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勉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庄珝的关系,六皇子这次与上回见的时候大不一样,竟放下身段与他拉拉杂杂地说了许多话常,叶勉心中疑惑,面上不带,只小心应对,六皇子与他聊了半晌,抿了口茶道:“叶四公子与峥澜的事我都清楚,如此我们便也算一家人,倒不必与我见外,私下里更不必拘礼,日后倒要常走动方才不会生分,不如这样吧,”六皇子放下茶杯状似不经意道:“过几日我与峥澜出来再邀你,你将你大哥叶少卿也叫上,我们倒好聚上一聚。”
叶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原来说了这么许多,只为了最后一句,这些人如此说话倒不嫌累,只是刚刚六皇子说他知晓他和庄珝的事,叶勉心里本有些不满,听他说到后面才知道庄珝并未与他讲太多,这六皇子竟还要邀他哥与庄珝小聚......怕不是要来个血溅当场。
既然六皇子不是只想与他话家常,叶勉只能打起精神与他周旋,面上油盐不进,嘴上滴水不漏,俩人正聊得十分“开怀”时,庄珝绷着俊脸从外头大步走了进来,无视六皇子在这屋子里,直接走去叶勉跟前,拉过叶勉的手腕,咬牙问道:“你为何不去宫里看我?”
一双凤目里尽是怒意。
六皇子刚刚在叶勉这里没捞到好处,便不准备救场,只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拿起一边宫侍剥好的一碟果仁,准备好生看个热闹,消消气闷。
叶勉看着庄珝反应了一会儿,弯眼笑了笑,口里糯道:“因为我想你来看我啊,你怎么这么好晚才来?”
六皇子:“???”
庄珝也是一怔,随即眸底煞气渐渐消退,化为委屈,“我为了早些出来见你,他们好生拿捏我,山上的匪贼投胎一般,强要了我好些东西!”
在一旁的六皇子听不下去,口里啧啧道:“互有好处的事,你别尽说得只你吃了亏一般,再说你若真的想早些出宫,早日松口便是,何至于让人在外头苦等?”
六皇子说完看了一眼叶勉,“我说得可是?叶四公子。”
庄珝瞪了一眼不安好心跳出来挑拨的六皇子,又看向叶勉哄道:“我的便是你的,给他们太多,倒让你吃亏。”
六皇子听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竟一时分不清他这表弟是在哄人还是真心意,口里的茶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还怕呛着。
庄珝又与叶勉道:“一会儿我们要回去公主府与我父亲议事,你和我一道走,晚上也别回侍郎府了,”庄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小声道:“我想你想得狠了。”
叶勉哪敢,刚想说话,就见一旁的六皇子瞪起眼睛,怒视着庄珝道:“什么晚上?一会儿我们与姑父议完事是要回宫的,皇祖母还没解你的禁,你少给我胡闹!”
庄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自己回去便是,不用管我。”
六皇子呼地站起身来,“我不管你要哪个来管,是太子与我将你带了出来,晚上不将你带我回宫,皇祖母又抓不住太子,不只与我要人?”
庄珝语气无波,只漫不经心道:“这是你的事。”
六皇子面色一冷,威胁道:“你别逼我强将你带回去!”
庄珝毫无动容,“那不如我们现下就回宫,公主府倒也别去了!”
六皇子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伸手指了指庄珝,恨道:“下回有事,你再别来求我。”
庄珝冷笑,将原话奉还给他,“互有好处的事,你别尽说得只你吃了亏一般。”
叶勉眼见这表兄弟俩互坑急眼了,赶紧岔过话题,拽了下庄珝的袖子与他道:“晚上不敢夜不归府,现下不是旬假,府里有宵禁。”
庄珝眉头紧紧锁起,想了想又道:“那也无碍,我晚上回你们隔壁那院子,夜里去你院子寻你。”
叶勉:“......”
六皇子在一旁闻出不对味儿来了,想了半晌,挑眉道:“竟是还没过明路,”六皇子想了想笑了起来,脸上郁气尽散,看着庄珝的眼睛里尽是打算。
修瑞院午后是音律课,叶勉便与教苑告了假,随着庄珝和六皇子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如今和驸马二人见面就掐架,倒是躲去宫里去的时候多,因而并不在府中。
庄珝因着这回是带着六皇子与驸马有要紧事要议,便没带着叶勉先去拜见驸马,而是吩咐下人带他去他的院子歇息,叶勉倒是没有异议,他连着半个来月熬夜苦读,身子确实有些吃不住了,不然今儿个午前也不会在薛老头的课上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六皇子也肃起面孔,不复午时闲闹的模样,带着自己的几个门人心腹与庄珝一同去了长公主府的议事堂。
庄珝身边贴身伺候的俱都认识叶勉,因而叶勉也没觉着有什么不适,打着哈欠由着那些童子们服侍,在庄珝的床榻上合衣睡下了。
如此黑甜一场酣睡,再醒来时竟已是暮色四合,童子们重新给他穿衣整冠,轻声禀报道:“郡王吩咐,待叶少爷醒来,便要奴才带您去驸马爷的书房。”
叶勉“嗯”了一声,问他,“六皇子可走了?”
童子恭声回到:“一个时辰前便走了,郡王吩咐我们不许扰了您歇息,他只在驸马爷那里等您。”
叶勉点了点头,穿戴好后便由着几个童子提着宫灯在前头引着去了驸马的书房,这书房叶勉倒是来过,便是七夕那日他第一回 进公主府与庄珝一起看舆图那处了。
书房廊下站了好几排的侍人,见着叶勉来了也没让他候等,只隔着门轻声与里面禀报了一声便掀了帘子。
叶勉微微低头迈了进去,继而十分没出息地怔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倒不是他见识少,只是这一进屋就见灯下两个不分伯仲,各有千秋的极品妙人都笑意盈盈地看着你,是谁谁都鼎不住啊......屋子里烛光昏融,不甚通明,两个一袭白衣的美人却足以将人耀得目眩神摇。
叶勉揉了揉鼻子,恭恭敬敬地俯身给驸马请安。
驸马面上带着笑意,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
叶勉之前虽未见过驸马,可只听别人描述,再见庄珝与公主并无一处相近的样貌,便知道驸马的容貌必是不凡,哪想竟是不在庄珝之下,或者说若是庄珝再长大些便是这副模样了。
侍人们轻手轻脚地又点燃了几处灯火,室内逐渐明亮起来,叶勉再抬眼打量,驸马脸上依旧是看不出年龄,柔和的烛光将他的皮肤衬得细腻至极,有如美玉生晕,五官与庄珝极其相似,只没有少年人的青涩,眼里也没有庄珝的凌厉霸道之意,神色与眉眼都一副舒展的模样,让人十分的舒适。
“勉哥儿在这里睡得可好?”驸马出声问道。
叶勉面上十分乖巧,点了点头恭敬回道:“睡得很好,多谢贵府照应,”心里却又是一荡,想着一会儿出了公主府,必央着庄珝不许与他说京话了,这吴侬软语的,可真是好听......
叶勉至此也终于明白,大文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举全国之物来供养的长公主为何殿外长跪三日,以死明志来要挟先帝,定要嫁去金陵了。
书上说的蛊惑人心,怕就是如此了。
第94章 庄珝视角番外(上)
庄珝初至京城, 日日都在和宫里那些个难缠的周旋,闲暇之余却也让人去打听了一番这京里国子学的景况, 探子两日后与他禀报, 倒也与他料想的差池不大,这国子学里人虽杂多,除了那些寒门, 俱都是些惯常的官家子弟,只少数两三个极臣之子,庄珝漫不经心地一面品茶一面听探子与他说着这几人。
只是听到这一年的启字生之首并非丞相之子魏昂渊,而是另一个叫叶勉的三品官之子时诧异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吩咐探子与他讲一讲这个叶勉。
这叶勉虽刚入国子学半年, 却是个极嚣闹的人物,因而探子倒早早地将他查了个清楚, 遂半刻没耽搁将这人学里学外的事俱与主子禀报了一番。
庄珝听完冷笑不已, 他还以为是个多了不得的,原来又是一个庄瑜,只是这端华公子的弟弟怕是还不如他那胞弟,庄瑜虽自小就酸妒他, 却从来不屑在外头借他的势为自己谋利,这个叶勉却是一面在府里与父兄酸闹,一面又借着他哥的势在学里拉帮结派做起了小霸王。
说到这里庄珝便也想了起来,这几日散学后, 每每一开学屋的门就能见到院子里的雪人身上插满了给陆离峥的冰糖葫芦,红彤彤的一片, 引得启南院众学子一片羡叹,可不就是那个叫叶勉的干的,倒真真是个小白眼儿狼,只翻着花样牟劲儿与外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