菀莫名有些不自在,见他真的阖上眼睛,想着他今夜大老远从军营赶去将军府,一路送自己回来,又在回去的途中遇刺。紧接着又是翻墙翻窗户…折腾了大半宿,应是累极。
而自己,原本也是即将要入睡的,给他处理伤口来回折腾,如今好容易消停了,先前的疲惫也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呵欠,很快就睡了过去。
躺在榻上的陆非离却睁开了眼睛,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后脑勺,神情莫测。
季菀总觉得黑暗里有人在盯着自己,那目光看得她睡得十分不安,索性睁开了眼。盯着头顶浅色的帐子看了会儿,随即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立刻坐起来,看向靠窗的软塌。
榻上早已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显然那人已走多时。
季菀呆了一瞬,而后下了床,将被子抱回柜子里。四处打量,确定屋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唤曾婷和向白来伺候自己梳洗换装。
第104章 回京(二更)
季菀走的那天,陆非离没来送行,因为北狄的大军,终于来了。
起因是一支商队从边境而过,被北狄巡视的一支队伍截获,杀光抢光后,把尸体抛进了大燕防线。
挑衅!
于是战争的号角,吹起了。
陆非离答应给季菀的一支队伍,昨天晚上就送到了。战场离得远,其实对延城,对登县影响并不大,普通老百姓甚至都不知道边境已在开战。其实一开始,季菀也不知道。是受陆非离所托送他们一家出城的齐纠,看似无意告诉季菀的。
季菀没打开车门,只嗯了声。
齐纠觉得,陆非离那家伙一本正经,这小姑娘,也是个无趣的。
他耸耸肩,打马而去。
季菀低着头,思绪却有些飘远。
陆非离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战场又凶险,万一…呸呸呸,那家伙武功高强,再加上有一堆将领护着,能出什么事?况且他先前也说过,北狄不足为惧。这场战争,打不了多久。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回京了。
哎不对啊,他回不回京,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鬼。
季菀抛弃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侧头看见弟弟一块一块的吃点心,无奈道:“早上就吃了快两碟子,不许吃了,别回头积了食。”
她不由分说把弟弟手中的糕点抢过来,放在盘子里,移到一旁。
季珩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开始撒娇,“大姐姐…”
“叫姐姐也没用。”
季菀宠弟弟妹妹,但不会溺爱。
“等咱们到下一个驿站,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季珩这才展颜微笑。
“好。”
小孩子好哄,无非就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就是喜欢听故事。没得吃了,季珩就缠着季菀给他讲故事听。
季菀搂着弟弟,轻言细语的开始讲述。
……
京城千里之遥,一大家子人,路上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月,才抵达京城。
正是四月中旬,南方早已暖和起来,处处春暖花开,柳絮纷飞,生机勃勃。
周府在内城,入城门后还要走一个时辰,已近中午,才到家门口。
“大姑娘,到了。”
长福在外面低声提醒。
季菀和季容都看向母亲,一个沉静一个忐忑。
周氏抿了抿唇,让两个女儿先下车,然后将小儿子交给长女,自己最后才下去。周氏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在入城后就让陆非离派来护送的那队侍卫回了安国公府,并表示安顿好后便去府上拜访道谢。
她抬头望着门匾上太师府三个字,有短暂的恍惚失神。
程氏已经带人出来迎接。
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容貌姣好,穿一件白底兰花的素色褙子,底下是一条浅色的长裙,装扮得素雅,却气质脱俗,自有一股子大家风范。她身后跟着一个穿水红色褙子的女子,看起来要年轻些,容貌气质却比程氏略逊一筹。
这应该是大房中排行老二的庶老爷的妻子林氏。
程氏上前两步,面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姐姐可回来了,近来朝中有事,老爷他们都还没回来。快,随我进去。”随即目光落在季菀姐弟身上,“这就是菀姐儿容姐儿和珩哥儿吧,来来来,都别在外头站着了,进屋说话。”
周氏离开的时候,程氏还没入门,但在闺阁之时,也是听说过的。又知自家老爷十分敬重这个长姐,态度自是热切非常。拉着周氏的手一边走一边关切道:“姐姐一路舟车劳顿,定然甚是辛苦。你以前的闺阁,我早已着人收拾出来,菀姐儿他们几个住的院子我也安排好了,用过午膳后,就带你们过去。”
周氏含笑道:“有劳夫人了。这次回京,多余的粗使婆子都卖了,剩下这些,都是我和阿菀他们几个贴身丫鬟婆子,年纪小的几个,若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还请夫人多多包涵。”
她未以长姐自居,言语温和却疏离。
周家姐妹十几年前的恩怨,小辈们以及二房的林氏都不太清楚。程氏却是听自家老爷说过的,作为女人,更能理解周氏的委屈。听了她这话,便轻轻一叹。
“长姐说这话便是见外了。这些年长姐流落在外,老爷甚是挂心,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咱们一家得以重逢,这是天大的喜事。呆会儿祖父他们回来,定是欢喜非常。”
林氏略后一步跟着,没插嘴。
季菀等人作为小辈,都走在后面,听着这位三舅母,不,大房这一支因子女少,分家后便合并了排行,男女并未分开称呼。母亲已被划出族谱。舅舅周长儒,便在家排行老二,她该称程氏为二舅母。
瞧着二舅母这话倒是真心,不似做伪。如今周府又是二舅母当家,那应是不会为难母亲的。
一行人说着便来到了后院。
程氏原本安排自己身边的得力嬷嬷将周氏母子带回来的那些个下人先去新居里安顿行李,周氏却道:“我们一路风尘仆仆,实在狼狈,不若先行洗漱,再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