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还要理论,已有面色红润、身材健硕守军上前来一左一右架着臂膀,将惊蛰给架走了。
惊蛰的身手,自然是不惧这些人的。只是为免引起注意,他只装作无法。
两名守军将他抬离了一段距离,随手就将人往地上一丢。
惊蛰“哎呦”一声,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看那俩人走远,他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往一旁看去,好些人都聚在一起议论着,看样子也与他是相同的情况。
惊蛰揉着屁股,凑上去与这些人搭话。
“这剑川关怎么这么难进啊,难道剑川城里还有什么其他规矩?”
“小兄弟,听口音你是南边儿来的吧?”一位刚从城里走出来,穿着圆领员外服的积年老者笑着问。
惊蛰点头,客气的道:“老人家,我是跟随我家主人从南方来的,路引也开的明白,可就是不让我们进城。”
老人摇了摇头,带着家人往外头走去。
惊蛰赶忙跟上这老人,跟屁虫似的追问:“老人家,求老人家教给我,到底如何才能进城,要不然主人家要骂我办事不利的。”
惊蛰的语气诚恳,又年轻凄惨,上了春秋的老人家心思和软,就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道:“这里与外面不一样的,只有路引可不行,进城门是要有‘进川牌’的。”
说了这一句,似乎觉得自己透露的太多了。老者面色一变,赶忙上了马车,催着家人走了。
惊蛰站在原地,目送老者的马车走远,便又去人堆里打听观察。
发现这群滞留在原地的都不知道有“进川牌”这一说。
惊觉得这说法新奇,又藏在人堆里仔细观察那些排队进城的人,仔细的观察了半天,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那些被放行的,腰上或者手上、包袱上,都有个小木牌,刻成了枫叶的形状,下头还打着穗子,只有少数的几个戴着的牌子不大一样。
惊蛰当即确定那老者的话不假,赶忙去回了秦宜宁。
“……就是这么回事,想来先前王爷派来的探子运气不如我,没遇上个好心的提点。我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国朝的领土之内,居然还多出这么个规矩来,也是蹲那观察了半天才能确认,的确是有这么回事的。”
秦宜宁站在马车一旁背阴的一处,轻轻地摇着葡萄缠枝的团扇,手上的动作渐渐的变慢了。
“王妃?”一旁冰糖和寄云有些担忧。
秦宜宁放下团扇,眼神晶亮的看向冰糖,“秋大掌柜给的那个玉佩呢?”
冰糖一愣,忙上车里将那锦盒拿了出来。
秦宜宁将盒子打开,将那枫叶形状的玉佩挂在了手腕上,回头对随行的精虎卫和暗探道:“我打算去试试,万一能进城正好,不过外头咱们不能不留后手,我看这城门出入不容易,万一有个什么,外面的人也可以传递消息。”
说着便点了两名精虎卫和小满三人,“你们留下等我出来,若没事自然是好,有什么,你们也不要鲁莽冲动,给王爷传信是要紧。”
三人明白秦宜宁的安排稳妥,自然行礼应下,拿了自己的衣裳和钱袋等物,就脱离了队伍。
“走,咱们进城。”说着上了马车。
一行人应是,整理了一番,队伍便向着剑川关大门而去。
城门军又看到了惊蛰,心里颇为不耐烦。最烦的就是这种没有进川牌还什么都不懂几番骚扰的。
刚想训斥,却见那马车停下了。两个极为俏丽的婢女先跳下车,搀扶着一位身着素色衣裙,身姿窈窕,头戴白纱帷帽的女子下了车。
城门军极少见到这般品貌风格的女子,那位戴着白纱帷帽的女子虽然没露脸。可看她行走时候仿若穿花拂柳一般的轻盈步态,他的身子都感觉酥软了半边。
这是什么人家教导出的女子?没有上万银子,恐怕养不出这么精致的姑娘吧?
城门军胡思乱想时,秦宜宁已经走到近前,在城门五步远站定,抬起挂着枫叶玉佩的手摇着团扇,墨绿色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雪白的皓腕和月白的衣袖掩映下划出个活泼的弧度。
惊蛰再度上前地上路引,“我们是来行商的。那位是我家主人。”
城门军记得惊蛰,自然没看他的路引,一双眼放在秦宜宁身上,最后盯住了她的手腕,面上便是一惊。
“快请进,耽搁了贵府上这么多时间,是小的们眼拙了。”城门军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恭恭敬敬的让开了路放行,甚至还有人上前去帮衬着赶车。
那将惊蛰抬着丢了出去的两个汉子,还红着脸上前来道歉,热情的塞给他酒囊和点心,“刚才是我们脑壳被门夹了,小兄弟可不要计较。”
“两位大哥也是尽忠职守,不妨事,不妨事的。”惊蛰笑着将东西接过,又还了礼。两人才似放下心了,回去继续当差。
秦宜宁一行人进了城门,面前是一条夹在崖臂之间的土路,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繁荣的街道和走动的百姓。
冰糖低声道:“王妃,这玉牌有蹊跷。”
“是啊,那群人见了玉佩,态度都变的那样,咱们这一次可能真的来对了。”寄云也道。
秦宜宁点点头,这时已经能够确定,秋飞珊是故意引她来的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秋家 (一)
秦宜宁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城中。
这里的街道平整干净,路两旁的店铺招牌高悬,酒幌翻飞,过了一条街,眼前便是个市集。
卖菜卖肉的,卖包子云吞面的,还有挑担子剃头的,另有耍皮影戏,唱小戏卖艺的……每一个摊子前都有买卖可做。
有年轻姑娘带着下人在路旁珠宝铺子里买珠花丝帕。也有中年男子三五人一面走着一面高谈阔论。
做绞糖的老汉拿两根小竹签,在熬的粘稠的糖浆里挽着手腕相对一绞,便做成了一个龙眼大小的糖球。稚童将铜板往陶碗里一丢,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糖,满足的舔着跑向玩伴炫耀,玩伴们就都能拿得出铜板来一起再去买糖。
眼前的一幕,当真是太平盛世才有的景象,这里的人各个满面红光,一看便知久不经饥馁,过的十分富足。
一个挑着担子穿了半新靛青棉布褂子,头戴六和帽的小伙子吆喝着“烧饼”从眼前走过。
秦宜宁便向着那小贩扬了一下下巴。
寄云立即会意,快走两步上前道:“小哥儿等等。”
“嗳!”小贩将担子撂下,回头瞧见唤自己的竟是个生的极为漂亮的大姑娘,脸上便有些红了,“姑娘要买烧饼?撒香葱的两文,夹肉的五文。”
寄云素手掀起细的十分干净的白布,笑着道:“给我来二十个香葱的,三十个夹肉的。”
小伙子一愣,随即欢喜的连连点头,拿着油纸来包烧饼。
趁着他装烧饼的时间,寄云问道:“劳驾小哥儿,还要跟你打听一下,城里的客栈在什么方向?”
小伙子早就看到秦宜宁以及身后的一众身材简装的护卫了,一看他们的衣着气派,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当即就道:“最好的客栈要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右转再过两个路口,名叫做家和园。”
寄云点头,笑道:“多谢你。”她一面取钱袋,检出一小块银子来递给小伙子,一面又问:“小哥儿知道四通号怎么走吗?”
“四通号?”小伙子将包好的二十个香葱烧饼先递给寄云,摇头道,“我见天的在城里走,四通号还真没听说过,是个什么样的铺子?做什么生意的?”
寄云借回身叫人的动作避开了这个问题,饼递给冰糖送回去后,又问:“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小哥儿知道秋家怎么走么?”
小伙子包饼的动作一顿,面上露出一些警惕之色,“您要找秋家?”
寄云一听,这里还真有个秋家?当即便道:“我们是来找秋飞珊的。”
如果是别的姑娘,寄云还不会提及名讳,可秋飞珊穿男装行走做生意,一看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来也是男装示人行走惯了的,是以寄云问起来毫无负担。
小伙子愣了一下,道:“你们认识秋大小姐?”
秦宜宁这时已经带着冰糖再来取饼,分给身后的护卫了。
她摇着纨扇,腕子上挂着的玉佩流苏晃动,白纱帷帽被微风拂的轻纱略扬,露出她弧线美好的脖颈和下颌。