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琳最近过得很好。
画展一如既往地美妙,各个剧场歌剧水平不减,晚礼服都很好看,姐妹们跟她抱怨自己丈夫时,她也可以适时地亮出希欧维尔送的珠宝。
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很好。
蒂琳沉默着喝了口茶。
希欧维尔见蒂琳不说话,心情也变差了。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也不知道我最近怎么样,不是吗?”
“我没兴趣。”蒂琳冷若冰霜,“无非就是东线战争。”
希欧维尔语气平缓:“你是故意想找个理由吵架吗?如果需要道歉,我也可以……”
“你又要给我买什么画?”
希欧维尔微讶:“你上次提过的那副……什么?《春天》?”
“《春天的牧童》。”蒂琳面无表情,“我上次提到它的时候说它像是磕了二百斤药的人把头塞进马桶里旋转三百圈画出来的废渣。你根本没有听我说话,爱德蒙。”
希欧维尔忽然生出几分陌生感。
蒂琳叫了他的名字。
她从认识到现在,都是称他“希欧维尔”的。
因为他即是家族本身。
蒂琳冷静地说:“我喜欢的也不是镶嵌了四百颗钻石的定制婚纱,而是那个海蓝宝石冠。”
希欧维尔讶然。
这是结婚时候的事,没想到蒂琳还记得。
他也记得:“那个宝石冠跟女王的撞了款式。”
蒂琳挥舞着手说:“我也根本不喜欢尖顶的双子塔,我想要圆顶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因为你已经请设计帝国剧院的设计师画好草图了!”
“可以让他改啊?只是尖顶和圆顶的差别罢了。”
蒂琳看着希欧维尔不解的神色,压抑已久的不满瞬间爆发了。
她大声道:“就连这座玫瑰花园!也完全不是我想要的样子!你看见这个透明玻璃顶了吗?”
希欧维尔抬起头:“看见了……它不是挺敞亮的吗?”
蒂琳用力举起手中的遮阳伞,一字一句地道:“它让我不得不撑伞逛自己的花园,整整二十年。你知道我要买多少把伞,每天要花多少时间在镜子前,才能凑活出一身约会的装扮吗?”
她把手一扬,扔掉阳伞,沉默良久。
“我想去姐姐家住一段时间。”
这就是分居的意思了。
希欧维尔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走到这步。
他仔细回忆,除了蒂琳不知道的杂物间事件,他最近好像没做过任何会惹她生气的事情。
她莫名其妙地冲他发了通火。
“蒂琳……别这样。”希欧维尔捡起伞,试图挽留,“如果你想分开冷静一下,完全可以呆在城堡里,反正我们本来也不怎么见面……”
蒂琳的教养不允许她翻白眼。
但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见。”
第11章
工作间里的卡兰正在捧腹大笑。
太好笑了。
这是什么经典分手场面。
大公那脸茫然的表情她能记一辈子。
看见公爵夫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她觉得心情好极了。
“你在笑什么?”工作间的门忽然被打开,卡兰没来得及收回笑容,就看见一身白西装,拿着女式阳伞的公爵站在门边。
他用万能钥匙开了工作间的门。
因为卡兰在里面笑得太大声了。
希欧维尔阴沉地逼近。
卡兰毫无避让的意思,她讥讽道:“我建议你找个暴雨天,别带伞,亲自开车去她姐姐家接她回来。记得在后备箱塞满玫瑰和香槟。”
希欧维尔没想到她听见了全部对话。
“闭嘴。”他冷冷道。
卡兰不怕死也不怕被他瞪着。
她坐在工作台上,微微倾身,用矫揉造作地口吻说:“什么?什么《春天》?是《春天的牧童》!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动人。
刚才蒂琳离开时,希欧维尔都没有这么生气。
“我让你闭嘴。”他用权杖指着卡兰的喉咙。
卡兰高高昂着头,身体很脆弱,眼神却充满不驯。
“现在你有两根拐了,公爵大人。”她指了指那把女式阳伞,“真适合您的美貌。”
希欧维尔攥得指尖发白。
像她这么刻薄恶毒的孩子,真是看一眼就惹人生厌。
“你在养奴场也这么猖狂吗?”希欧维尔收回权杖,手撑在她的工作台旁。
卡兰迅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热度。
“离我远一点。”
希欧维尔像鲨鱼嗅到血腥味一样嗅出了她的恐惧。
“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把手放在卡兰的腰际,“我记得你很热情,恨不得彻夜黏在我身上。”
卡兰逐渐开始害怕。
她已经看开了生死,如果希欧维尔气得想灭口,她完全不怕。她甚至觉得比起在庄园里受奴役,死了还更好些。
但是她接受不了身体上的侵fan。
她以为希欧维尔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他是个傲慢自矜的人,从那天他饱受折磨的懊恼眼神中可以看出,跟黑发人种近距离接触还不如杀了他。
“别碰我,你这头白猪。”卡兰冷冷地说。
但是希欧维尔已经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他对她惊恐无措的样子很满意,于是更近一步压迫道:“你应该叫我主人。”
卡兰恶心得想吐。
“猪。”
希欧维尔发现她骂人的词汇很贫瘠。
他用力把卡兰抵在工作台上,恫吓道:“你再叫一遍试试。”
卡兰张了张口,果然不敢再叫了。
希欧维尔更加满意:“以后你要叫我主人。”
滚吧,恶心的老男人。
卡兰一言不发地看向别处。
希欧维尔在这样的距离下闻到了她的气味。
他莫名想起她来庄园第一天,披着一条破布撞进他的怀里,那时候他也闻到了这样的气味。
像含在舌下的铁锈。
非常……肮脏。
有种近似血液的甜美,但其实并不是。
希欧维尔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在她锁骨处深嗅了一口。
“你真wei琐!”卡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奋力挣扎,居然真的挣脱了。
希欧维尔回过神来,想重新制住她。
两个人在追逐中碰到了某个开关,工作台亮了一大片指示灯,外面所有自动洒水装置都启动了。整个温室里就像下了一场暴雨,娇养的玫瑰们不堪捶打,纷纷坠地。
女仆们赶到时,希欧维尔已经走了。
工作间只有卡兰,她百口莫辩。
幸好根本没人关注她,所有人都忙着收拾地上的狼藉,女仆长也没来。
卡兰悄声问别人:“女仆长去哪儿了?”
“陪夫人去姐姐家探望了。”
卡兰大松一口气。
临时替代女仆长位置的人饿了她几天,但她完全不受影响。
因为阿诺每晚都会给她准备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阿诺最近心情很好,甚至偶尔愿意跟她开开玩笑。
某天晨跑时,拉斐尔经过花园,卡兰问起了这件事。
“都是因为母亲不在。”拉斐尔告诉她。
“他不喜欢蒂琳夫人?可蒂琳夫人不是很偏爱他吗?”
“这很复杂。”拉斐尔不想多做解释。
“你可以简单地说一下。”
拉斐尔皱眉沉思,然后说:“因为阿诺慕强。他喜欢父亲,也喜欢我,唯独不喜欢母亲。在他看来,母亲只是个无所事事又很有钱的蠢女人罢了。他经常说些让母亲伤心的话……唉。”
“叛逆期,我懂。”卡兰耸耸肩,“你母亲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拉斐尔忍不住道:“要不是你误触了洒水器开关破坏约会,我母亲也不会被气走!你为什么……”
“等等,你爸是这么解释的?”
卡兰才知道自己背了一口黑锅。
“关我屁事!明明是他对我动手动脚,我才会在躲闪的时候不小心打到总开关!在我打开所有洒水器前,可怜的蒂琳夫人就被他这头蠢猪气走了!!”
拉斐尔选择性忽视了她对父亲的侮辱称呼。
“你说他什么……对你动手动脚?他想用权杖揍你吗?”
“他都把手放在这儿了!!”卡兰指了指自己的腰,又指了指胸,“还想埋头舔……”
“够了!”拉斐尔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每次都要听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